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开播了
丁季云沉默的时间太长，林科心里一咯噔，觉得不妙，赶紧趁红绿灯的时候扭头看他，打算面对面好好劝劝孩子。
结果一扭头，他就看到了一双充满迷茫的眼睛。
林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
很好，只要不是不想上学就都好说。
年轻人嘛，迷茫是正常的，他这么大的时候还什么都没想过呢，哪像丁季云，小小年纪就进入到了娱乐圈里，面对同龄人难以想象的人心险恶。
换成是他，工作一两年后突然提到重回校园的事，估计也会懵圈。
于是林科什么都没说，继续开车，打算让丁季云一个人先缓缓。
这一缓就直接缓到了公司地下停车场。
刚停好车，丁季云总算是从自己的思绪中回到现实了。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朝林科说：“我想继续学习，但是时间安排上……只能拜托大林哥了。”
林科哈哈大笑，伸手揉了揉丁季云的头发：“这个你放心！这件事还轮不到我给你操心，舒老板还有宁总监都有想法，到时候你问问他们，我这边只负责安排你的行程。”
“嗯。”
“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丁季云顶着林科的大手抬头：“什么？”
“你现在的工作强度已经算比较高了，毕竟你们私下都有加练，这个我们都知道，如果保持现在的节奏，再加上上学和舒老板给你安排的新工作，你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办法好好休息。”
丁季云一听，立刻挺胸抬头，做了一个健美先生的姿势，表示自己身强力壮。
“放心，我抗的住！”
“我相信你！行了，走吧，我们上去。”
“嗯！”
……
今天的讨论因为成员们各有行程安排，所以并没有聚齐全员，丁季云的参与也属于计划外，不过并不影响工作，还额外定下了下张专辑的艺术策划方向。
丁季云所属的这支男团名叫“vind”，单词是“wind”的变种，表示成员们像风一样自由，本质上是单词组“vision_in_dream”的缩写，表明这个团体更重视视觉效果，整体风格偏梦幻。
因为这个风格定位，从出道开始，他们的mv就没少过特效，那些能把人看的一愣一愣的特效，全都是公司用钱砸出来的，按秒计费。
vind出道第一年，虽然也赚了些钱，但是和投入相比还差得远，所以哪怕第一年他们跑了许多通告，最后仍然背着一屁股债，每个月拿到手里的工资，哦不对，不是工资，是公司给的生活补贴，也就堪堪达到首都最低生活保障标准，日子过得相当紧巴。
好在公司包了他们的食宿，只要不出门，他们的开销并不大。
而且公司还有服装赞助，他们团有一屋子的赞助服装随便穿，出门的话，造型师会帮忙搭配衣服，不然丁季云这样的穷人估计一年四季都是卫衣牛仔裤随便对付。
等到好不容易赚的钱可以平账了，结果下一张专辑又来了，七个男生继续背着债苦哈哈的赚钱。
直到今年年初，他们终于攒够了歌，能开粉丝见面会了，才总算扭亏为盈，拿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笔结算工资。
不过一想到接下来又要出新专辑，而且制作费用只会比以前更高，几个人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vind一直走的稳扎稳打的路线，努力打造高质量品牌，盈利方向也和一般的偶像团体不同，在公司还另有赚钱项目的情况下并不那么急着变现，所以很多高报酬的线下活动以及一些明显是掏粉丝钱包的代言，公司都没给他们接。
所以这就造成了明明他们比大多数男团都红，却比大多数男团都穷的现象。
穷，还爱砸钱，也就是七个男生都不是那种会在经济问题上斤斤计较的人，要是换成其他人，说不定早就揭竿起义了。
当然，不计较的前提是，他们七个人都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但走到后面就是一条坦途。
舒老板虽然日常被粉丝们咒骂舒老狗，但没人不承认他眼光毒辣，看人极准，给公司名下各个艺人定的路线基本没出过错。
抛开演员歌手不谈，vind之前的几个男团女团，只要是舒老板负责策划的，最后全都红透半边天，国内但凡谈及追星，就没有逃过舒老板魔掌的人。
别家公司老板给小艺人吹日后的前景多数情况是画大饼，但舒老板所说的，九成会变成现实，只要是有追求有梦想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这也是为什么，舒老板松口让他们也参与到新专辑的策划里之后，他们会这么高兴了。
能被舒老板承认，那可是比拿到工资还让人开心的一件事啊！
emmmmmm当然钱要是拿得多，他们会更开心就是了。
几人回宿舍的路上，丁季云一直在看手机备忘录里的会议记录，脑海中不断翻腾着各种各样的想法。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能力跟不上团队策划。
别说下一次专辑，就连他们的出道专，所有策划的第一步，也是最简单的那一步，他现在的水平都没有办法达到。
快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丁季云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现在看，就算下午大林哥没跟他说上学的事，他自己这两天也会开始琢磨着再去多学点东西了。
舒老板还真的是永远走在大家的前面啊。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会怎么安排，毕竟以他现在的情况，全日制就读是不可能的，但如果不是全日制，学历可能就不太好处理。
任何行业内部都有一条学历鄙视链，娱乐圈内自然也有，平日里可能看不太出来具体影响，但一旦涉及竞争，学历就成了天秤上的砝码。
别的不说，就是粉丝之间撕逼，正主的学历都能拿出来说事呢！
不读书就算了，明明读了，却拿不到应有的学历，这也太亏了。
丁季云跟着几个哥哥走进电梯，决定明天去宁襄那里上课的时候好好咨询一下相关的问题。
再怎么说，宁襄都是在国外做过硕士生导师的人，在这方面肯定懂得多！
终于把心事全部解决，丁季云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
然后才发现，符献搂着他的脖子，几乎半个身子都挂在他身上，活像个人形挂件。
丁季云后知后觉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开始挣扎。
符献松开手，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爪子撤走之前还捏了捏丁季云的耳朵：“想什么呢，这么专心，我搂了一路了，快到家了你才发现？”
丁季云捂住耳朵，无奈的看着他：“只是在想新专辑的事。”
符献又准备上手，但被丁季云一把拦下，没能成功。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毕竟我们都是第一次参与进去，能做到最好，做不到也抱着学习的心态，下一次再努力。”
“嗯。”
怕这哥再来薅头发揪耳朵，丁季云干脆直接钳死了他的一只手。
符献低头看一眼被抓紧的手腕，又是一笑。
丁季云看他笑就知道他没想什么好事，只能把手丢开，转头钻进自己的房间，并关上了门。
结果把同房间的柴立薪也给锁在了外面。
柴立薪赶走徘徊在房间门口的符献之后，把门敲开，结果还没进门，去而复返的符献率先像条泥鳅一样钻了进去。
武英紧随其后，显然是追着他来的，一边追还一边喊着：“你给我放下！”
柴立薪十分头疼：“你们干啥啊。”
武英扭头，一脸委屈地指着已经坐到丁季云床上的符献：“他抢我平板！”
符献根本没看他，飞快地朝丁季云招手：“云云快过来，我们一起看更新！”
丁季云躲得远远的，警惕地盯着三个哥哥：“看什么更新？”
说话间，武英也爬到了丁季云床上，柴立薪虽然没有上/床，但站在床边，偏头去看平板，显然也对平板上的内容很感兴趣。
解释的人是武英。
“一部网剧，特别好看，在一个新的视频网站上播出，整个网站上只有这么一部剧，别的什么都没有，开播当天，弹窗广告铺天盖地，就为了这么一部剧做宣传，一开播就是三集，很有意思！”
丁季云恍惚想起，之前他似乎确实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听到谁说过“连更三集”来着。
“叫什么名字？谁演的？”
“剧名叫《傀妖传》，主演都是新人，没听过名字，里面没有一个有名的演员，但是演技都超级棒，特效也做得好，今天更新第五集，你可以跟我们一起看看，然后再回去补前面的内容。”
看着堂而皇之占据了自己床铺的三个人，丁季云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也不知道他的床有什么吸引力，看个剧还要专门跑过来。
不过今天紧张了一整天，也该放松一下了，看剧不用动脑，非常适合。
这么想着，丁季云脱掉外套脱掉鞋子，爬上/床，捞过抱枕，坐在了符献身后，伸个脖子从符献和武英之间的空隙看平板。
见丁季云就位，符献把进度条拉到最前，按下了播放键。
一开篇，画面里就是一处繁华的古代城市街景。
和一般的古装片不同，街面上的路人并没有非常明显的龙套感，一个个都在好好地做自己的事，根本看不出来违和的地方。
咦？制作这么精良的吗？龙套都这么敬业？
下一秒，一驾马车从街头缓缓驶来。
马车看上去并不特殊，车身上也没有任何标志，唯一让它看起来与众不同的，只有跟在后面的两列威风凛凛的护卫了。
周围的百姓似乎很清楚里面坐的人是谁，纷纷低下头自觉避让。
等马车开过，大家朝马车投去了崇敬的目光。
镜头切到角落，一个外乡人问卖菜的大妈：“刚刚那是谁家的车啊，我看大家好像很敬重车上的人呢？”
大妈同样一脸崇敬：“你知道八大家族吗？那就是八大家族之一李家的车！我们凤城得亏有李家在，不然也免不了遭一场妖祸呢！”
外乡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屠妖八家之一！怎么出行如此朴素？”
大妈的语气更尊敬了：“李家一向如此！家族中人从不做欺男霸女之事，族长德高望重，是我们凤城的主心骨呢！”
……
符献武英柴立薪看的目不转睛，没人知道，坐在后排的丁季云内心有多震惊。
那架马车他眼熟！
那些跟在车后面的护卫他也眼熟！
他今天才亲眼见过！
没等他震惊完，屏幕上的画面再次切换，镜头切到了马车内。
丁季云更眼熟的李家家主李万泊就坐在车里，靠着车壁闭目养神，旁边的侍女正半跪在地上给他捶腿。
下一刻，马车外传来车夫拉停马车的声音。
“老爷，到了。”
李万泊睁开眼睛，眼中精光闪过，起身下车。
车外一片荒凉，可见刚才转镜头的功夫，马车已经从闹市来到了郊外。
李万泊站定，仰头看向斜上方。
镜头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去，一个古色古香的院落出现在画面中。
镜头再拉近，院落大门上的牌匾立刻占据了画面的大部分。
“须弥庄”三个字清晰可见。
李万泊看了一眼随行的人：“这里的庄主喜好安静，你们就不用跟来了，老夫一人进去便可。”
“是。”
仆从们听到命令，全部低眉顺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万泊整理了一下衣袍，抬脚走向大门，见门上光秃秃的连个门环也没有，便没敲门，直接开喊。
“蔺庄主在吗？”
门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回音。
李万泊等了片刻，皱眉，又喊：“蔺庄主在吗？若不在，在下隔日再来拜访？”
……
丁季云浑身冰凉，整个人都是木的，表情已经失去控制，仿佛一张面具扣在他脸上，毫无生气。
如果刚才他还心存侥幸，那么现在他已经确定，这个网剧就是他去试镜的那个剧组了。
也只有这种非现实的剧组才能在当晚播出白天“拍摄”的内容吧？
就是不知道等下来开门的那个人，到底长什么样，他在须弥庄里可没照过镜子，演完了直接就跑了。
谁能想到几个小时之后，他就能知道答案呢？
丁季云很想把平板抢过来不让三位队友看，但他心里清楚，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掩耳盗铃。
抢走一个平板，宿舍里还有手机和电脑，能播放的设备加起来十多个，他怎么也不可能拦得住。
除了顺其自然，他什么也做不了。
屏幕上，李万泊再次皱眉。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须弥庄的大门打开了。
一个身穿青灰色长袍的少年出现在画面中。
举着平板的符献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按下了暂停键，然后转过半个身子，看着坐在背后的丁季云。
和他一样动作的还有武英和柴立薪。
两个人同样扭着脸看他，眼神又惊又奇。
丁季云面无表情眼神发直，抱着抱枕坐在床中央，任他们看。
三个人看看他，又看看平板，再看看他，再看看平板……
憋不住话的武英最先开口：“弟弟，这上面的人是你吗？”
丁季云扯了一下嘴角：“……是吧。”
否认是没用的，因为画面里少年那张脸就是最强有力的证据。
他的衣服发型变了，但是脸却没有丝毫变化。
准确地说，是五官没有变化，但脸型却比他现在要圆润上那么几分，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大概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丁季云发誓，他刚出道的时候，看起来都没这么嫩。
画面中的少年和他现在一样面无表情，眼神一片死寂，没有一丁点感情。
镜头给特写的时候，会让观众有一种“他在盯着我”的错觉，背后一点点冒寒气。
三个人的表情更惊奇了。
武英直接“哇哦”出声：“你什么时候去演的？演技飞跃啊！要不是这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丁美人，我都不信这人是你！”
丁季云很想说假话，但他不可能瞒得过林科，所以只能实话实说：“就是今天下午去试镜的时候。”
三人愣住，异口同声：“今天下午？！”
房间里的热闹引来了门口路过的应深，他探个脑袋进来问：“你们在干啥呢？”
武英朝他招手：“你快过来看！云云演的戏播出了！”
应深大惊：“什么？！”
然后转头就跑！
十多秒后，应深带着剩下两位队友一起挤进了房间。
二人间瞬间变得拥挤不堪，七个人吵吵嚷嚷，最后转移阵地去了客厅，打开电视，连接平板。
除了丁季云缩在沙发上，剩下六个人直接在电视机前席地而坐，坐成一排，仰着头盯着电视，不自觉地半张着嘴巴，仿佛六只嗷嗷待哺的雏鸟。
剧情从李万泊敲门那里重新开始。
丁季云……不，蔺画开门的那一瞬间，坐在电视机前的六个哥哥同步倒吸了一口冷气。
而缩在沙发里的丁季云则抬手捂住了脸。
大屏幕看更刺激了，他没想到最后出来的效果会是这样。
电视里那个人好像根本不是自己，而是一个顶着自己脸的其他人，看起来太奇怪了。
但他又不能不看，于是张开手指，从指缝里偷偷看。
屏幕上，气质卓绝的少年目光扫过院子里的马车，又看向李万泊，侧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微微抬起右手：“李家主，这边请。”
镜头切到李万泊的特写，他脸上简直刻上了“势在必得”四个大字，而且很明显，这个势在必得，是冲着蔺画本人去的。
团队大哥兼队长的柴立薪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啧”。
嫌弃的意味要多明显有多明显。
武英直接得多，开口就是冷笑：“这老家伙要凉！”
然后，剧情继续。
后面的内容丁季云全程参与，所以非常清楚走向是怎样的，但他没想过原来同样的景象，切换到上帝视角竟然是这种感觉。
尤其是在他释放画妖那一刻。
镜头给了一个慢动作特写，让他的动作极具美感，画轴挡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了那双好看的凤眼。
先前还古井无波的眼睛，刹那间变得凌厉无比，直刺人心底！
没等观众肝颤，画卷中的小黑猫突然活了，窜出纸面，直扑镜头！
这个镜头效果做的特别棒，有种裸眼3d的感觉，小黑猫的两颗尖牙仿佛下一秒就能刺破屏幕咬到屏幕外的人了。
丁季云没忍住抖了一下，电视机前的六个人反应更直接，齐刷刷的向后靠。
小黑猫和李万泊的打斗用上帝视角看，比丁季云看的现场更激烈，所有人都能闻到经费燃烧的味道。
尤其镜头时不时穿过李万泊的蓝光特效，还有小黑猫身上冒出来的墨烟，那种玄幻的感觉极其强烈，看得人酣畅淋漓。
因为专辑作品而熟悉特效制作的vind团员们，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换算，这么长时间的特效镜头需要花多少钱了。
只有丁季云沉浸在回忆中。
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客厅，闻到了那股混杂着墨香的血腥味。
那个须弥庄到底是什么鬼？？
等这一集播完了，他一定要去补前面四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打斗镜头很长，也很激烈，中间穿插着端坐如山的蔺画的特写，把他拍的仿佛一位掌控剧情的神灵，而开篇还很牛逼的李万泊就是被痛打的落水狗。
前后镜头一切换，对比十分强烈。
终于，小黑猫随着蔺画一声令下消失，李万泊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蔺画却像没看见这一地狼藉一样，翻了十倍价格把新拿出来的画轴卖掉，然后挥一挥衣袖，离开了客厅。
镜头没有跟着蔺画出门，而是聚焦在了李万泊身上。
丁季云松了口气，然后打起精神，准备看他离开后，客厅里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李万泊费劲的抓过用玉佩换来的画轴，表情逐渐狰狞，一看就知道，他刚才表现出来的害怕都是假的。
屏幕外的丁季云：“……”
老爷子心理素质真好，被打成这样了还能想着报复，换成他早就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