第10章 第十章
顾老夫人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
就在方才,小妮子还说她是自己的心肝宝贝疙瘩,这怎么又哭哭嚷嚷着说自己不疼爱她了呢?
顾老夫人的注意力还在赵嬷嬷身上,她当然是希望赵嬷嬷被当场打死算了,如此就能死无对证,也牵扯不到二房与她的头上。
下一刻,顾锦昙从顾老夫人身边跑开,她提着裙摆,像一只可怜楚楚的小羊羔,仿佛受尽委屈,直接奔入了顾季怀里,小姑娘的脸只能挨到顾季的胸膛,她的脸趴在他胸口,嗓音唔鸣:“嘤嘤嘤,兄长,看来这今后唯有你我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了。父亲下落不明,母亲早逝,就连祖母也不疼你我了。”
顾季五感十分警觉,他刚才一顿挥鞭之后,身上的肌理更是敏感,垂眸看着小姑娘在他胸口肆意造作,顾季抿着薄唇,僵着身子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顾老夫人的偏头疼又犯了。
要知道,当场还有诸多忠靖候府的下人,顾锦昙此言不正是在暗示她这个祖母偏心二房吗?!
她是继室,凡事都谨小慎微,一旦有任何行差踏错,她就会晚节不保啊!
顾老夫人无奈,唯有亲自上前哄着这个小作精:“好糯糯,祖母的心肝娇娇,祖母当然最疼爱你,你若是不信的话,祖母私库里的好东西皆随你挑,你看可好?”
顾季眸光微暗。
继祖母有野心,但权谋不够,竟被糯糯拿捏得死死的。他低头看着小丫头,有些捉摸不透她。
顾锦昙抬起头来,双眼泪光朦胧:“当真?”
顾老夫人有种很不祥的预感,她虽也是嫡出贵女出身,但娘家门第不及忠靖候府,当初给老太爷当继室也是高攀了。
这些年她好不容易积攒了一些家底,她哪里舍得给一个没有血缘的继孙女?但眼下,她只能忍痛割爱。
顾老夫人强忍着厌恶,把小作精搂入了怀里,柔声安抚:“当然是真的,祖母最是疼爱你。”
顾老夫人要把顾锦昙带走,她不敢保证顾锦昙继续待在这里,又会怎样语出惊人。
这次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顾季垂头看了一眼胸口的泪渍,对妹妹这种说哭就哭的本事,不得不佩服。
阿生上前检查了赵嬷嬷的脉搏:“大公子,还有一口气在。”
既然要杀鸡儆猴,那就要达到最好的效果,顾季没有那个闲暇与二房明争暗斗,他眸光一眯,眼底露出阴冷的杀戮之色,完全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而像是久经沙场才历练而出的杀伐果决:“杀了,扔去乱葬岗。”
他要让阖府上下都知道,胆敢迫害他的妹妹会是什么下场。
顾季又想起一事来,说:“把今日之事传出去,让隔壁崔家也知晓。”
阿生一愣。
他旋即就明白了过来,大公子是想要借机敲打隔壁的崔三少爷。侯府嫡长女不是他可以肖想的人。否则下场就如赵嬷嬷。
阿生:“是,大公子。”
今日忠靖候府的闹剧,以赵嬷嬷惨死而告终。此事给阖府上下传达了一个讯息,侯府还是长房说了算。即便长房眼下无主母,侯爷也不在府上,但大公子手握家主令,也足可以支应起长房。
顾老夫人痛失了数件宝物之外,她把自己关入了小佛堂,独自一人抄写佛经,试图利用佛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得知赵嬷嬷被扔去了乱葬岗,王氏一病不起。
二房嫡子顾礼现在就在国子监进学,不住府上。顾锦月在王氏榻前伺候着,一想到赵嬷嬷的惨死,顾锦月痛恨的咬牙切齿:“母亲,大哥太可怕了,二弟还未长大,羽翼不丰,咱们今后可如何是好?”
王氏依靠着大引枕,等待着二爷来看她,她心不在焉,一直想着顾锦昙骂她身子胖硕的事情。
“我儿莫急,你大伯生死未卜,长房无嫡子,爵位哪能落在庶出的野孩子头上?!再者,谁又能知道顾季到底是谁的种?!不能全凭侯爷当初一句话就认定他是顾家的孩子!我二房也不是软柿子,哼!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王氏看向女儿清瘦的瓜子小脸:“我儿容貌亦是不俗,不会输给顾锦昙那个蛮横丫头!届时找机会入宫给丽妃娘娘请安,你也去见见大皇子。”
想到大皇子表哥,顾锦月抿唇,低头含羞一笑。
她自打记事以来,就有了嫁给大皇子的夙愿,这个念头早已根深蒂固,她读书识字、弹琴作画、节食练舞,一切都是为了嫁入天家。
王氏又说:“幸亏你三婶还在金陵省亲,若是让她瞧见了今天这一幕,她非得笑掉大牙!我儿定要争气,等到你高嫁,母亲也能母凭女贵了。”
顾锦月点了点头,她自己也盼着那一日呢。
顾锦月一离开,王氏就坐起身来,对心腹吩咐道:“让咱们的人传消息出去,把顾锦昙造作的名声传坏,再烘托我儿的知书达理!”
顾家只能出一个贵人,那也只能是她的女儿!
且再说顾季这一边。
得知王氏所作所为,顾季并未让人阻挡,他眯了眯眼:“不必理会。”
他正愁着糯糯太过招惹人,如此也好。
不是所有人都想嫁入天家的,二房所期盼的,正是长房避之不及的,但天家的心意难以揣测啊。
顾季想起了今日妹妹看着他的眼神,他已沐浴更衣,身上用了熏香,洗净了一切杀戮气息。
顾季在天黑之前,去了一趟“初月居”。
顾锦昙正在闺房中擦拭她新得来的宝贝,嘴里还念念有词:“我的嫁妆又有着落了。”
顾季唇角一抽,人未至声先到:“糯糯就那么想嫁出去?”
顾锦昙抬眼看向兄长:“女子总会嫁人的嘛,不然呢?兄长养我一辈子呀。”
顾季靠近了小姑娘,他身上有淡淡的皂角气味,一袭雪色锦缎长跑很适合他的气度,他抿了抿唇,并未多言。
“糯糯,赵嬷嬷死了,你可还满意?”顾季问道,他深懂这小妮子的性情。她不会主动伤害旁人,但也绝对不会允许旁人伤害她,就是一头浑身是刺的小兽。
顾锦昙放下手中的翠玉如意,她垫起脚,在顾季始料未及之下,突然附耳:“不满意。”
说着,她的唇在顾季的耳垂上一碰即离。
顾季身子顿时一僵,伴随着还有酥酥麻麻的触感,可恨这小妮子还故意哈了口气。
顾季无心风月,但不代表他就是柳下惠,他也是一个体格健硕的正常年轻男子。
下一刻,顾季握住了顾锦昙的手腕,把她拉开了稍许,少年阴沉着一张脸:“糯糯!你……你不得无礼!”
顾锦昙见他炸了毛的样子,故意挑了挑秀眉:“二叔在外头养了一个女子,那女子已身怀六甲,眼下就住在朱雀街的西市口。你让人把这件事捅出来。”
顾季拧眉,此事他也是知晓的,但他并不关心二房的私密事:“好。”
他现在只好奇,糯糯是如何知晓这些阴私?
“糯糯,你是从何处听来?”顾季问道,他的大掌还捏着顾锦昙的手腕,就生怕她又胡来。
顾锦昙眨眨眼:“我冰雪聪明呗,兄长这有何疑问的,这不是明摆着嘛。”
顾季:“……”
见少年抿唇不语,顾锦昙开始扯皮了:“兄长这是何意?你不觉得糯糯冰雪聪慧?兄长……你岂能这般?!”
顾季暗暗叹气:“嗯,糯糯聪慧。”
少女不依不饶:“还有呢?”
顾季在她面前完全使不出脾气了:“也美貌倾城。”
顾锦昙这才算满意:“这还差不多。”
外面天色渐黑,半开的茜窗拂入满园花香,顾季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突然涌上一阵浮躁感,他低低威胁警告:“糯糯,你万不可与外男如此亲近,你那几个表兄亦然,你可听见了?我给你准备了两名贴身婢女,你若出门,必须随身携带她二人,以防上次落水之事再次发生。”
顾锦昙努努嘴。
看来她这扮猪吃老虎的本事愈发的炉火纯青,就连这个心机深沉的庶兄也被她给骗了。
呵呵,可真好玩呢。
她悠悠一叹:“嫉妒我之人比比皆是,这可真是防不胜防。”
顾季薄唇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小姑娘再造作,但她所言皆是事实,嫉妒艳羡她的确比比皆是。
顾锦昙又说:“兄长,你到底有没有想到如何从太子身边将孙药王请去西北?不如这样吧,用美人计。”
顾季刚刚平复下去的心绪又被轻易挑起:“胡闹!”
顾锦昙推开了顾季:“哼!兄长,你这般作态还是认为我不够美!怎么就不能用美人计了?父亲眼下危在旦夕,你我难道不应该竭尽全力么?”
“糯糯,你……”顾季仿佛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他已费尽力气,对方却还不痛不痒,“休要胡闹!我说不行就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