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马车已停下。
顾季对这个妹妹素来言听计从。任何事情都会依着她。
况且，崔、顾两家比邻而居，关系甚笃，崔时远虽是庶子，但也与他经常打照面，顾季遂下了马车，发现顾锦昙也想跟过来，顾季转过身，眼神幽幽：“你且在车内别乱动。”
人人都道顾锦昙蛮横骄纵，没人比顾季更能理解这件事。
打不得、凶不得，他也不擅长哄小姑娘，遂只能用一张冰山脸面对她，试图达到震慑的作用。这个小东西根本不知道男子对女子的危险心思。
顾锦昙当真被“震慑”到了，又缩回了马车，却是奶凶奶凶，“哼，我晓得啦！兄长就知道凶我！等父亲归来，我要告诉他，兄长整日欺负我！兄长也根本不关爱我！”
顾季：“……”他又哪里欺负过她了？他还不够关爱她？
顾季拉好了车帘，挡住了顾锦昙的视野，不允许她露脸，他心里很清楚，撇开忠靖候府长房嫡女的身份不说，更危险的是妹妹的容貌。
有时候一个女子过于美貌，可能会出成为极大的灾难。
顾季又想起了母亲，他眉心倏然一蹙，强行忍住自己不去想那些。等到一切时机成熟，他会弥补一切。也一定会还给妹妹一个母亲。
顾季深呼吸，表面上仍旧是顾家那位沉默寡言，但颇有手段的庶子。
“住手！”顾季低喝。
同样是庶子，顾季和崔时远的待遇却是截然不同。顾季深得忠靖候器重，侯府私兵皆在他的掌控之中，一应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侯府上下不敢怠慢她。
但崔时远就大不一样了，他的生母是通房丫鬟爬床上位，生下他之后就被主母乱棍打死，他则被扔去崔府的偏僻小院，在昏暗和鄙夷中长大。就连读书这种体面事，他也是偷偷摸摸才能有机会，若非是他所写文章备受先生夸赞，崔老爷也不会每月多给他二十文钱。
顾季腰上常年佩戴着宝剑，气势上足可威慑纨绔混混：“你们在干什么？放开崔三少爷。”
顾季身后还有两名贴身剑客，再加上忠靖候府的马车就停靠在旁边，那醒目的鎏金大字徽牌彰显出了来者的身份。
其中一纨绔子弟认出了顾季，立刻态度大变，人模狗样的抱拳作揖：“原来是顾大公子，失礼失礼！”
其余几个纨绔子弟自然不敢再造次。
顾季的目光落在了崔时远身上，这个人能在沼泽深渊里试图往上爬，可见绝非池中之物，顾季眸光眯了眯，添了一句：“崔三少爷是我顾某人的好友，还望诸位今后莫要再为难与他，否则……我顾某定当不客气。”
顾季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崔时远此人危险且城府。
这样的人不适合当敌人，既然如此，那就在他危难之际，先拉到自己这边来。
果然不其然，众纨绔子弟闻言后，当即没有再为难崔时远。
崔时远话不多，沉闷寡言，也鲜少会出现在崔家的大场合上，他十分不起眼。
他对顾季点了点头，不卑不亢，清瘦的身段显得他甚是憔悴，一看就是平日里可能饭都吃不饱。
顾季深知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的区别，他不介意先卖出一个人情，几个纨绔子弟一离开，他就走上前，抬手拍了拍崔时远的肩膀，道：“三少爷，你出门买书？这些都是孤本，价钱不菲吧？”
崔时远抿着薄唇，他许久没吃过饱饭了，这些都是积攒了一年的月钱才买来的书。
顾季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你我都是庶子，我深懂你的处境，但世事难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今后啊，事在人为。”
崔时远想拒绝，他骨子里有股韧劲，但顾季把那锭银子摁进了他手中，随即转身离开。
这一转身，顾季就看见一张清媚的小脸，正探出车窗，笑盈盈的看着他。
顾季：“……”真不安分！
顾锦昙对崔时远眨眨眼：“三少爷，你还缺钱么？我有钱呢，我有许多许多银子。”
顾季走上前，一掌摁在了顾锦昙的小脸上，把她推进了马车。
崔时远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离开。
顾季啊，他是知道此人的，也艳羡他。
顾锦昙，她刚才对自己笑了……
顾锦昙从小就时常来隔壁串门，可他这样的卑贱庶子是没资格接近她的。
她好像是路痴，不止一次在崔府迷路，好几回跑到了他的小院里，他不敢见她，就躲起来看着她四处找路。
她的小名叫糯糯。
旁人都是这么喊她的。
糯糯，真好听。
马车内，顾季长叹了一口气，对上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道：“你现在满意了。你让我给崔三少爷解围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可不信这小东西有善心。更是不相信她真的看上了崔时远。
顾锦昙高深莫测的笑了笑。
还能为什么呢？
因为崔时远是未来首辅啊！他总有一天会权倾朝野。
顾锦昙双手托腮，粉唇微微嘟着，她的唇饱满小巧，唇珠精致可爱，很容易勾人联想。
顾季看向了车窗外，觉得今年的暮春格外热，他听见少女的声音传来：“我都说了，崔三少爷长得好看。”
顾季心头一堵。
他再度把目光移到了妹妹身上，十三岁的小姑娘娇生惯养，比寻常人家的女子早熟，加上她身段窈窕，属于女子的特征已愈发明显。
顾季蹙眉，有些忧心忡忡。
当日傍晚，顾季就听见了阿生的禀报：“大公子，大小姐给隔壁崔三少爷送了五十两银子，说是要买崔三少爷的画。”
顾季正在舞剑，他今日无端烦躁，但长达一个时辰的练剑也没能让他平静下来。
闻言，他收起宝剑，站在原地怔然了一下。
妹妹从不喜欢字画，她也最不喜文人墨客，买画是借口，接济崔时远才是真的吧。
顾季沉思了片刻，问道：“阿生，你说……十三岁的小姑娘是不是特别容易情窦初开？”
阿生为难急了，他又不是小姑娘，他岂会知道？
阿生是个贴心随从，说：“大公子是指小姐吧？隔壁那庶三少爷虽五官周全，可小姐不至于看上他。”
顾季还是不放心，父亲把妹妹交给他，他也算是亦父亦兄：“继续盯着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