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大梦一场不聊生
凌霄宝殿。
玄暮之跪在地上请天帝为自己做主，惩罚玄雍。玄雍跪在一旁，默不作声，猜想着天帝碍于玄族在天界的颜面，必定不会重罚自己。
天帝怒目圆睁，大声吼道：“玄雍，你怎能如此胡作非为？这要是让天界众神知道，你以后要如何服众？”
玄雍低着头，沉声不语。
天帝眉头紧锁，左右转圈地走了好几个来回，心中思量着该如何处置：玄雍已是太子，若罚他受雷刑，天界众神必猜忌太子所犯何罪。家丑不可外扬，倘若消息走漏，玄族在天界的颜面何存？若不罚，玄雍如此沉迷儿女情长，日后恐难成大事啊……
天帝思之再三，朝着玄雍怒吼道：“滚回你的玄阳宫，闭门思过。”
玄雍听完天帝所言，郑重其事地叩首道：“帝祖，我与九臻已结为夫妻，木已成舟，请求帝祖收回旨意，不要再将九臻嫁与旁人了。”
“你还求？一个小小的草木精就让你兄弟二人背德离心。早知如此，帝祖就该听你爹的话，趁早了结了她。”
玄暮之见天帝对九臻动了杀心，慌忙乞求道：“帝祖错不在九臻啊，是玄雍纠缠不休。孙儿求帝祖不要责怪九臻。”
“真拿你们兄弟没辙。三日后，你便与北海公主成婚吧。”天帝怒视了玄暮之一眼，厉声道。
联姻一直是天界维持与四海关系的重要手段。北海位置险要，虽由天界统辖，但地处人界，且还是魔族进出人界的必经之路。不仅如此，北海更是历次仙魔大战的主战场。
“帝祖……”玄雍刚要说话，却惶恐地发现，嗓子里突然发不出声音。原来，天帝怒其不争，对他施展了禁言术。
天帝转头看向玄暮之，满眼无奈，有些哀怨地说道：“当初，就不该由着你的性子。你天资比他高，日后的修为也绝不会在你爹之下，怎么就生了颗浪荡心呢？”
玄暮之忽然跪地，说道：“帝祖既然同意将九臻嫁与孙儿，孙儿便什么都听帝祖的。帝祖让孙儿继承天帝，孙儿也决不再推却。请帝祖准许孙儿将九臻带回银河，以防九臻再被人纠缠。”
天帝难以置信地斥责道：“你居然因一个草木精，回心转意？真是无药可救。准备下，三日后去北海迎亲。至于那个九臻，你娶她做个妾室可以，但不得将她带到天界，还是让她继续留在九玄境吧。”
天帝说完，随手一挥，一张符咒落在玄暮之面前，而后转身离去。
玄暮之捡起符咒，心知以后恐怕每次想见九臻，都得向帝祖求一道符咒，便有些气恼。他跪送天帝离开后，侧目怒视了玄雍一眼，起身自顾自地出了凌霄宝殿……
九玄境。
夜空下，萤火虫萦绕如星光。九臻坐在老槐树下，心不在焉地陪槐树仙下棋。槐树仙伸出长长的枝叶，轻轻地敲在九臻脑袋上，提醒她，该她下了。
九臻晃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手指捏着棋子，思量着该放在哪里儿。
槐树仙忽然开口低声道：“玄暮之来了。”
九臻惊慌失措地尖叫一声：“啊？他怎么又来了？爷爷，我都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该你面对的，你总要面对啊！去吧。他快到木屋了。”
九臻有些胆怯地起身，走回木屋……
“九臻，上次吓到你了吧？”暮之站在木屋内，关切地询问道。
九臻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天帝是怎么惩罚他的？”
玄暮之苦涩一笑，轻声道：“在你心里，我终究抵不过他。只罚他闭门思过而已。你不必担心了。我带了好多你爱吃的，还买了不少食材，回头给你露一手。对了，我还带了好几坛你爱喝的玉莲白，陪我……喝点酒吧。”
玄暮之说完，随手一挥，一个小青瓷坛立于手中，而后背过身去，从身后木桌上的取了两个茶杯，一一斟满酒。木桌上满满当当的摆着好多包裹。
“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玄暮之缓缓转过身，将一杯酒递给九臻，满眼溢于言表的深情。
九臻犹豫了一下，慢悠悠地接过酒杯，轻声道：“你也知道，我酒量不好，喝多了会误事。我只喝这一杯好不好？”
玄暮之无奈地低下头，有些幽怨地回道：“好。”说完，直接拿起酒坛，轻轻地与九臻的酒杯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滴滴清酒顺着他的嘴角淌下，如泪。
九臻见玄暮之如此举动，有些过意不去，举起酒杯，一口喝下了杯中酒。
玄暮之脸上表情微妙，似悲又似喜，缓缓地向九臻走来。
九臻因是草木之身，天生不胜酒力，只觉杯中酒下肚后，一股灵力在腹内缓缓流淌开来，全身似乎瞬间得到了放松，竟有些站不稳了。九臻也曾多次饮酒，本以为一杯酒无碍，此时却感觉自己醉得好像比平时更快了些，心中顿生疑惑，忍不住问道：“这酒怎么这么烈？”
此时，玄暮之已走至九臻近前，一把揽住摇摇欲坠的九臻，轻声道：“九臻，对不起……”
头晕目眩的九臻急忙追问道：“对不起什么……”话音刚落，九臻只觉视线开始模糊，便失去了意识……
玄暮之将昏厥的九臻一把拦腰抱住，望着九臻安睡的样子，玄暮之忍不住低下头，欲亲吻九臻粉嫩的娇唇。正在此时，大地突然震动起来。玄暮之吓了一跳，缓过神来，立马将九臻安放在床上，离开木屋，直奔后山坡。
“你给九臻喝了什么？”槐树仙开门见山地大声责问道。
玄暮之自知有愧，也不加隐瞒，直言道：“忘川之水。”
“什么？忘川之水？当年，你爹如此，如今你也如此，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槐树仙愤恨地骂道。
其实当年玄七发现之素怀孕之时，之素回忆不起腹中胎儿的生父是谁，玄七就疑心之素被人喂了忘川之水。后来，入离的到来，印证了他的猜想。九臻被天帝送回九玄境后，向他诉说了八荒之事，更让他确认了，当年始作俑者就是玄述白。
玄暮之双膝跪地，垂着头，忏悔道：“七爷爷，我喜欢九臻，我会一生一世只对她一个人好。我知道我很卑鄙，但我一想到玄雍对她纠缠不清，我就……”
槐树仙长叹一声，低声道：“你知道我是谁了？你爹告诉你的？”
“嗯，我爹告诉我的。”
“你爹逃不过的劫，你也没逃过。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七爷爷，过几日我便会与九臻成亲。九臻已然记不得玄雍，万望七爷爷不要在她面前提及过往。”
槐树仙哀叹一声，低声道：“我已经为她和玄雍证过婚了，她心里没有你，你又何必强求？”
“七爷爷，我曾错过她一次，不想再错过第二次。九臻已经忘记玄雍了，求爷爷成全我和九臻。”
“唉，你没必要来求我成全，九臻心里若没你，我成全又有何用？”槐树仙沉声道。
似是大梦一场，九臻缓缓睁开眼，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如雕刻般棱角分明的脸。高挺英气的鼻梁下传来微微的鼾声。
九臻的头有点疼，但脑海中浮现出似曾相似的画面。九臻努力回想了下，终于忆起这个人是天界的大殿下，在人间曾救过自己，还答应要当自己夫君的。一想到在人间的那些经历，九臻却感觉有些事情好像想不起来了，记忆似乎是一段一段的……
九臻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身上酸麻，忍不住伸了个懒腰，立时惊醒了身侧之人。
“你睡醒了？”玄暮之轻声温柔地笑问道。
“嗯。”九臻应了一声，马上坐起身，查看了一下身上的衣衫整齐，才扭过头低声说道：“暮之哥哥，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能和我睡在一张床上吧。”
玄暮之听完，哈哈一笑，坐起身，侧头问道：“你还记得这个啊？那你记得天帝已将你许给我为妻了吗？”
九臻挠着头努力回想了下，记忆中立马出现在九玄境小院里的片段场景，微微点点头，表示想起来了。
玄暮之心满意足地笑着道：“记得这个就好。饿了吗？想吃什么？”
玄暮之不提还好，一提九臻真的觉得自己有些饿了，慌忙点头道：“饿了，我记得在人间时，你带我吃过好多好吃的。我想吃……”九臻努力回忆着那些美食的名字……
“桂花糕，醉仙楼的烤鸭，瑞和居的酱牛肉？”
九臻惊喜地笑道：“对对，你怎么知道？”九臻的脑海中迅速浮现曾经品尝那些美食时的场景，可吃桂花糕的场景，却有些记不太清了……
“你上次去人间已是近一百年前的事了。醉仙楼和瑞和居早就不在了，不过烤鸭和酱牛肉倒是还有其他人在卖，过些时日，我带你去吃啊。”
“啊？都快过一百年了啊？难怪，我总觉得我有些事记不清了，我还以为是我老了，记性不好了呢。”
“小傻瓜，你本来就记性不太好。饿了吧，我昨晚带来好多你爱吃的，你还没来得及吃，就喝醉了……”玄暮之说完，率先下床穿好靴子。
九臻吐吐舌头，尴尬地笑了笑，爬到床边，坐下穿鞋，心里却总感觉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玄暮之见九臻眼神飘忽不定，心中不安地问道：“怎么了？”
九臻疑惑道：“没什么，暮之哥哥，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劲啊？”
玄暮之见九臻穿好了靴子，一把拉住九臻的手，定睛温柔地说道：“没什么不对劲啊。以后呢，不要再叫我暮之哥哥，要叫我夫君。”
九臻低下头，害羞地笑了笑：“我们还没有成亲，这样不好吧。还有……我怎么记得你还要娶什么海公主啊？你要一起娶我们两个吗？”
“九臻，我若不娶北海公主，帝祖便不准我娶你。我向你保证，不碰那个公主一丝一毫。”玄暮之郑重其事地起誓道。
九臻脱口而出道：“男子娶妻，不都是为了延绵子嗣吗？你不碰人家，怎么延绵？”话刚说完，九臻一阵脸红心跳。她猛然意识到，自己懂男女之事，但又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懂了的。
玄暮之哈哈大笑，一种复杂的情绪从他眼中一闪而过，随后情意绵绵，贴近九臻耳朵，轻声道：“延绵子嗣，有你就够了。”
九臻见玄暮之如此亲密地靠近，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有些尴尬地转移话题道：“你不说给我带了好吃的吗？在哪里儿啊？”
“哈哈，都在桌子上呢。”玄暮之牵起九臻的手，走向木桌旁。
九臻看着桌上的玉莲白酒坛，忽然忍不住问道：“暮之哥哥，我记得之前我们在喝玉莲白，我好像喝多了，你还对我说对不起来着。你还没告诉我，为何要如此说呢？”
玄暮之的脸色，变了又变。他迟疑了一下，扭过头望着银河，低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帝祖逼着我娶北海公主，我感觉有些对不起你。”
九臻转过身去低声回道：“这世间的男子不都是三妻四妾的吗？况且，你是天界的大殿下，按照天规，你的正妻也只能是龙族或者凤族。所以，我……其实……并不介意……”
玄暮之听闻九臻所言，快步走到九臻面前，急躁问道：“你当真不介意？”
九臻坚定地望着玄暮之的眼睛，回答道：“我真的不介意。”
玄暮之听完，心中一冷，脸上挤出无可奈何地笑容，轻声道：“你不介意就好……”
玄暮之陪着九臻在九玄境待了好些时日，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便一点点靠近九臻，投其所好把九臻哄得开心不已，竟一点点愿意与玄暮之亲近起来。玄暮之闲来无事，竟忍不住开始修缮房屋，布置起新房来。九臻并不懂得如何布置新房，只能一边吃着玄暮之亲手做的糕点，一边看着玄暮之忙前忙后。玄暮之干得热火朝天，满心期待不已。九臻见玄暮之如此仔细认真地装饰新房，忍不住走上前去，将手帕递给玄暮之，想让他擦擦额头的汗。
玄暮之见九臻心疼自己，欢心不已，笑道：“你看我手这么脏，在把你的手帕弄脏了，你帮我擦擦吧。”
九臻听完此言，有些害羞地伸出手，拿着手帕帮玄暮之擦掉额头的汗珠。玄暮之心如花开，忍不住向前一探头，亲了一下九臻的薄唇。九臻的脸颊瞬间绯红，忍不住扬手打了玄暮之两下，背过身去。
玄暮之轻轻掰过九臻的身体，让她面对着自己，温柔地望着九臻，轻声道：“臻儿，明日我得回玄祈宫，去北海迎亲。我虽不能与你在诸位神仙面前一同跪拜天地，但你放心，仪式一结束，帝祖就会允许我入九玄境来陪你。”
九臻有些害羞地低下头，轻轻地点了下头。九臻总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但却不知道那人是谁。虽心知自己并没有彻底爱上这个男人，但面前这个男人对自己极好，是帮助自己修炼出生魄的不二人选。她虽喝了忘川之水，忘掉了玄雍，但她始终记得自己身上的使命——要尽快修炼出生魄，七魄聚全，修为才能大涨，才有机会保护魔族。
玄暮之见九臻点头，忍不住紧紧拥抱住九臻，眼睛紧盯着九臻的双唇，慢慢地靠了过去。九臻用双手抵住玄暮之越靠越近的上半身，轻声道：“你干什么？”
玄暮之满目柔情，浑身发热，难以自持，忍不住拥紧九臻，轻轻对九臻耳语道：“九臻，我有点等不及了，我今晚就想……”
九臻的耳朵被热烈的气息包裹住，心中莫名想抗拒，身体也不自觉地挣扎起来，低声怒道：“不要，暮之哥哥，你冷静一下。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玄暮之感觉到九臻身体的抗拒，怕惹恼九臻，缓缓松开九臻，满脸无奈地笑道：“对不起，是我没有控制住……”
九臻见玄暮之松开了一下，迅速挣脱出身体，背过身去道：“你赶快回天界准备下吧，不要误了事。”
玄暮之虽修缮了房屋，但因没有红绸，屋内并没有什么喜气。玄暮之想了想，低声说：“我已经叮嘱天司局按照你的身量定做了喜服，等下我就回去看看。明日仪式一结束，我就带着喜服回来见你，让七爷爷为我们证婚。”
……
玄暮之又叙叙地和九臻说了许多，见九臻有些不耐烦了，才依依不舍得离去。九臻目视着玄暮之飞出九玄境，心中竟不觉涌起不想嫁给玄暮之的思绪，但又说不清为何，只能静静地坐在地上，望着满天星辰发起呆。良久之后，九臻竟不自觉地抱着双膝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