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想念
瑞和酒店的中秋月饼礼盒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在包括大堂在内的各个展销处进行展销了。
此次礼盒的选购，大受客人的欢迎。
连风当时跟生产商沟通定制数量时，朱正在旁边听着心里还在腹诽，这么多估计得浪费一半。
事实上，亏得连总监的果断和明智，不然供不应求可比浪费一半让人憋屈！
沈总每天都实时关注着月饼的销售情况，笑颜大开！
他还专门当着连风的面儿，给瑞嘉的芮总现场打了电话，一通显摆。
连总监甚为无语地暗自摇了摇头。
阖家团圆的日子终于来到了。
王智在二十六号便随他爹王钱莱一路向北回了老家。
在很远的北方的一个小县城，王智还有一个奶奶在，老人家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就是不愿意到市里来，王父也就由着她了，所以每年中秋啊，过年啊，清明啊王父都会带着王智回老家。
王智走得前一天，他问江野：“野子，真不跟我回去？你要想回去咱店随时关门！”
江野摇了摇头，冷淡的眉眼在想起王奶奶时不禁柔和了一点：“不回了，给奶奶问好，帮我给奶奶包个红包。”
王智听罢，也不再说什么，每年都要问一遍，每年答案都一样，王智也不强求。
他像老妈子一样嘱咐着江野：“有事儿记得打电话啊，明天陪酒的话就少喝点，那酒能躲就躲，别那么实在！”
“行了，啰嗦！路上慢点开车。”
中秋节当天，中午十一点，智野饭店里陆陆续续地已经开始有客人进来。
直到十二点半，一楼散台已经坐满，休息处还有一排人在排队等候。
举目望过去，大多都是拖家带口的。
大厅里男人的粗旷，女人的尖细，小孩儿的清脆响亮，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却不让人生厌。
阖家团圆，不就是图热闹吗？
江野站在大厅里的一角，默默地巡视着来来回回的服务生，传菜员，还有拿着对讲机各种呼叫的领班，以及面对着那些觉得账单有问题、菜有问题、酒有问题，反正就是各种有问题你最好给我免单的无礼刁客，依旧心里妈卖批，脸上笑嘻嘻的主管。
一直到下午快三点，客人才没那么多了。
大家紧锣密鼓地打扫卫生，翻新台面，为晚上做准备。
晚上还有重头戏，比如凌飞地产营销部周放的那四桌，还有国安老总的两桌，以及二楼包间的多个vip客户。
想到周放的餐，江野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安阳叫到了办公室。公私分明，得以大局为重。
周放在这片儿饭店里是有名的“挑刺儿”高手。
脸上笑嘻嘻，实际上事儿多的是！
作为那么大财团的部门总监，他偏偏不怎么去大酒店，就喜欢热闹的大饭店。
大概是大酒店的服务生都是见过大领导的人，他装不起来吧。
这片儿的人都传言说他沾染黑/道，每次回家都不在家过夜，不管多晚都回自己那儿。
但他夫人怎么查都查不到他不回家时到底住哪。特别神秘，据说他夫人曾派人跟了他三天都没找到他的住处。
安阳正在一楼收银台前，和孙主管说着什么，小娜接到一个内线电话，挂断后，便看向安阳：“安主管，经理叫您。”
安阳不禁一愣，他甚至不相信地问了一句：
“经理？王经理不是已经走了吗？”
小娜压下想翻白眼的冲动，那是副主管，副得也是上级，她不敢。
“是江经理叫您，让您去办公室。”
安阳缓慢地登着楼梯，每一步都带动着强烈的
心跳和喜悦。
从他来到智野饭店工作到现在，江野第一次主动叫他，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但那无所谓。
安阳站在办公室门口，深呼吸了几次，又整理了下衣服后，便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
“请进。”
安阳进入办公室，随后轻轻地把门关好。
江野正站在窗前，一手插着裤兜，一手拿着一个小小的喷壶，对着两盆蓝铃花的花根浇水。
安阳见状轻声开口问道：
“经理，您找我？”
江野并没有回头，他继续着浇花的动作，语调不轻不重地对安阳说道：
“晚上周总的那四桌餐，务必仔细些。你之前也见过他，他的人品酒品在这一片儿都是声名狼藉。如果用餐出现什么问题，尽量解决，让他满意。如果解决不了，到二楼叫我。”
江野不想多浪费时间，索性就一口气说完。但半天都等不到安阳回复。
感受到了自己后背上被投来的那道热烈的目光，江野压下心中的烦躁，用力握了握手里的小喷壶，但声音依旧没有起伏，他淡淡地问身后的人：
“还有事？”
安阳一进来就没见过江野转过身，但光是那挺拔的脊背和随意地浇着花草的动作就能让他如痴如狂。
他怔怔地听着江野刚才跟他说了那么多话。
被江野的问声打断了思绪，安阳一下子回过神，他轻轻地回复道：
“没事，我知道了。我会尽量处理好。”
安阳的声音一直都是轻轻的，如果忽略他眼里的狂热，他总会让人觉得这是一只柔柔弱弱的小羔羊。
安阳知道江野已经交代完了，但他实在舍不得离开这难得的只有他和江野的空间。
虽然，他只能望着江野的背影。
他微低下头，抿着嘴随意地问了一句：
“江经理，您喜欢花？这花叫什么名字，很漂亮。”
江野迟迟等不到开门的声音，在感觉心底的躁郁
快压不住的时候，突然地就听到了背后的人这样问他。
他拿着小喷壶的手轻轻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后，便开口道：
“喜欢。蓝铃花。”
安阳本是想再多待一会儿，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就没报什么希望地随口一问，却不想江野竟然愿意回答他。
可是，安阳这次没有感觉到多大的欢喜。
因为那道一直冷冰冰的声音，在告诉他它叫“蓝铃花”时，分明透着无尽的温柔，甚至带着一丝缱绻。
尽管江野背对着他，他却分别能感受到江野微笑的唇角，和舒展的眉眼。
就像是，江野并不是在对他回答，而是陷进了他自己的世界。
那个世界里有什么能让他抛开周身的冰冷。
安阳内心的失落纷沓而至。
尽管已经习惯了这份失落，但他能感觉到，这次不一样，很不一样。
他一直像一只安静乖巧的小仓鼠，不吵不闹，跟在主人的身后，他以为这样主人就能转回身发现他，抱起他，宠爱他。
熟不知，主人却越走越快，离他越来越远，任凭他怎么追赶也追不上了。
江野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来，放下小喷壶，望着窗外，又恢复了那没有感情的声音：
“没事下去准备吧。”
安阳上楼时满心欢喜，下楼时却怅然若失。他异常沉重地迈着台阶，走下楼去，不知在想什么。
晚上六点左右，此时天还未完全黑，天上已经隐隐地有了月亮的轮廓。
来饭店聚餐的人开始络绎不绝。
饭店明显的人手不足，今年中秋节的客流比去年明显要多。
江野像中午一样，站在不碍事的一个角落，一
来盯一下全场，二来能够及时出门迎接一会儿要到
的国安老总。
正巡视着座无虚席的大厅时，江野突然感觉裤腿被人拽住了。
他低下头，便见到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正扯着他，扑闪着两只大眼睛，用稚嫩的童声对他讲：
“叔叔叔叔，我要坐，宝宝椅，帮我拿宝宝椅。”
江叔叔：“……”
不待江叔叔做什么，对面马上有一位又高又壮的男士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抱起了小孩儿，甚是自来熟的操着一口豪爽的口音对江野道歉：
“哥儿们不好意思啊，这我儿支（子），没看住。”
不等江野开口，又听到那男人一边往回走，一
边对怀里的小孩教训道：
“告儿你别闹，再闹我削你！你那屁股蛋子那
么大，那宝宝椅不得让你咔嚓一下子压扁吗……”
江野：“……”
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野抽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快七点了，国安那一桌比预定时间晚半个小时了。
他看了下大厅没什么问题后，就走出了饭店，找了一个灯光少的地方。
刚点燃一根烟，就看见好几辆车慢慢地停在了饭店门口。
车上的人呼啦一下子都走下来，大概有三十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样子是家宴。
江野认出了为首的那个，正是周放。
周方四五十岁的样子，个子不高却有点秃顶，倒是一直笑容满面。
“笑面虎”才是最可怕的。
但是江野不怕，他只是懒得跟这种人打交道。
江野此时也看到了一脸笑容出门迎接的安阳，所幸他往更暗的的地方挪了挪脚，继续抽他的烟。
安阳也早就知道此人。
可以说这片儿中大型饭店没人不知道吧。周放以前来智野用过餐，每次人都不多，江野没出面过，都是王智接待的，就是怕一般人应付不来。
因此安阳连引路都小心翼翼。
周放在安阳后面跟着，突然就跟安阳搭上了话：
“没见过你，新来的？”
安阳稍微侧身轻声回道：“我工作很长时间了，周总您来的那几次我还是服务生，不够接待您的资格。”
他说完，冲周放笑了笑。
那周放被马屁拍得高兴，便上下打量了一下安
阳，见安阳盘条靓顺的，一张白白的小脸上，挂着一
副小心翼翼的表情。
周放没说什么话，但却时不时地看安阳一眼。
安阳一开始怕用餐出现什么问题，一心都在工作上，一时便没察觉到什么。
江野在门外抽完烟，又看了眼时间，七点多了，人还没来。
他不禁拧起眉毛：今晚又不知道几点结束了。
无所事事，他冷不丁地稍微抬起头就看见了东方的夜空里，一轮明月已经高高地悬挂在了天幕中。
他把头又低下来，双手插在裤兜里，盯着脚尖。
他不敢去看那轮圆月。
他怕他想到此时围在一起欢声笑语的王智王伯伯和奶奶，怕想到此时不知在哪推杯换盏桃园三结义的李子鸣，更怕自己想到一个消失好多天再没出现过的人。
他不由的心中一涩，鼻子不舒服地一酸。
也不知道是哪条让他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