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特写
李万泊的特写之后，就该是这位李家主口中的“睿儿”登场了。
丁季云刚提起精神，镜头却转向了不知道多远的城内。
一个俊朗的男人正骑着马在大街上狂奔，一边赶路一边喊：“劳驾让让！抱歉诸位！劳驾让一让！”
马上的青年赫然就是那位在须弥庄里远远见过一面的“睿儿”。
特写镜头下，青年看上去更加俊朗，眉目间神采飞扬，是影视剧最爱用的“标准主角相”。
——就是那种一整个剧组都出镜的剧照，哪怕他没有站在中心位置，大家也能一眼看出来他是主角的那种主角相。
此时这位主角坐在马上，神色焦急，一看就是因为急事在赶路。
周围的百姓似乎也认识他，一边避让一边窃窃私语，猜测到底是什么事让他这么急。
先前那个问话的外乡人还在，只是问话的对象换了一个，变成了卖杂货的大胡子老板。
“这位是谁？当街纵马，如此嚣张？”
大胡子连连摆手：“欸欸欸，可别说嚣张，那是李家的大公子！李家你知道吧？就是屠妖八家之一的那个李家。”
“嗯，我知道，但我听说李家一向低调，怎么这位大公子……？”
“大公子是好人！平时常做善事，和我们说话都是笑着的，除了屠妖那些日子，我们从没见过大公子这般模样，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才会这样！”
外乡人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哦……”
大胡子却以为他不相信，瞪着眼睛提高声音：“你是不是不信？！大公子真的是好人！”
外乡人一愣。
周围一些听到动静的百姓纷纷看过来，一个个虽然根本不知道他们前面说了什么，但依旧像复读机一样跟着重复“大公子是好人！”“李家大公子？是好人呢！”
外乡人举手做投降状：“行行行，好好好，我知道你们大公子是好人了。”
大胡子见状，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压低声音，摆出了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样子：“我跟你说，周家你知道吧？屠妖八家之一的周家。”
外乡人眨眨眼，表情似有古怪，但很快就被笑容掩盖了过去：“知道啊，知道，周家嘛，屠妖八家之首呢。”
“那周家四小姐周玲珑，你也知道吧？就是那位鼎鼎有名的屠妖圣女。”
“……知道？”
“李家大公子和这位圣女可是定了娃娃亲呢！据说年底就会完婚，到时候圣女就成了李家人，我们凤城就更安全了！你想想啊，能娶到圣女的人，能是一般人吗？大公子厉害着嘞！”
外乡人：“……”
你都说定的是娃娃亲了，能娶到周家小姐完全是大公子投胎投的好，怎么就能看出他厉害了？
“更厉害的是！”大胡子这一次真的压低了声音，凑近了外乡人的耳朵，悄悄地补充，“凤城城郊有一座庄园叫须弥庄，庄主可是天下难得一见的美人，不知道多少人前去须弥庄求画，其实只为了看庄主一眼，还经常吃闭门羹，但大公子可是能夜宿须弥庄，手里不知道有多少外人求而不得的画卷呢。”
外乡人眼睛一瞪：“天下难得一见的美人？我怎么没听过？”
大胡子“嗐”了一声：“人家神仙中的人物哪是一般百姓能见到的？要不是人家在凤城，我们也不会知道呀，你知道庄主一幅画要多少钱吗？千两白银！”
外乡人挑眉：“这李家大公子夜宿须弥庄的事连你们都知道，周家会不知道，还同意小姐嫁给他？”
大胡子愣了一下：“这里面有什么关系吗？能夜宿须弥庄只能证明大公子更厉害啊，周家怎么会不同意？”
外乡人一头问号，看大胡子的眼神十分惊奇。
睡了别家的大美人代表他更厉害？
你们凤城的民风这么开放的吗？
因为他的表情，大胡子后知后觉意识到这里面一定出了什么误会，联系前后文一思考，就明白问题出在哪了。
“哎哟，这位小哥，你误会啦！须弥庄的老庄主去年去世，今年继承须弥庄的新庄主才十五岁，是个男娃嘞，不是你想的那样！”
外乡人：“……啊？”
大胡子哈哈大笑，伸手指了指道路尽头，也就是刚才李家大公子骑马奔去的那个方向：“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出城之后再走几里地就是须弥庄。早些时候李家的马车开过去了，现在大公子也往那边赶，可能是须弥庄出了什么事吧，你要是真的好奇，可以过去看看，说不定能远远地瞧见一眼庄主的模样。我要守着摊子，走不开，不然都想跟过去看看，不过隔壁家铁匠的婆娘曾经见到过那位小庄主，形容他是天上下凡来的神仙哩。说起神仙，我家婆娘……”
大胡子长得根本不像个话多的人，但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眼看着他就要开始长篇大论，外乡人扯扯嘴角，随便从他摊子上拿了个东西，丢下几个铜板：“谢谢大叔，不用找了！”
然后转身就走。
外乡人脚步匆匆，似乎背后有人在追，很快就绕到了一条无人的小巷。
镜头一直跟着他。
如果说刚才观众们都以为这位只是在承担解释剧情的旁白作用，现在也知道这位外乡人不是什么不重要的龙套了。
不重要的龙套不配镜头一直跟着。
确认周围没人，外乡人随手丢掉刚才花了几个铜板买到的东西，抬起手把两根手指塞进嘴里，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几秒钟后，一只白色的乌鸦降落在他面前的墙头上，低头看着他，张嘴就是一句人话——“你查到什么了？”
外乡人揉了揉太阳穴：“李心睿确实和蔺画有不浅的交情，但是暂时还不清楚李家在这当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老庄主当年留下的东西现在还在不在蔺画手中也很难说，毕竟谁都知道，蔺画被老庄主捡回来做徒弟也只有三年时间，而那件东西早在十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了。”
白乌鸦点点头：“你继续查，我去须弥庄看看。”
“是。”
白乌鸦张开翅膀，眨眼间就没了影子。
镜头只给了外乡人一个背影画面，随即就转向了那只飞在天上的白乌鸦。
下一刻，镜头变成了白乌鸦视角。
它看到李家大公子，也就是外乡人刚才提到的李心睿，正骑着马在已经延伸出城的大道上狂奔。
白乌鸦扇扇翅膀，不远不近的跟着，直到李心睿到达须弥庄外。
李大公子翻身下马，一把抓住站在马车边的侍女：“我爹呢？进去了？进去多久了？”
侍女一脸惶恐：“进…进去，有一会儿了……”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没…没有。”
李心睿松开手，快步跑到大门前，发现大门并未关严，轻轻一推就开了。
白乌鸦落在大门上方，看着李心睿进门后，闻着味儿直奔客厅。
又过了一会儿，他背着一身狼藉的李万泊从客厅出来，手里还抓着一根画轴。
“蔺庄主，家父此次多有得罪，在下改日再前来赔罪！还请您大人大量，不要迁怒！”
李家的马车很快离开，须弥庄的大门无风自动，嘭的一声关得严严实实。
白乌鸦扇动翅膀，想要飞到庄园内，一探究竟。
然而刚飞起来，一道墨光闪过，仿佛有人挥动毛笔把白乌鸦当纸，随手画了两笔。
一个大大的墨叉出现在白乌鸦身上，而它则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倒飞出去，摔进了庄园外的树丛里，凄惨的挂在了树梢上。
镜头切到庄园内，一袭青灰色长袍的蔺画，手中正拿着一支笔，面无表情地站在院落走廊内。
他看了一眼镜头，也就是刚才白乌鸦所在的方向，随即施施然走向了后院。
显然，刚才那一下，就是他做的。
……
“帅！”
邱胜没忍住拍了个巴掌，看起来特别为自家弟弟的表现而自豪。
却不知这位弟弟已经在心里开始骂脏话了。
丁季云自认是一个很有教养的人，从有记忆起，就没有实质上的骂过脏话，知道的脏话也很少，所以哪怕只是在心里骂，也只会那几个有限的单词，翻来覆去的重复。
这根本不能抒发他内心的狂躁，反而越骂越憋屈。
刚才电视里播放的这一幕显然不是他扮演的，也就是说，不管让他去试镜的是须弥庄本庄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其实都可以虚构蔺画，根本不需要他本人过去。
但他还是必须得去。
原因不用多想，就是那支笔了。
他又一次开始认真思考，把那支笔扔掉的可能性。
然而蔺画已经顶着他的脸上电视了，如果他丢了那支笔，等他再被拉去演戏，剧本要他拿笔出来画画，结果他只能抓出来一把空气……
他不太敢想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就在丁季云站在认怂的边缘徘徊时，电视上的画面又切换了一下。
镜头给了蔺画拿着笔的右手一个特写。
一个特写还不够，还拉近了，放大。
丁季云：“……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