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命运迷踪
上一世的阴山之战,大周军队里出了奸细,泄露了作战计划。越垚率领大军退回沧州浴血死守,苦等一月才等来援军,最后死伤十数万兵士,还是失去了幽州、晋州、云州三城。
越垚重伤回京,大周秦王殿下战无不胜的神话破灭,朝野震动。周平帝震怒,收回他手中所有兵权,撤销亲王封号。最后,越垚被人暗算死在了去连江赴任的路上。
算下来,时间大概在明年冬天。
想到前世的遭遇,越垚握住瓷盏的手指大力收紧,深幽无波的眸子里骤然迸射出一道杀气。他本非良善之人,有人敢谋害他性命,他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良久,他的气息逐渐平复下来。思绪一转,又蓦然想起今天才见过的女子。
九泉山靠近西京大营,有暗线查出当地疑似有北辽人的踪迹,所以他遇见宁菀凝时,便授意林啸坤探查她的身份。没想到宁桥舟找上门来,说那是他的嫡长女。
宁菀凝。
上辈子,他未曾见过更无交集,只听说她任性妄为,娇纵跋扈。所作所为,让宁安侯府成了全京都的笑话,受尽世人鄙夷奚落,宁桥舟最后辞官避世,宁安侯府从此一蹶不振。
谁曾想到这辈子,会阴差阳错遇见她。
“云清,云浅出列。”越垚略一思索,出声唤道。
蜡烛火苗微微颤动,房间里闪现两道黑色人影。
“你二人去宁安侯府嫡长女的院子守着。”
这是什么差事?云清云浅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主上是什么意思。
“我要了解她所有的行踪。”
此后的一段时间,越垚看见呈上的记录,不禁俊脸微沉。
只见文书上记载着:
辰时起,穿奇怪的衣裳在院子里跑步,手舞足蹈,做奇怪的动作;辰时六刻早餐;巳时跟着嬷嬷学习礼仪;午时五刻午餐;未时午睡;申时学琴;酉时三刻用晚餐;戌时一刻跳舞;戌时二刻沐浴;亥时入眠。
每天的内容都大同小异,虽然有些举止很奇怪,但整体说来规规矩矩的,几乎足不出户。
“奇怪的衣裳是什么意思?是北辽人的衣服吗?”
“这倒不是”云浅毕竟是个女子,有些害羞地道:“是布料极少,赤膊露腿的短衫。”
说起这个,越垚想起在树林里初见她时,就是穿着一身凌乱破碎的衣裙,雪肤棕马,白嫩细腻的肌肤映着火光,亮的人晃眼。他轻嗤一声,心里腹诽“轻佻”。
“奇怪的动作又是什么?”
“像是跳舞却又不像,四肢舒展,停在半空中许久不动,动作不时变换。属下猜测也许是什么功法秘术。”
真是个怪人 !
“可有见什么人?”这才是监视她的主要原因。
“足不出户,除了府内之人,未见外人。”
怪哉,难道是这一世转性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在书页上摩挲了几下,上位的男子终于开口道:“去看看”。
宁安侯府浣花苑。
云清在屋顶守了整夜,看见云浅来了,正要说话,看见越垚也在时,不禁吓了一大跳,止不住的拿眼睛询问云浅。主上今天怎么亲自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有声音?幸好她没有偷懒
主上亲自来监视一个女子,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吧?
云浅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可以早点回去休息了。云清倒也爽快,对越垚行了礼后就闪身离开了。
天边逐渐泛起鱼肚白。小院里传来了响动,很小,云浅从小练功,内里深厚,侧耳一听就捕捉到了。
随即,一个头梳马尾髻的女子从屋里出来了,她穿了一套甚是贴身的短衫,胸前、腰际、臀后的曲线被勾勒的清清楚楚。特别是那双纤长笔直,白嫩无暇的腿儿,没有裙衫遮挡,白花花的暴露在空气中,就像是故意勾引人视线似的。
那身姿曼妙的女子微微侧过脸,伸了个懒腰,对天空展颜一笑,不是宁安侯的嫡长女宁菀凝还能是谁?
这一笑纯粹至极,却因为她桃花般的面容而透出几分清媚,看得云浅微微失神。
然后就见她在原地做了几个拉升动作,围着院子小跑起来,步子颇为轻盈。跑了几圈后,她停下来舒展肢体,动作怪异,却姿态优美,如燕翩跹。
看她旁若无人,脸上带笑的样子,除了惊人的美貌和怪异的衣饰外,云浅甚至觉得她没有任何攻击性和威胁感。主上为何会派自己和云清整天在这守着呢?
云浅悄悄往那边看了一眼,见越垚聚精会神地看着,脸上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大周皇宫坐落于皇城的中轴线上,外围由护城河拱卫。高墙伫立,气势恢弘,彰显着皇权赫赫,不容侵犯。
此时的景泰宫花园里,花草繁盛,十分的温情。临水而立的凉亭中,荣华皇后半卧在黄花梨雕刻的席榻上,身穿宝蓝底织金华服,头挽高椎髻,上插鎏金掐丝凤翔钿子,左右各簪八连串牡丹吐蕊金钗,空余之处镶数颗澄蓝色宝珠,光彩照人,高贵雍容。她目光慈爱地望着面前身长玉立的儿子,脸上挂着一抹笑意,看起来心情很好。
伽楠香从博山炉中袅袅的散出,在夏季的清风吹拂下,溢满整个亭子,香味怡人。
荣华皇后端起琉璃茶盏,吹了吹浮花,轻啜了一口,“垚儿,你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来看母亲了,这些日子可是忙碌?”
“儿臣最近事务繁忙,没得空来探望母后,还望母后见谅。”越垚坐在茶榻的侧面,穿着一身竹青色云纹直缀,系缀五色宝石的银质腰封,气质如华,身影挺拔。
荣华皇后端凝眼前这个英俊挺拔的儿子,心中十分满意,“我们母子就别说这些场面话了,我知你素日繁忙,可得仔细身体,别忘记按时进膳。”
“劳母后挂怀,儿臣身体康健,一切如常。倒是听闻母后近日食欲不佳,儿臣派人从沿海购置了一批香料,不日让御膳房做些新鲜味道尝尝。”
“那本宫可是有口福了。”荣华皇后笑着吩咐贴身侍女采薇,“去将我柜中的匣子取来。”
“是,娘娘。”采薇领命离开。
皇后继续道:“近日可见到你五哥了?他怕我念叨,已经好久没来请安了。垚儿,你俩素来关系亲近,你给母后参谋参谋,他是否有中意的姑娘?”
为了避免皇后乱点鸳鸯谱,越垚只得回答:“五哥的感情之事,儿臣不便议论。不过自小,五哥便和敏嘉表妹十分亲近。”
皇后岂会不知自己大儿子的心思,敏嘉是她娘家的亲侄女,家世、才情、样貌都是顶顶的好,可是皇后看了小儿子一眼,这姻缘,还是得讲两情相悦,自家侄女恐怕并不中意她的大儿子,娶回来难保不两相生怨。
“我看谢首辅家的大姑娘是个不错的,和你五哥倒也相配。”皇后意有所指地道。谢国公府是百年公卿之家,谢家嫡长女她见过好几次,品貌一流,德才兼备,是不错的人选。
“母后,婚姻大事,您还是亲自问五哥的意见吧,儿臣也没法帮您拿主意。”越垚知道越萧的想法,不想别人牵扯进来。
皇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垚儿,以前你的性子很是肆意张扬,现在怎的如此谨慎深沉了?”
“母后,以前是儿臣少不更事,现在在外开了府邸,也见识了世事,自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越垚从容地望向皇后。
皇后与他对视半晌,轻轻点头:“恩,是这个理,男儿当稳重一些。”
此时采薇回来了,手里端了一个精致托盘,上面奉着个古朴小巧的宝匣。
皇后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是舒颜当年随身佩戴的玉佩,明日便是她的芳忌,垚儿,这玉佩母后现在交给你了。”
越垚神色微黯,默默接过来打开,木匣里静静地躺着一枚通体莹白质地光滑的羊脂玉佩。
他轻轻拾起那块温润剔透的玉佩,指腹缓缓摩挲,触手细腻温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