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被炮灰的山野村姑14（完）
松鹤堂内。
下人都已经被遣下去了，只余这一老一小，一坐在上首，一坐在下首，大眼瞪小眼的互瞅着。
老宣国公神色踌躇的捏着胡子，半晌不语。
不是他故意要冷落对方，给人下马威。实在是他老人家一大把子年纪了，搁这儿与个女娃娃讨论这些个情啊爱啊的，想想都觉得自己着实是有些老不修了。
老爷子一时心中羞窘的，不知该怎样开口说才好。
从进来见过礼，坐下到现在，有十几分钟了吧？这老爷爷只看着我也不说话，是要干嘛？蔓蔓是真的一头雾水，大写的疑惑。
在这古怪的气氛里，最终还是蔓蔓先被憋的沉不住气了，她眨了眨眼睛，用一副尊敬的神情小声的问道。
“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唔，是有些许小事儿，想找你相商。”总算是开口了，老爷子在心里嘘了一声。
“那，您说。”蔓蔓乖巧的点头应着。
“呃，蔓蔓姑娘来府中也有几日了，不知可还适应？”
“嗯，都挺好的。”
“哦，都挺好的？那就好。”
“听明远说，你是初出师门，巧合之下才救了他。老头子对此是极为感激的。”
“嗯！您家里人都说过好多次谢谢了，程曜他也送了我很多礼物，所以您不用再谢了。”
“那明远送的东西，你瞧着可还中意？”
蔓蔓笑着点点头。
“我很喜欢。”
老爷子语气温和一副和蔼可亲的神色，看着好看的女娃娃又笑眯眯的问。
“那，明远，你瞧着可还中意？”
蔓蔓看似害羞的低下头，没有说话。
“明远已有妻妾，也早有儿女，此事你是知道的，对吧？”
蔓蔓又抬起头与老人对视了一下，然后惭愧的点了点小脑袋。
老宣国公眼神闪了闪，才语气轻幽幽的轻叹着说。
“蔓蔓姑娘，老头子我今日要倚老卖老了。我不可能让程曜一人，毁了宣国公府好不容易积攒下的声誉。
我也不欺你年少，且与你实话实说。不论你与他之间是如何的海誓山盟，只要他程曜还是宣国公府的世子，他就没有办法娶你为妻。”
将几案上潥阳那边送过来的信件递给了女娃娃看，老宣国公沉重的发出一声长叹。
“这是程氏另一位老太爷寄过来的，你看见上面写的，明远的所作所为了吗？
呵，真的是铁了心了。在他叔祖父那儿，撞了南墙也未见他回头哪。
实不相瞒，明远又去寻他授业恩师方大儒了。我收到的消息是，他被痛斥了一顿，如今还搁那老东西的书院里跪着呢。
唉！老头子知晓，他是真的爱重你，舍不得委屈了你。可是你们相遇的时机已晚。
他不只要对家族负责，还有他后院的那些妻妾，他的两双子女，都是他必须要负起的责任！
孩子啊，人生在世，不能只考虑自己喜不喜欢，如不如意。
你们若再一意孤行，就唯有众叛亲离一途了。”
蔓蔓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了手中的信件上，看着信里被痛骂的程曜，铺天盖地的愧疚感朝着她扑面而来。
老宣国公神色严肃的看着蔓蔓，一字一句的说。
“你若愿意退让，劝明远回头。老头子可以保证，除了名份上吃些亏，日后在程家，你的所有待遇，都将与正室一般无二！”
蔓蔓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未听到答复的老宣国公气恼又无奈的闭上了眼。平复好情绪后，老爷子复又和颜悦色的说。
“若一时下不了决定，不妨先回去想想。
再有你一个黄口小儿，又是个女娃娃，出门在外时日长了，想来必是要让人在心中牵挂不安的。
可想过何时回去看看家中师长？”
最后这句话蔓蔓好像听懂了，他在撵自己。
女孩儿把信件放回去，用手背抹了抹眼睛，这才对老爷子行了个告退礼。
“您放心，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的。”
老宣国公挥挥手。
“嗯，去吧。”
蔓蔓毫不犹豫地转身，踏出了松鹤堂。
老宣国公定定的看着庭院前那女娃娃远去的背影，数不尽的心思念头在那双老而锐利的眼睛里，明明灭灭的闪烁着。
直到他的视线，无意中扫到了那颗粗壮的枇杷树。老爷子顿住沉思了许久，最终，他默默的背过了身去。
候在门外的红妙，眼看着自己美若天仙的主子哭红了双眼的出来。赶紧上前搀扶，又不敢在此放肆，只能心疼的以眼神询问主子可还安好。
蔓蔓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对她安抚的点点头示意自己无事，主仆二人才相携归去。
回到玲珑居，把担心不已的红妙安抚好，让她退下以后，蔓蔓一个人躺在了床上，在意识海中呼叫系统。
【蔓蔓，你叫我有什么事？】
“六六，我们准备离开吧。”
【为什么？我刚才查了一下任务进展，还没有完成啊？】
“最后这个任务我不做了，我们走吧！”
006很懵逼，什么叫任务不做了？明明很快就要完成了！气的它在意识海里大声儿的嚷嚷着。
【为什么啊蔓蔓？男主不是已经在很努力的想办法了吗？他那么喜欢你，一定会娶你的！积分眼看就要到手了，为什么不要了？！】
蔓蔓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哇～就是因为他是真的喜欢，我～
我才不能再继续了～～呜呜～
你不是也在进展条里看到他干的事儿了吗？等我们的任务完成了，他的处境会是什么样？
呜呜～呜～～任务一完成，我就走了～
到时候～呜～他可怎么办？”
【你，你别哭了！有什么怎么办的？不是说了，会给留下复制体的吗？】
006是一看到她哭就麻爪。
“可那不是我啊！
我才是那个骗了他的人，呜呜～
想起来我就觉得良心好痛～
～我是个坏人～～呜呜呜～～”
愧疚羞愤不舍，还有一点浅浅的心动，一时间那些复杂的情绪，全部交织在蔓蔓单纯的心灵里，让她承受不住的嚎啕大哭。
不论006怎么开导安慰都不管用，蔓蔓依然是哭闹的它数据链都烦躁的要炸了！
【好了，好了！小祖宗！
别哭了，走，走还不行吗？
任务不做了，积分不要了！我们马上走，行不行？
别哭了！！】
“真～呃～真哒？”
蔓蔓打着哭嗝，看着生气的006，小心翼翼的说。
“六六，你别生气。下个世界，我保证好好完成任务。绝对不会再给你拖后腿了。”
魔音穿脑般的哭嚎声，总算是停下来了，006没好气的怼她。
【你也知道你是在拖后腿？你看这活儿叫咱俩干的！现在搁系统中心我都不敢出门，生怕别的系统跟我唠嗑！】
“六六，对不起。”
蔓蔓觉得很内疚，她知道炮灰系统虽然脾气急躁了点，但它对自己真的很好，每一次小世界翻车，都是它拼尽全力的带她走。
【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以后就给我少出点儿这样的幺蛾子！听到了没有？】
“嗯！听到了。”
女孩儿此时此刻的乖巧听话，渐渐的让系统的愤怒息了下去。
宿主的心有多柔软，经历了好几个世界了，不是早都清楚了吗？单纯善良的宿主，总比狠心恶毒的宿主好不是吗？
006想着，反正这个世界也超额完成任务了，剩下的积分不要就不要了吧。有些积分也不是非赚不可的，对吧？就让她的心，一直这么柔软下去好了。
【宿主做好准备，退出小世界。3…2…】
“等一下！”
【怎么了？】
蔓蔓有些踌躇不定的问006。
“六六，这是第一次我们不是被世界意识撵出去的。那我想知道，正常情况下我们离开以后，这个世界剧情会怎么样？”
【你放心，任务正常完成了，世界是不会崩的。我们可以花点儿积分留下复制体，也可以不留。
如果我们不留的话，为了补全剧情漏洞，在我们离开以后，这个位面的世界意识，就会抹去你存在过的痕迹。
反正只要不会影响剧情，小世界能继续往下发展，都可以的。】
“抹去痕迹吗？”蔓蔓喃喃出声。
【对，就是不会有任何人，再记得你这个角色，也就最大程度的减少后续剧情被影响到。
很多世界意识都会这么干，他们怕后续被影响之后，有可能又出现新的漏洞。
反正我们已经救了男主，这段剧情已经修复了，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蔓蔓不想留下个假的自己，去继续欺骗真的爱自己的人。
她低着头想了想，然后轻声的对系统说“那就，抹去痕迹吧。”
【好！宿主准备，3…2…1，走！】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一须发皆白的老人，阴郁的在庭院中坐着，金红色的日光，铺满了他的全身。
程曜如今已是迟暮之年，沟壑纵横的褶皱，爬满了整个脸庞。眼神凶恶，戾气滔天！
往昔的玉面少卿，早已不是当初被众多女郎青睐的那付模样。
他已然浑浊的眸子里，如这苟延残喘却即将坠落的夕阳般。鲜红似血，盛满了疯狂的的恶意！
不少人都知道，当初的宣国公府世子，后来权倾朝野的丞相，于大权在握之后，拼命的在找什么人，似乎隐隐听说那是他的夫人。
众人私下唏嘘，他的原配夫人乃程氏宗妇顾氏，分明就好端端的在府中。那程曜他寻的又是哪一位夫人？这其中是又牵涉了多少高门秘史？嘶，不可说…不可说…。
程曜不明白，为什么一夕之间，整个世间都忘记了他的蔓蔓。
当初自己在恩师面前跪了三天三夜，才换来恩师勉强的点头应允，会在祖父面前与他说情。
等他兴奋的不顾已跪的受伤的腿脚，一路跌跌撞撞的策马归来，一切已变了模样。
她在世间存在过的痕迹，被肆意抹去了，没有人再记得，那个倾城绝色胆小爱哭的小女子，除了他。
程曜疯了一般的到处找她，找那个美丽的，那个爱与他哭闹不休的，那个允了与他程明远为妇的小姑娘。
程曜这一生，几乎翻遍了大盛的每一处角落。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魔怔了，疯狂的在找寻自己癔想出来的人。可他知道自己没有病，他清醒的知道，蔓蔓是真的存在过。
她只是失踪了，而他必须要找到她。否则那么娇弱爱哭的小人儿，离开了他该怎么办？
刚开始，程曜自己漫无目的的找寻，找昔日蔓蔓说过的她那隐世的师门，在几年未果后，他换了个思路。
他拼了命的去争权夺利，不顾一切的弄死了所有拦着他登顶的挡路之人。其中有他的政敌，有他的仇寇，有他的亲朋故旧，有他的授业恩师。
最终，他成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一代奸相佞臣。
大权在握之后，程曜在整个天下发布了寻找蔓蔓的消息，并且附上了一张画像。
画中人即天上人，绝色无双！
人们都叹如此仙姝，必是天上客，怎可能在人间寻？
可程曜说，这是他的夫人。
一日又一日过去了，一年又一年过去了。蹉跎半生的程曜，没有等到他心爱的女子归来，他只等到了失去希望后，彻底疯狂的自己。
他开始怨恨上苍不公，为何要让自己与蔓蔓相遇，却又带走了她？为何要让自己如此痛苦？既然这个世界不善待我，那我又何须善待这个世界？
他向世人，亮出了屠刀。
社稷被屠，苍生受难。朝堂秩序失去之后，整个天下礼乐崩坏。人们互起纷争，权贵倾轧争权。人祸引发了天灾，灾害带来了流民，民众无以为生。四处窜逃生事之人越来越多，各地纷纷燃起了战火。
兵祸一起，天下民不聊生。
乱世，又开始了。
程曜这个掀起了一切血雨腥风的始作俑者，早已不在乎被人仇恨唾骂，他已经疯了。
乱吧，哭吧，恨吧，绝望吧！
他就是要让这个世间，跟自己一起沉入地狱！
在程曜如此大的行恶意，预备要世界陪葬的时候，他终于等来了此界的天道之音，为他解开了萦绕多年的疑惑。
怪不得穷尽半生，也寻她不得。原来她竟然真的是世外之人。而他，只是她的任务？！
呵呵。
原来是如此？
竟然是如此！！
怒极恨极的程曜，莫名从灵魂深处窜出丝丝漆黑似墨，远远看去如黑雾一般充满戾气的怨力。蓦然缠住了出现在脑海中的，自称世界意识的一团金色物体。看着它惶恐欲逃拼命挣扎却不得的时候，程曜才万分阴邪的露出了笑意。
蔓蔓，既然我是你的任务，那你怎么可以抛下我走了呢？不是你亲自应下的婚约吗？答应了的事情就要做到啊，可真是不听话。不过无妨，等为夫找到你之后，会好好教导你，怎样才是为妻之道。等着我。
略显恶毒的笑容仍挂在他的嘴角，自断筋脉的程曜缓缓的垂下了头，结束了他惊才绝艳却又罪恶疯狂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