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捻一缕青丝红线
离开凌霄殿后，玄暮之回了银河。他毕竟是银河神君，职责除了守护银河之外，还要定期向天枢局报备三界新增众生之数。
而玄雍沉默地回了玄阳宫，对外宣称闭门修炼……
九玄境，繁花似锦，花径深处，小溪潺潺。
九臻心思重重地坐在小溪边，呆呆地望着溪水中自由游曳的小鱼。忽然，九臻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以为玄暮之去而复返，皱了下眉，低声道：“你怎么又来了？我还没想好呢……”
脚步声立时停住，一个有些清冷的声音从九臻背后传来。
“想好什么？”
九臻忽地一下站起，转过身，难以置信地望着来人，心头瞬间涌上一股难言的情愫，不自觉地搓了搓手指，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沿着花径，玄雍缓缓走向九臻。九臻见玄雍离自己只有五步之遥，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小步。玄雍见九臻向后退，只能停下脚步站定。四目相对，九臻脑海中飞速闪过那些在人间时的美好……
玄雍等了半晌，见九臻不言语，只能微微一笑，先开口道：“坐在这里想什么呢？”
一语惊醒九臻，她终于晃过神来，不自觉地低下头，吞吞吐吐地回道：“没想什么。”
玄雍见九臻有意避开自己的眼神，又向前走了两步。九臻慌忙阻止道：“你别过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玄雍的心“呼”的一沉，将一直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缓缓伸到九臻面前，轻声道：“给你送点桂花糕。”
用纸包裹着的桂花糕上，绑着好几圈草绳。玄雍的手掌已经被草绳勒出了红印。
九臻并未接过，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现在不爱吃桂花糕了。你拿回去吧。”
玄雍听完苦涩一笑，深情凝望着九臻问道：“你选择他了，是吗？”
九臻无奈一笑，仰起头面朝玄雍问道：“我有选择的机会吗？”
玄雍低下头，忍不住地咬咬牙，扭头看了看远处的山花烂漫，转过头面向九臻认真地说道：“九臻，你心里到底选择的是他，还是……我？”
九臻冷哼一声，有些气恼地反问道：“我选择谁重要吗？”
玄雍急吼道：“当然重要。九臻，我没办法阻止帝祖的决定。但只要你不想嫁，我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你和玄暮之成婚。”
九臻被玄雍瞬间爆发的脾气吓到，心中更是百感交集，慌忙侧过身去，面朝花海，低声问道：“你想怎么阻止？”
玄雍扔下桂花糕，疾步走到九臻面前，双手握住九臻的双肩，大声道：“九臻，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你心里到底还有我吗？”
九臻缓缓抬起头，面对玄雍炽热的眼神，内心慌乱不已，眼神更是游移不定。
玄雍见九臻眼神躲闪，胸中莫名燃起熊熊烈火，忍不住将九臻紧紧拥在怀里，深深地吻住了九臻的两片娇唇。九臻被玄雍突如其来的气息包裹，一时间乱了心神，用尽全力挣脱着。玄雍使出浑身解数，不肯松手，贪婪地含着九臻的唇。
九臻气不过，用力咬住了玄雍的上唇，喉咙里立刻涌入一股血腥。玄雍皱了皱眉，搂住九臻的脖颈，反身一把将九臻压进了花丛，压倒了一片姹紫嫣红。
突然被压在地上，让九臻瞬间失神。玄雍慢慢松开九臻的唇，缓缓抬起头，温柔道：“在人间之时，你便已是我妻，我绝不允许旁人娶你。”
九臻回想起人间临别那夜的情形，不禁脸颊绯红，难掩娇羞，但脑海中又迅速浮现出爹娘遇难时的场景，心中却纠结不已。玄雍见九臻的眼神有了变化，不再如刚才那般抗拒，心中兴奋不已，缓缓地朝九臻的唇探了过去。两个鼻子碰在一起的刹那，大地突然剧烈抖动起来……
二人皆吓了一跳，惊慌不已地坐起身来。大地又突然停止了抖动，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玄雍狐疑地打量了下四周，见并无异常，扭头望向九臻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九臻思索了一下，立马猜到大地为何抖动，瞬间脸红到脖子根，一把推开身侧满眼浓情的玄雍，站起身沿着花径跑向远处的木屋。玄雍只得起身，拾起地上的桂花糕，追了上去。
九臻一直跑到木屋前，才停住脚步，刚缓了两口气，玄雍亦已追至。
玄雍平稳了一下气息，望着九臻，有些费解地问道：“大地为何突然震动，又突然停了？你为何要跑？”
九臻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玄雍的眼神，轻声道：“九玄境里不止我一个人，还有槐树爷爷呢。”
“就是那个从小教你下棋的槐树仙吗？他和大地震动有什么关系？”
九臻犹豫了半天，满脸害羞，吞吞吐吐地说道：“槐树爷爷的树根能控制整个九玄境大地的。”
玄雍听完九臻所言，立时明白了，自己刚才的情难自抑恐怕惹恼了槐树仙，忙有些尴尬地低声道：“带我去拜见下你的槐树爷爷吧。”
九臻点点头，顺从地引领着玄雍到了后山坡。
二人来到老槐树下，九臻率先开口道：“槐树爷爷，他是玄雍。我带他来拜见您。”
玄雍赶紧拱手行大礼，朗声道：“晚辈玄雍，拜见七爷爷。”
玄雍已是太子，地位仅次于天帝。在天界，能让他行大礼拜见的神仙屈指可数。而此刻，他已知槐树仙乃帝祖的弟弟，不敢怠慢。
老槐树的树干上幽幽显出一副沧桑的面容，缓缓笑道：“你都知道了？”
玄雍有些拘谨地低下头说道：“晚辈偶然得知。”
槐树仙悠悠地问道：“玄赫的身体现下如何？”
“我爹身体还是老样子，只是近年来，衰老了些。”玄雍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槐树仙长叹一口气，低声道：“唉，你爹伤了仙本，确实会比普通的神仙更容易老去。天帝不是已经把九臻许给玄暮之了吗？怎会又准你进九玄境？”
“回禀七爷爷，帝祖只准许晚辈进九玄境一次。晚辈是来向九臻表明心迹的。”玄雍直言不讳。
槐树仙轻笑一声，打趣道：“九臻都要嫁给旁人了，你表明心迹又有何用？”
“晚辈在人间之时，已与九臻永结同心。晚辈绝不会让九臻再嫁旁人。”玄雍斩钉截铁地回道。
“那你准备怎么办？带九臻私奔？九臻也出不了这九玄境啊。”
玄雍“噗通”一声跪下身去，叩首道：“晚辈想请七爷爷为我与九臻做个见证，我愿与九臻在此结为夫妻。之后，我会禀明帝祖，帝祖最多惩罚我一下，应该不会再将九臻另许旁人。”
“先斩后奏？亏你小子想得出来！你帝祖最喜欢罚雷刑，你违背他，最少也得罚你受个三五百年啊。”
“只要帝祖不将九臻嫁与旁人，晚辈愿受千年雷刑。”
“你就不怕你帝祖一气之下，收了你的太子玉珏，削了你的仙籍？”
“不怕。因为帝祖找不到其他继承者。”
“听九臻说，你不是已经娶了西海老龙王的孙女为正妃了吗？那你准备给九臻什么名分？”
“回禀七爷爷，晚辈娶西海公主只是为了顺利继承太子之位，待晚辈继承了天帝之位后，定会改天规，立九臻为天后。”
“你小子口气倒是不小，居然想改天规。”
“为了日后能名正言顺地迎娶九臻，晚辈只能如此。”
“当年，我也能曾如你一般，想改天规，只可惜……”
“您也曾想改天规？天规只有天帝能改，您当年难道……”玄雍满脸惊异。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槐树仙打住话题，眼神望向九臻沉声问道：“臻儿，爷爷问你，你可愿意嫁他？”
九臻立马回道：“九臻不愿”。
那日八荒，玄赫逼死自己爹娘的情形，九臻历历在目。如若今日答应嫁与仇人之子，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人。况且日后，一旦仙魔大战，自己要守护魔族，必定将与玄雍兵戎相见。可若不嫁给他，势必要嫁与玄暮之，九臻心中犯难，不知如何是好。
槐树爷爷知九臻的心之所向，更知九臻的心结所在，长叹一声道：“九臻，去把你新酿的酒，给爷爷抱一坛来。”
九臻听话地乖乖离去。玄雍知玄七支开九臻必有吩咐，待九臻走远，慌忙拱手道：“七爷爷，晚辈真心求娶九臻，恳请七爷爷帮晚辈说服九臻。”
“让她心甘情愿地嫁给逼死自己爹娘的仇人之子？你觉得可能吗？”玄七立马反问道。
玄雍闻听此言，慌忙叩首道：“求七爷爷成全。七爷爷一定有法子说服九臻。”
“唉，我是看在九臻真心喜欢你的份上，不想让上一辈的恩恩怨怨牵绊下一辈。等下我会施法，抹掉九臻大脑里对爹娘亡故时的一些记忆，为防露出破绽，我不能全部抹去，只让九臻以为她的爹爹是被魔兽围攻，受伤力竭而亡，母亲是殉情而死。这种法术只能让她暂时记忆模糊，终有一日她会全部忆起。但愿那时，她不会恨我这个老家伙啊。”玄七低声缓缓道。
“晚辈谢七爷爷成全。”玄雍一听还有这种法子，心中大喜过望，连连叩首。
不多时，九臻抱着酒坛和酒碗，满腹心事地回到槐树下。玄七让九臻帮忙倒酒。九臻只觉倒酒时，一阵清风吹过，有些头晕，便缓缓倒下。玄雍起身冲到九臻身边，一把抱住倒下的九臻。
“七爷爷，这施法后，臻儿多久会醒啊？”玄雍不放心地问道。
“一炷香时间就会醒来。”玄七悠悠道。
一炷香的时间后，九臻悠悠从玄雍怀中醒来，慌忙整理衣衫站起，小声道歉：“对不起，我刚才只觉有些头晕，便一不下心晕倒了。”
“没事，可能近来你没有注意休息吧。”玄雍忙回道。
“九臻，你爹爹亡故于八荒的魔兽围攻，你娘亲为了你爹殉情而死。人生苦短，你当看开些。今日玄雍来向我求娶你，爷爷知你尚有心结，但勿要错过意中人，像爷爷一样抱憾终身啊……”
玄雍跪着转向九臻，伸手起誓道：“九臻，我玄雍此生定不负你。有违誓言，万劫不复。”
九臻只觉有些头晕，揉了揉脑袋，见玄雍跪向自己，忙搀扶玄雍起身，急道：“你跪我干什么？你快起来啊。”
玄雍将九臻的双手抓过来，攥在手心里，满眼期待地轻声道：“嫁给我，好不好？”
九臻一边挣扎着想扯回自己的手，一边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你先起来啊，起来再说。你是太子，怎么能给我下跪啊。”
玄雍见九臻迟迟不肯答应，松开九臻的手，挺直了身子，郑重其事地说道：“九臻，我不勉强你。你若愿意，便同我在这里跪拜天地。你若不愿，转身离去便是。我自此回天界，永不再打扰你。”
九臻犹豫了良久，见玄雍始终满目深情地望着自己，终是下定决心，遵从自己的内心，缓缓向后退了一步，跪在玄雍对面。
玄雍满脸欣喜，扭头朝向槐树仙跪拜道：“今时今日，我将与九臻结为夫妻，求七爷爷为我们做个见证。”
忽地一下，一阵风自树枝间吹过，只见老槐树下多了一对红烛，以及一个似瓢一样的酒壶和两只酒杯，而九臻的头上飘落下一块红绸。玄雍手舞足蹈，兴奋异常。九臻缓缓转过身，跪向老槐树。
槐树仙悠悠道：“玄雍，今日我愿做这个见证，只因臻儿心中有你，望你此生不负于她。”
玄雍朗声回道：“请七爷爷放心，我必拼尽全力保九臻一生喜乐安康。”
“一拜天地……”
玄雍慌忙跪着转过身，又扶着九臻也跪着转过身来，立马跪拜在地上。九臻愣了一下，透过红布下面的缝隙，学着玄雍的样子，跪拜下去。
“二拜高堂……”槐树仙继续唱贺道。
玄雍同九臻又转过身，朝着老槐树仙跪拜在地。
“夫妻对拜……”
玄雍赶紧跪着转向九臻，还特意向后退了一些，留出空间。九臻有些手足无措地跪着转向玄雍。玄雍见九臻已经转过身来，缓缓朝着九臻拜了下去。九臻亦学着玄雍的样子，拜下身去。
“共饮合卺……”
玄雍拿过那个像瓢一样的酒壶，给两只酒杯斟满酒，递与九臻一杯酒。两只酒杯轻轻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地声响。玄雍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九臻将酒杯伸到红盖头里，缓缓地喝下了这杯酒，不觉有些惊异：此酒居然是玉莲白。槐树仙惯常饮的酒都是槐香酒，是他采集自己身上的槐树花和露水酿的，这玉莲白是怎么来的呢？九臻不知，上次无极真人入九玄境传递消息，是因收了玄暮之的玉莲白。而无极真人被槐树仙缠住后，身上的酒也被槐树仙收缴了。
“礼成……”槐树仙悠悠的声音再次飘来。玄雍转身再次跪拜槐树仙，谢其做了见证，而后赶紧站起身，并扶着九臻起身。
九臻刚一站稳，便被玄雍拦腰抱入怀中。玄雍抱着九臻，健步如飞地奔回木屋。玄雍刚将九臻放在床边，便迫不及待地掀起九臻的红盖头，将头探了进去，深情地吻了上去。这次九臻并未躲闪，缓缓伸出双臂，搂着玄雍的脖颈……
春宵一刻，烈酒销魂醉人心……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玄暮之忙完事宜，又到玄阳宫找玄雍，却听到何统领说，太子殿下还在修炼。玄暮之猛然想起，玄雍曾用苦肉计，在天帝那里求得一次进入九玄境的机会，顿觉不妙，直奔南天门……
九玄境，蜂飞蝶舞，好不惬意。
几日光阴，如胶似漆。玄雍整日围绕在九臻身侧，帮九臻采各种草药，陪九臻练丹。两人还一起下河捕鱼做鱼汤，从蜂窝里偷蜂蜜做糕点……
这一日，面若桃花的九臻正在院子里晾晒药材，忽见玄暮之匆匆而来，心中不由一沉。
九臻偷眼瞅了瞅屋内，压低声音，闪烁其词道：“你……怎么又来了？”
玄暮之见九臻的情形，心中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绕过九臻，怒气冲冲地直接冲进木屋。九臻大喊着想拉住玄暮之，却为时已晚。
玄暮之巡视一圈，见木屋内并没有人，满脸狐疑地正欲走出木屋，却听见回廊尽头传来说话声，“臻儿，尝尝我这次做的糕点怎么样？”
玄雍满脸兴奋，端着一盘糕点，脚步轻快从木屋后面的厨房走向正厅，刚拐上回廊，迎面撞见怒气冲天的玄暮之，脸色立变，放慢了脚步，缓缓走了过去。九臻见玄雍端着糕点走过来，有些不知所措，心中焦灼。玄雍走到九臻身侧，一把将九臻揽入怀中，带着几分胜利者的傲然，凛然面对玄暮之。
玄暮之怒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九玄境？”
玄雍微微一笑，扭头看着九臻，假装无意地向九臻问道：“臻儿，我来有五六日了吧？”
玄暮之见此情形，双目赤红，悲痛地吼道：“玄雍，帝祖已将九臻许给我，你肆意妄为，枉顾你我的兄弟情分。九臻只能嫁给我，你现在马上随我回天界认错伏法。”
九臻从未见过玄暮之如此言辞激烈，忙欲上前劝慰，却被玄雍一把拉住，拦在身后。玄雍正视着玄暮之，凛然回道：“我与九臻两情相悦，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是你横加阻拦在先，就不要怪我不顾手足情谊。我与九臻已拜过天地，结为夫妻，七爷爷可以作证，你就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你……”玄暮之气得哑口无言，一把夺过玄雍手中的盘子，狠狠地摔在地上，扯住玄雍的手臂，施展法术，凭空消失了。
九臻见二人没了踪影，仰头望着天空，疾呼：“玄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