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俯仰一世云烟散
时光轮转，日月如烟云飘散……
当无极真人奉天帝旨意进九玄境，查看九臻炼制丹药情况，发现九臻竟未曾炼制一枚丹药。无极真人如实回禀天帝，天帝听完面无表情，心中气闷，忍不住决定亲自去一趟九玄境。
这一日，九臻哄着已如五岁般孩童模样的九翎，在老槐树下玩耍。槐树仙玄七特意用自己的枝条给九翎做了一架秋千。九翎无比开心坐在秋千上，在九臻的护佑下高高荡起……
“他终于来了。”玄七突然说道。
九臻吓了一跳，扶稳秋千，一脸紧张地问道：“七公，谁来了？”
“天帝。”玄七淡淡地说道。
九臻心头一紧，她知道天帝定是来催她炼制九转还魂丹的。
不多时，天帝凭空出现在离老槐树不远的山坡上。玄七不愿见天帝，迅速隐去槐树干上的面容。
“娘亲，那个人是谁？”九翎率先发现了天帝，奶声奶气地问道。
天帝望向九翎，心头一热，笑容不自觉地浮现在脸上，蹲下身，朝着九翎召唤道：“你是玄翎吧？我是你的太爷爷啊。来，到帝公这里来。”
“我叫九翎，不叫玄翎。你认错人了吧。”九翎大方地回应道。
天帝一听，心中微微不悦，站起身，不由分说道：“你是我玄族的后辈，应当姓玄。从今日起，就改名叫玄翎吧。”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改名字？”九翎从秋千上跳下来，仰着头质问道。
天帝见九翎与自己对答如流，毫不胆怯，不禁笑道：“真是人小鬼大。”
“娘亲，他是谁啊？为何一上来就让孩儿改名字啊？”九翎扭过头，一脸疑惑地望着九臻问道。
九臻犹豫了一下，蹲下身，双手扶着九翎的双肩，温柔道：“翎儿乖，他……的确是你的太爷爷。你爹姓玄，所以，娘亲想问你，九翎和玄翎，这两个名字，你喜欢哪一个？”
“当然喜欢九翎这个名字啊。娘亲，你说他是我的太爷爷，为何他从未来看过我？”九翎的小眼神瞄了天帝一眼，向九臻问道。
九臻有些尴尬，不知如何作答，顿了一下，低声回道：“可能他们都比较忙吧。”
天帝听到九翎如此一问，有些尴尬。他的确从未在意过这个重孙，今日见孩子如此伶俐可爱，心生爱怜，尽量语气和缓地说道：“玄翎，太爷爷之前一直很忙，所以才没空来看你。今日，太爷爷给你准备了一个小礼物。”
“请您叫我九翎，不要叫我玄翎。您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啊？”九翎扬着小脸，不卑不亢道。
天帝本来没有准备礼物，只是为了拉近与九翎的关系，临时起意称自己准备了礼物。此刻，被九翎一问，天帝有些不自在。因为这九玄境的法阵有限制，任何神仙都无法施展法术，变幻出境外之物。
天帝翻了翻衣衫，从腰下摘下一块巴掌大小的，雕刻精致的翠绿玉佩，弯腰递给九翎，笑道：“这块玉佩我带了几千年了，今日送你。他日你若遇到危险，摔碎这块玉佩，太爷爷就会立马来救你。”
九翎没有接过玉佩，而是探头探脑地看了半天，有点不相信地大声问道：“这块玉佩有那么神奇吗？”
“当然了。”天帝慈祥地笑道。
“娘亲，我能收这块玉佩吗？”九翎望向九臻询问道。
九臻微微一愣，想了一下，温柔道：“九翎，这块玉佩非常贵重，你还太小了，万一弄丢了怎么办？”
九翎听懂了娘亲的意思，扭过头望着天帝，振振有词道：“谢谢您送给我这么珍贵的礼物。您带了那么多年，一定很喜欢这块玉佩，君子不夺人所爱。请您收回吧。”
天帝见九翎如此懂礼数，心中甚欢，继续笑道：“你喜欢就收下吧。太爷爷还有很多这样的玉佩。”
九翎听完，扭头望向九臻，眼神似乎在询问九臻的意思。九臻微微摇摇头，九翎会意，看了一眼那块玉佩，转身回到秋千上坐下，仰起头道：“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收。您收起来吧。”
天帝十分赞许地微微点头，继续笑道：“那帝公带你去天界玩，好不好？天界可好玩了。”
九翎抬起头望了望天空，问道：“那我能和娘亲，还有七太爷一起去吗？”
天帝一听，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轻声道：“他们都是大人，都看过天界什么样子了。但你没有见过，所以帝公想带你去看看啊。”
九翎望了望九臻，断然拒绝道：“娘亲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娘亲不去，我也不去。”
天帝有些失望地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那你想不想见一见你爹和你的爷爷？”
听闻此言，九翎的眼神一亮但瞬间又暗淡，垂下头，低声道：“我都长这么大了，我爹都不来看我一眼。既然他都不想见我，那我也不想见到他。”
天帝彻底无言，开始有些后悔：应该早些准许玄雍进九玄境看看孩子的。
清风吹起槐树叶沙沙作响，天帝沉默不语，九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忐忑不安，眼神凝望着九翎，温柔地抚摸着九翎的发髻。
良久，天帝沉声道：“孩子都这么大了，也该见见他爹了。”
九臻一听天帝有带走九翎的意思，慌忙拒绝道：“翎儿，在九玄境内过得很开心，不劳天帝费心。”
“你日日照顾孩子，无暇顾及它事。今日本座就将玄翎带回天界，待你炼出一千枚九转还魂丹，再将他送回来。”天帝语气强硬地说道。他看出九臻疼爱九翎，趁机胁迫九臻炼丹。
听完天帝所言，九臻心惊不已，慌忙从秋千上抱下九翎，藏在身后，断然拒绝道：“不行。我不答应九翎去天界。”
“本座还需要征求你的同意？”天帝冷嘲道。说完，天帝微微一动，向九臻施展了定身法，随后向九翎走去。
九臻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大喊道：“七爷爷，快来救翎儿。”
话音刚落，无数槐树枝条，如手臂般迅速聚拢而来，将九翎团团围在中心。天帝已走到九翎近前，眼见九翎被玄七保护了起来，冷哼一声，立即施展法术，朝那些枝条斩去。枝条应声而断，但立刻又有新的枝条迅速涌过来，继续围护住九翎。
“玄七，你不要多管闲事。”天帝怒吼道。
“多管闲事？九翎自幼在我身边长大，他的闲事，我管定了。”玄七低哼道。
天帝又连续施展了四次法术，发现围着九翎的枝条，断了立马有新枝条补上，如钟罩般牢不可破，气恼道：“他是我的重孙，我只是想带他见见他爹而已。”
“我说过，不想见我爹。你不要再和我七公打架了。”站在枝条围成的钟罩内的九翎，处乱不惊，大声说道。
天帝无奈地停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扭头而去……
九臻望着天帝远去的背影，心中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长舒一口气，扭头望着九翎，蹲下身，关切地问道：“翎儿，没有伤到你吧？”
“娘亲，翎儿没受伤。那个……老神仙真的是我的太爷爷吗？”九翎认真地问道。
九臻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低声道：“他的确是你的太爷爷，还是你七公的哥哥。”
“啊？哥哥怎会和自己的弟弟打架呢？”九翎歪着头，满脸不解地追问。
九臻哑然一笑，缓了缓低声道：“翎儿，你还小，有些事，你长大点就懂了。”
九翎低下头，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道：“娘亲，我爹为何一直不来看我？”
“娘亲，不是说过了吗？九玄境外面有一个很强的法阵，没人能进来。”九臻耐心地解释道。
“那太爷爷为何能进来？”九翎追问。
“你太爷爷是这个法阵的主人，所以他能进来。”九臻解释道。
“既然他是法阵的主人，为何不让他的孙子，也就是我爹，进来看看我们？”九翎刨根问底道。
“因为……”九臻尴尬地回答不上来，因为她不知该如何向六岁的九翎解释其中因由。
一直未言语的玄七突然发话道：“翎儿，你爹很快就会来看你了……”
自从七太爷说完那句话，九翎便开始日夜期盼那个素未蒙面的爹来玄境。九臻其实和九翎一样，期待着玄雍能进九玄境。她很想知道自己曾经爱过的人，到底是何模样？
足足等了十几日，这一日，细雨霏霏，已经等得灰心丧气的九翎，坐在门槛上，望着院子里的小雨发呆。九臻端着红豆糕走过来，注意到儿子的神情，叹了一口气，思索了一下，轻声道：“翎儿，不要再想了。来尝尝娘亲今天做的红豆糕好不好吃？”
九翎扭过头，看了一眼盘子中的红豆糕，轻轻捏起一块，递入口中，继续执拗地望着屋外。
九臻有些无奈，咬咬嘴唇，狠心说道：“翎儿，你爹不会来九玄境的。七太爷是骗你的，他是天界的太子，他若想来，早就来看你了。”九臻想起自己的亲爹入离为了见到娘亲之素，想尽各种办法。可那个自己记不得的人，却始终音讯全无。纵使九玄境难进，难道身为太子，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多日的等待无果，早就让九翎隐隐猜测是爹不想来看自己，如今听到九臻如此一说，默不作声，眼神依旧望向院外的远方，眼泪却早已溢满眼眶，顺着脸颊缓缓淌下……
如此场景，似曾相识。九臻猛然间忆起，自己小时候也曾如此期盼过爹能来九玄境的……
“娘亲，那个人是谁？”九翎猛地站起身，指着院门口，高声道。
九臻从回忆中晃过神来，顺着九翎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把油纸伞下，站立着一个似曾相识的人。
九翎见九臻愣住，慌忙拉起九臻的手，使劲摇晃着问道：“娘亲，您认识那个人吗？”
九臻茫然地摇摇头，眼神始终凝望着那个人。九翎一听，松开九臻的手，迅速冲击雨中，跑向院门口。
九臻慌忙追出去，呼喊道：“翎儿，你干什么去？”
九翎气喘吁吁地跑到院门口附近站定，淋着雨，盯着来人，紧咬着嘴唇，默不作声。
来人急忙撑着油纸伞走到九翎身旁，蹲下身，帮九翎遮住雨，颤抖地伸出一只手将九翎向自己的怀中揽了揽，哽咽道：“你都长这么大了啊？”九翎向后躲了躲，与来人拉开了一些距离。
此时，九臻也追了过来，来人松开揽着九翎的手，缓缓站起身，将手中的油纸伞挪向九臻，帮九臻挡住风雨，自己却任由雨水淋湿。
九臻将九翎拉到身侧，小心地护住，望着来人，低声问道：“你……是谁？”
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从来人的脸颊滚落。他向前走了一步，想靠近母子二人。九臻却护着九翎往后退了两步。来人苦涩一笑，轻声道：“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九翎听闻此言，扯着九臻的衣袖问道：“娘亲，他是……我爹吗？”
此刻，九臻其实已经猜到来人应该就是玄雍，但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九翎的问题，眼神躲闪，支支吾吾道：“他……”
玄雍见九臻迟疑，伸手抚摸着九翎的头顶，满脸愧疚地低声道：“九翎，是爹对不起你。爹一直没办法进九玄境看你们娘俩，是爹没用。”自九翎出生之日起，他日日前往无极真人的洞府，抚摸玄土珠……
九翎仰头望了望九臻，又看向玄雍，有些拘谨地紧紧攥住九臻的衣袖，不敢确信地问道：“你真的是……我爹吗？”
玄雍无奈一笑，眼角含泪道：“翎儿，爹一直很想你们。你……想爹吗？”
九翎看了看玄雍，又转头看向九臻，抿着嘴唇，不知如何作答。
九臻一时间也有些失神，抬头看了看玄雍，略微思索了一下，低眉颔首道：“先去拜见下七爷爷吧。”
说完，九臻拉着九翎率先转身，淋着雨，走向院后。玄雍疾步跟上，帮母子撑伞遮雨。九臻不自然地躲闪着玄雍的伞，有意拉开二人的距离，紧紧地攥着九翎的手，心乱如麻地直奔后山坡。
玄七早已知晓玄雍的到来，眼见着三人快步走来，心中思绪万千。
“晚辈玄雍，拜见七爷爷。”玄雍刚走到老槐树近前，便放下伞，郑重跪地，叩首行礼道。
“起来吧，你终于来了……”玄七意味深长地说道。
玄雍站起身，低头拱手施礼回道：“晚辈来迟了，请前辈见谅。”
玄七伸出一根枝条，轻抚九翎的头顶，向玄雍沉声道：“翎儿，一直在盼着你啊。”
“是晚辈无能，一直进不了九玄境，让她们母子受苦了。”玄雍愧疚地低头回道。
“你那个固执的爷爷，总算还有些良心。你们一家三口难得团圆一次，回木屋吧，不用陪我这个老头子啊。”玄七轻声道。
玄雍听出玄七的良苦用心，连连拜谢。九臻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牵着九翎，拜别玄七，沉默地回到小院。
那日，天帝见到九翎这个重孙，心中甚为欣喜，回到天界，便立马准许玄雍去九玄境探视十日，并要求玄雍将九翎带回天界，拜见众神，入仙籍。这十日重逢，玄雍期盼已久。
简朴的木屋一如往昔。九臻局促不安地拉着九翎，走进木屋站定，心绪百转。玄雍缓步进入屋内，凝望着九臻和九翎，满眼久别后的温情。九翎仰头，眼神充满好奇地望着玄雍，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玄雍伸出左手，对着屋内的木桌，略一施法，一个大包裹凭空出现在木桌上。玄雍快速地打开包裹，拿出几件九翎从未见过的，人间小孩幼时常玩的小玩意儿。九翎立马被这些新奇的物件吸引，松开九臻的手，不由自主地走近木桌。
玄雍耐心地向九翎展示着每个物件的玩法，九翎瞪大了眼睛，时不时发出惊异之声。九臻望着无比开心的九翎，眉头一点点舒展开来。
玄雍教会九翎每个物件的玩法后，又从包裹里掏出一个锦盒，站起身缓缓走向九臻。九臻见玄雍走向自己，又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玄雍见此停住脚步，心中难过不已。他此刻无比想将九臻拥入怀中，一解相思之苦，奈何九臻对他一直躲闪，他只能暗自忍耐，轻轻地将锦盒递向九臻，柔声道：“这是送给你的。你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吧？”
九臻犹豫了良久，也没有伸出手去接那个锦盒，低下头轻声回道：“谢太子殿下体恤。有翎儿陪着，并不觉得辛苦。”
玄雍见九臻对自己如此生疏，再难忍耐，奔向前去，一把将九臻紧紧搂入怀中，深吸着九臻的发间香，在九臻耳边柔声道：“不要如此称呼我……我好想你……”
九臻手足无措，双手赶紧用力，却挣脱不出，忍不住低声喊道：“你先放开我。”
九翎听到声音，抬头见娘亲和爹抱在一起，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抱起桌子上的几个物件，撒腿跑出木屋。
玄雍见儿子知趣离开，也不再收敛，低头深情地吻向九臻的双唇。九臻虽不记得过往，但已懂人事，知道自己与此人肯定曾有过肌肤之亲，但此刻还是有些抵触，慌乱地左躲右闪。
“放开我，快放开我。”九臻低声喊着。
玄雍充耳不闻，一只手扶住九臻的脖颈，两片炽热的双唇终于尝到了九臻的唇香。
九臻依旧挣扎着试图摆脱玄雍，见玄雍得寸进尺，气急之下，狠狠咬住玄雍的唇，瞬间一股血腥之气溢满舌尖。玄雍虽疼痛难耐，但依旧不愿意放开，仿佛那唇上有无穷的魔力。九臻见玄雍毫无松口之意，只能无奈地放弃抵抗……
唇香难慰玄雍压抑许久的相思之苦，他忍不住抱着九臻，将她一步步逼退向屋内的木榻。
九臻有些迷乱地顺从地后退了几步，直到双腿触碰到木榻，才恍然意识到玄雍的真正所想，立刻施展法术，凭空消失，闪身出现在玄雍身后。玄雍只觉怀中人突然消失，惊异地转身寻找，见一脸绯红的九臻就站在自己身后，才放下心里。
九臻见玄雍眼神炙热，躲闪地向后退了一步，气息有些不稳地说道：“光天化日，请太子殿下不要失了分寸。”
玄雍轻挑剑眉，笑道：“你我夫妻，要何分寸？”
九臻慌忙回道：“我已不记得前尘旧事，不想与太子殿下过于亲近，请太子殿下不要强人所难。”
玄雍听着九臻一口一个“太子殿下”的称呼自己，心中顿生气恼，但转念一想，不能操之过急，缓了一口气，低声道：“不许再称呼我太子殿下，叫我玄雍或者……夫君吧。”
九臻心乱如麻，借口找九翎，逃出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