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被炮灰的山野村姑6
京都。
坐落于南门大街最东侧的宣国公府，此刻门前站了不少下人正朝着路口翘首观望。
昨日接到消息，知道自家大爷今儿便能归家，李管家早早就让人去城门口守着。
一个时辰前便有小厮回来报信儿，说大爷已入了城，稍后便该到了。
府中各位主子，已在厅堂等候多时。算算大爷也该到了啊，怎的许久还未见到人。
这不老夫人有些着急，便打发他出来瞧瞧。
又等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样子，李管家终于远远的看见了一辆马车，慢悠悠的出现在了路口。
他招手唤了个机灵的小厮过来。
“小卓子，快去里面给主子们报信儿，就说大爷到家了！”
“哎！小的这就去！”
小厮拔腿就往府里跑。
待马车晃晃悠悠的于门前停下，李管家立马迎上去。
“大爷回来了？一路上可还安好？主子们都在正堂等着呢！”
看见自家大爷打开车门走了出来，他便伸手欲迎主子下车。
“嗯，尚好。知道了！”
程曜抬手挥了几下，示意无需相扶，纵身一跃跳下马车站定，回头等了几息，也不见车内之人露面。
他伸手敲击车窗，语气平静。
“还不出来？”
车内没有任何反应。
又敲了几下，他的声音微微压低。
“快些出来，莫要任性。”
四周的下人都纷纷好奇的盯着车门处，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男人眯了下眼睛，语气微微加重。
“你若再不下车，爷可上去了。”
随后一个听着有些愤愤的娇糯之声响起。
“你催什么催啊？来了！”
片刻间，只见一袭浅紫色的身影于马车内走出。
蔓蔓还未站定，就被程曜掐腰给抱了下来。然后牵住她的左手不放，将人拉着往府里走。
李管家只觉得自己有可能是眼花了，这，这能是人吗？人能长成这样？原谅他书念得不多，竟一时找不出形容之词。
就是，美的不像人！
还未从美色的冲击中缓过神，又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住。
“放手，程曜你放手！
我自己走，我肯定不跑。
叫你放手，你听到没有？
程明远！”
娇柔软糯的女子不论怎样叫嚣挣扎，却还是被男人拉住小手，走进了宣国公府。
“嘿！李叔，回神了！”
小胖脸侍卫高昌平蹦到李管家面前使劲的挥着手。
“这，这是什么个情况？阿平，这女子是何人？怎会与大爷……”
回过神的李管家狐疑的找小侍卫打听。
阿平咧着个大嘴，嘎嘎直乐。虽然早就料想到大家此刻的反应，他还是觉得好玩。果然不是我一个人见识浅薄呀。
路过的高昌盛，拎着大包小包的小玩意儿，一边往府里走一边顺嘴搭了一句。
“主子说，这是他的救命恩人。”
原来如此！
但李管家还是觉得有些奇怪的小声嘀咕。
即便是救命恩人，也太过亲昵了吧，什么时候见过自家大爷这么哄人了？
高昌平也扛起一个大包袱越过他往前走，听到他的嘀咕，笑嘻嘻的又补了一句。
“主子让我们称她夫人。”
夫人？！！
要出大事了！
李管家这回是彻底被惊吓住了。
宣国公府正堂。
众人呆滞的看着款款而来的一双男女。
男人着一身雪青色广袖长袍，头顶鎏金冠，身束紫玉带，脚踏锦靴，昂首信步。高瘦挺拔的身姿，衬着那张剑眉星目的脸，端的是一副翩翩郎君，公子风流。
而那女子身姿如弱柳纤纤，气质干净纯澈。除了用来绾发的一枚玉钗，身上竟再找不到一件饰品。那张脸美到用惊心动魄来形容也不为过！一袭简单的淡紫色广袖流仙裙，竟生生让她穿出了飘渺似仙之感。
脂粉未施，便已然天香国色！
拉着人走进府中行至前院，程曜才放开牵着的小手。
迈入正堂后对着端坐于上首的老宣国公，掀起衣袍便跪伏于地，口称。
“祖父！不孝孙儿回来了！”
众人这才纷纷回神。
老宣国公抬手示意。
“快起来，莫要多虑，平安归来就好。”
程曜又掉转身子朝宣国公夫妇叩首。
“父亲，母亲，可还安好？”
“安好，安好！我儿快快起来，让为娘好生瞧瞧，身上可还有何处不适？”
宣国公夫人扑向前去将儿子拽起身来，又眼中含泪的在儿子身上摸索检查，心疼的絮叨着。
“御医已在府中等候，稍后定要给我儿好生查看查看，莫要落下什么病症才好。”
宣国公仔细看了看，儿子脸色尚好，行动间也不见迟缓，应是无甚大碍。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咳！
好了，明远这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吗？莫要再哭哭啼啼的了，让小辈们看着不像话。”
宣国公语气生硬的安慰着妻子。
“合着不是你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当然不心疼！”
“你这妇人！真是不可理喻！”
“呵，我不可理喻！我求着你理我了吗？我自心疼我的儿，碍着你何事了？”
“你……！”
眼见着宣国公夫妇又争吵了起来，众人默契的当没听到。
“爷，您回来了！”
一个如清风明月般轻浅美丽的少妇，微红着眼眸，神色温柔的走上前，对着程曜折身万福。
“妾身已着人备好汤浴衣衫，饭食也已安排妥当，稍后可给爷接风洗尘。”
这正是宣国公府的世子夫人，程曜的原配嫡妻，这个小世界的女主顾若薇。
自从两个多月前，传来丈夫遭遇刺杀生死不明的消息后，顾若薇几度觉得天都要塌了！
她与程曜，少年夫妻，相伴至今。
即使夫君性子冷清了些，可他对自己也从来尊重，未曾让谁越过她去。
掌一府中馈，又有两子傍身，便是夫妻情淡些，她的日子，也已是高门大户中难得的相敬如宾。
她一度以为自己要守寡了！幸甚，夫君平安归来。
“嗯。”
程曜神色不明的朝她点点头。
“有劳了。”
顾若薇泪光盈盈的眼眸中，似含着无限情意，她看向丈夫扬起一抹恬淡的微笑。
“本就是分内之事，夫君休要折煞妾身了。”
程曜再次点了点头。
“嗯。”
夫妻俩一时间相顾无言。
程曜把目光转向四周，搜寻了一圈站在屋里的人。
被他眼风扫到的人，纷纷上前见礼。
“见过长兄！”
“长兄安好！”
“见过大伯父！”
“见过父亲！”
一波波的小辈，畏畏缩缩的上前来与程曜见礼。
抬手示意他们免礼。
他又审视了一圈，才张口问道。
“程昭在处何？”
二房夫人黄氏，连忙走上前来，弯腰行礼。
“夫君昨日不慎摔伤，如今还下不得榻，故不能在此拜见兄长。弟媳代夫君给兄长见礼，还请兄长勿怪！”
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的宣国公夫人，拿帕子擦干净眼角的泪痕，看着长子说。
“明方昨日在外，不知怎的把腿给摔伤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他且得养着呢！你寻他何事？”
“哦，无事，回头我去瞧瞧他。”
程曜神色淡淡的随口应着。
蔓蔓是真想不明白，男主非得把自己带回家的意义搁哪呢？
俩人拢共也就认识了不到俩月，她们之间的交情，有深刻到必须去对方家里做客的程度吗？
何况他还打她来着！
打她这个救命恩人！
说出去让人评评理，这还像话吗？
蔓蔓嘟着腮帮子，越想越觉得可气。
按道理来说他痊愈了，任务就该完成了。可是六六总是不出现，她也没办法离开这个小世界。
本来就担心六六不要她了，结果还得被男主欺负！
要不是怕会把好不容易完成的任务给弄砸了，她哪怕是饿死，也绝不跟他走！
哼！
撅着小嘴被男主一路拽进了深宅大院，好不容易被松开了，蔓蔓赶紧从他身边跳开几步，跟这个人拉开距离。
看到进屋就跪的男主，被他父母拉在怀里关怀心疼，蔓蔓突然心里好羡慕他啊！她曾经也有一对这么心爱自己的爸爸妈妈。可是现在，她没有了。
吸吸鼻子，蔓蔓转头看向四周。
咦？
这个漂亮姐姐看着我干嘛？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自幼乖巧的蔓蔓，还是朝对方怯生生的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跟她打招呼。
对方随即转开了视线，然后径直走到了男主跟前行礼问安。
原来这就是女主啊？！
蔓蔓好奇的眨巴着眼睛，偷偷的瞄了一眼，又瞄了一眼。
唔，女主果然像剧情里描述的那样，看着就好温柔贤惠的样子。
配给这个爱打人的坏男主，可惜了！
蔓蔓在脑子里寻思，男主他以后会不会家暴女主？
这个姐姐看着这么柔弱漂亮，也没有自己扛揍呀！如果她被打了，蔓蔓想想都觉得心疼。
程曜扭头看向一进正堂，就把自己缩在一边，安静的当着小透明的蔓蔓。
他向左一步退后侧开身，转手把躲在一边的小丫头给拎了出来。
“过来与长辈见礼。”
蔓蔓一脸懵逼的看着他。
你的长辈，我见什么礼？
呆唧唧的小宝气样儿，惹的程曜眼底含笑。
众人惊诧不已，全都默默的看着，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世子，神色温和的将那绝色美人，拉到老宣国公的面前。
“见礼。”
好—的—吧！
像小学生一样站直身子，双手贴在腿边，蔓蔓乖巧的弯腰鞠躬。
“老爷爷好！”
姿势很标准，口吻很尊敬。
老宣国公有点懵，这好看的女娃子说的是啥意思？她咋知道我好？不过他也很快给出了反应。
“呃，，你，也挺好。”
程曜早有所料的撇唇轻笑了下，然后无奈的摇摇头，轻轻敲了下她的小脑袋。
“唤祖父。”
哄！！！
堂上堂下众人大惊！
顾若薇一个踉跄，脸色苍白的盯着丈夫，纤弱的身姿摇摇欲坠。
“长嫂！”
七小姐程琰赶紧上前搀扶住，她明显能感觉得到长嫂的身子，在微微的颤抖。
宣国公眉头一皱，喝斥道。
“世子慎言！”
宣国公夫人，也满脸不赞同的对长子轻斥。
“明远，休得胡闹。”
其余众人俱都沉默不语，只是不停的在长兄长嫂和美人之间看来看去，然后交换着眼色。
一室寂静的，落针可闻。
蔓蔓觉得气氛很奇怪，大家看着她的眼神也很奇怪，可她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只能把迷茫的眼神投向熟悉的人。
程曜一看就知道，这小东西又犯迷糊了。
他垂头低声地诱哄。
“听话，唤祖父。”
偏爱的语气实在太过明显，众人不由自主的看向长嫂。
黄氏眼中的讥讽之色一闪而过。
蔓蔓迟疑的歪着小脑袋，又转头看了一圈屋里的人。
她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叫，因为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对劲。特别是女主，苍白的跟要晕过去一样！
她眨眨眼睛，站在那儿沉默不语。
又不听话了？！
程曜的眼神渐渐变的幽深难测，身上的气息明显开始冷冽。
离男主最近的蔓蔓，浑身一激灵，然后像小螃蟹似的往旁边挪了挪，远离冷气圈。
就在蔓蔓觉得自己快顶不住了的时候，美丽，善良，贤惠，温柔的女主来救她了！
顾若薇深吸了口气，强撑着站直身子，明眸含着水雾。温婉的脸上，滴滴泪珠儿纷纷跌落。
“夫君，可是妾身哪里做的不妥？若薇愚钝，不知何处失了体统，还请夫君看在多年夫妻的份儿上，与若薇指明。”
美人凄婉的哭诉，真真令人动容。
程曜掉转视线看向妻子，神色复杂的道。
“你，并无不妥。”
“那今日夫君为何如此羞辱妾身？”
男人一时沉默不语。
黄氏在心中嗤笑，能为何？英雄难过美人关，自然是为了情了！
顾若薇，长嫂？
呵，宗妇又如何？
你也有今天！
她掩去眼底的幸灾乐祸，目光投向堂上的美人。
即使是身为女人的自己，也不得不赞一句，此女确是姝色无双，无一处不美！
顾若薇这回栽的可不冤。
一时间，堂中只余女主嘤嘤低泣之声。
未曾出声的老宣国公一脸波澜不惊，只是仔细的看了看这漂亮的小丫头，见她一副迷茫懵懂之态，复又打量了长孙良久。
这个孙子由他一手教养。
从小聪慧异常，学文习舞都是一点即通。长成之后步入朝堂，亦精明通透，手段高明。
提起长孙，他的故交老友，谁不羡慕，言他程氏，又出了一麒麟儿？
可只有老宣国公自己心里清楚，他的这个最好的继承人，偏偏冷情薄性。
对妻儿，对手足，对父母，对家族，甚至世间万物，他都不曾真正的放入心中。
他只是在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君子。
以此子的心性，若生于乱世，只怕也是一时之枭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