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心事重重
宁晨吃完了面条，起身出了食肆，看见菀凝和宁曦站在路旁，正在往远处张望。
她顺着她们的目光望去，好奇地问道：“大姐二姐，我吃好了，你们在看什么？”
宁曦回她，“刚才大姐做了一件好事，帮一位夫人赶走了小偷，我们正在目送她。”
宁晨看见了街道尽头的那辆马车，不由赞道：“哇，大姐也太厉害了吧！”
等菀凝转过身子，宁晨才发现她脸色不太好。
这不是好事吗？她立刻就察觉到了菀凝的情绪变化，以往大姐是最温柔亲切的，从来没有这样严肃过。
她关心地问道：“大姐，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菀凝抚了抚肚子，“你们还想去哪？”
宁曦连忙上前扶住她，“我已经玩够了，你既然肚子疼，我们就回去吧，反正也快亥时了。”
宁晨点点头，和宁曦一起扶着菀凝慢慢往回走。
她们回了青龙大街，刚好宁明璨也过来了，几人上了马车，一道回了侯府。
和宁曦宁晨告别后，菀凝带着宁明璨去了风雅轩。
她走得很急，宁明璨在后面追，“阿姐，你肚子疼走这么快做什么？”
菀凝没回他。
眼看着到了紫氏房门前，她却突然停了下来。
沉默了几息，菀凝终于开口，声音很轻。“我们进去吧。”
宁明璨伸手拉住她的衣袖，“阿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觉得她的情绪很不对劲。
菀凝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拍了拍他的手，“无事，别担心。”说着抬脚迈进了屋子。
紫氏穿着一袭绣宝相花纹的赤色长袄，坐在桌边翻阅手中的册子，旁边的邀月正在回禀她事情。
见菀凝两姐弟回来了，她停下手中事，“我还以为你们要晚些才回，今日可玩得尽兴？”
“娘。”菀凝上前抱住紫氏，有些像在撒娇一般。
紫氏轻轻抚了抚菀凝的背：“怎么了，可是在外受了什么委屈？”
菀凝将头埋进紫氏怀中，掩饰住情绪：“无事，只是觉得娘这段时间太辛苦了，想要抱抱您。”
紫氏一脸慈爱地搂着她，伸手替她理了理长发。“好女儿，今年你不帮了我许多吗？好在明日我就可以歇歇了。”
从年底到现在，紫氏忙碌了将近两个月，自己也感觉疲乏的紧。
菀凝从紫氏怀中站起，绕到紫氏身后给她捏肩。“那我争取明年能帮娘分担更多的事。”
紫氏心里熨帖，嘴上却说道：“傻孩子，越懂事就越辛苦。府里有娘在，哪里就非得让你来承这重担了？让你跟着我学习管家，不过是为了你将来做了主母不至于头脑空空，受人蒙蔽。”
菀凝今年就十六岁了，紫氏想着明年此时，说不定菀凝的婚事就有眉目了，她心中生出几分不舍来。
“可是女儿不想嫁人，就想一直留在您身边。”菀凝从背后抱住紫氏，将脑袋枕在她肩膀上磨蹭。
紫氏笑出声来，那几分惆怅不舍也消散了。“你这丫头，等你遇见心仪之人就不会这么想了。”
一旁的宁明璨进来很久了，见紫氏完全没注意到他，忍不住开口道：“娘，爹在府中吗？他今日还没有考教孩儿的功课。”
紫氏看了看更漏，道：“你爹今夜会友人去了，不知几时才回。现在已不早了，你们且去歇了，等他明日回来再看也不迟。”
菀凝和宁明璨遂从紫氏房中出来，两人并肩而行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四下没有旁人，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两人的脚步声。
菀凝心中有事，没有说话，盯着地上的影子，沉默前行。
“阿姐今晚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宁明璨的话唤回了菀凝的思绪。
菀凝不想他担心，随便编了个借口，“我今日把娘喜欢的花瓶打碎了，怕她责罚”
宁明璨转头看向菀凝，“是吗？”
听起来明显不相信。
哎呀，怎么忘了，她这个弟弟最是聪明早慧，这种蹩脚的理由怎么可能瞒过他。
剩下的一段路两人没再交谈。到华亭苑时，宁明璨终于说道：“阿姐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菀凝袖中的手掌轻轻握成一团。
她有些感动，可惜这件事她不能告诉他
晚间，菀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脑海中一直回想着今晚遇见的那个白衣妇人。
确实是个美人，眼角眉梢都自带风韵。
会不会是她看错了？那个赶车人也许并非宁善
这一切说不定都是误会
菀凝辗转反侧，脑中思绪万千，直到三更天才迷迷糊糊睡着。
可是睡着了也不安生，她一直在做梦。
梦里，菀凝也看见了那个白衣妇人，她坐着马车一路往宁安侯府驶来。菀凝拼命想要阻止马车，但身体却被人从后面拉住，挣脱不开。她气急，转身慌不择路地咬在那只作乱的手臂上，却被捏住了下巴逼着抬起了头。
菀凝看清了面前的脸，竟是越垚
她一瞬间惊醒过来，直到眼前熟悉的帐顶映入眼帘，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怎么会梦见他？
想到梦中的场景，菀凝又睡不着了。
天光透过窗棂，照亮了室内。
新的一天，来临了。
菀凝招来浓华，“昨晚爹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浓华道：“奴婢问过门房，侯爷是寅时回的。”
菀凝一时没有说话。浓华见她沉着脸，贝齿咬着下唇，知她心情不好，就静静立在一旁候着。
“你这几日不用在我身边伺候了，去跟着宁善叔，他去了何处见了何人，都要如实报来。只注意一点，千万别被发现了。”
浓华点点头，退了下去。
吃过早饭，菀凝去风雅轩找紫氏。宁桥舟也在，正在堂屋考教宁明璨的功课。
菀凝没有像往常那样停留，径直进了卧房。
“娘，我想找您支个人来用。”
紫氏正在梳妆台前擦脸，她将香膏均匀涂抹在脸上，然后才不紧不慢道：“可是有什么想办的事儿？你去找秦嬷嬷，让她给你挑。”
秦嬷嬷是紫氏的奶娘，从紫氏出生起就陪在她身边了，后来又跟着紫氏从江南来到了京都，可谓是紫氏最信任的人。
菀凝道：“娘，我需要一个能给我跑腿办事的护卫。您还记得上次我求您招进西郊庄子的那个少年吗？”
紫氏略一思索，想起是有这回事儿，“既是你挑的人，就留他在身边使唤吧。”
菀凝谢过紫氏，退了出来，穿过堂屋，径直就往门的方向走。
宁桥舟叫住她，“阿玖，你今日怎么急匆匆的，见到爹也不来打声招呼？”
菀凝不得不回了头，气鼓鼓地叫了声：“爹。”
宁桥舟见她腮帮鼓成一团，眉毛皱在一起，娇憨又可爱，笑道：“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菀凝很想把话憋回去，可是她没能忍住，“当然是爹爹您啊，整日忙于朝政，好不容易到年节了，还成日地不回家，总是在走亲访友，将娘一个人留在家里。”
宁桥舟没想到菀凝是因为此事而恼，更是没想到恼的还是自己。他笑着摇摇头，捋了捋胡须，“你娘亲让你这样说的？”
“爹爹，我是看不过去，替娘鸣不平而已。”菀凝的声音忍不住放大，“娘多美啊，江南一枝花。可是嫁给您后，天天被困在府中，下到管理仆从，上到孝敬祖母，事事躬亲。昨日元宵佳节，外面多热闹啊，您不陪着娘亲去赏灯，反而又出门喝酒访友了。您有考虑过娘的感受吗？”
紫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了卧房，“你这孩子，我已经习惯了，倒也不是一定要你爹陪着。”
“父亲，”宁明璨放下手中的书，“我觉得阿姐说的有道理，您有空还是多陪陪母亲吧，我昨日在清涧还遇见老师带师母来会友。”
宁明璨的老师南山先生，乃是当世大儒，曾经的文华殿大学士，现在是麓山书院的山长。他性情豁达，喜好交友，门生更是遍布天下，甚至尊他一句“帝师”也是不为过的。就是这样一位人物，如今已过花甲，仍时常带着妻子踏访名山，周游天下，夫妻二人感情至深，被世人誉为神仙眷侣。
这样的感情实在让人羡慕。
菀凝对宁明璨比了比大拇指。
既然一双儿女都这样说了，宁桥舟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他连忙表态，“好好好，我这几日哪也不去，就陪在你们娘身边。”说着 ，他又对紫氏道：“夫人，以往是我疏忽了，还请你原谅。你有想玩的想做的都尽管告诉我，为夫一定帮你实现。”
紫氏的心情就和外面的天气一样明媚，她答应道：“行，我先好好想想。”
菀凝和宁明璨适时地退出了风雅轩。
“没想到阿姐这么贴心。”宁明璨觉得他这个长姐真得变了。
“我们俩可是娘最亲的人，如果连我们都不为娘撑腰，那还有谁会体谅她的难处？”
宁明璨深以为然，“阿姐说的极是。”他看了看菀凝的神色，“那你今天心情好些了吗？”
菀凝将路前的一颗小石子踢开，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宁明璨转移了话题，“阿姐，刚才你为何对我竖起大拇指？”
“这个？”菀凝比划了两下。
“对，就是这样。”宁明璨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手势，只觉好奇。
“这个呀，是称赞你的意思，代表你刚才做的事情很好，很棒。”
“哦——”宁明璨恍然大悟，对菀凝做了一下这个手势，“我觉得，阿姐你刚才也是这个。”
“是吗？”菀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