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贵客临门
“孙女儿拜见祖母，拜见父亲母亲。”菀凝娇糯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有外男在场，她没有贸然露面。确实比之前长进了许多，老太太默默点头。
菀凝隔着屏风又施了一礼，“民女参见秦王殿下，林大人安好。”
秀丽的身影投在屏风上，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越垚坐在紫檀木八仙椅中，手里把玩着一把折扇，“宁姑娘不必多礼，我等此次前来，是专程向贵府赔罪的。”说话间他勾了勾手指头，一个仆从立刻端了个匣子进来。
“这是顶好的南海夜明珠，一年只得两颗，送给老太君和夫人。”
匣子里静静地躺着两颗硕大的珍珠，散发着温润晶莹的光泽。饶是紫氏见惯了好东西，也不得不在心底叹一句精品。
又一个仆从捧了一个盒子进来。
“这是李渔先生《秋游曲》的真迹，还望侯爷笑纳。”
宁桥舟忍不住看了一眼。
林啸坤接着站起身，躬身行礼道：“小侄有错在先，造成了误会，让宁大小姐平白受苦，今日特来请罪，任凭小姐打骂出气。若因此事污了小姐闺誉，影响婚配，林某愿意求娶小姐。”
语毕，屋子里静默了一瞬，接着屏风后面传来一道急促的咳嗽声。
宁桥舟和紫氏对视一眼。菀凝受的委屈他们是知道的，好在她平安无恙，本不打算再计较。可秦王这样隆重拜访，带着林啸坤来诚心请罪。落入其他人眼里，不知道会做怎样的联想。
况且，这林家小儿竟敢因此事求娶阿玖。哼，宁桥舟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他的宝贝女儿，才不要因为这种闲言碎语就随便嫁人，臭小子想得美呢！
不过，打骂一顿也是不可能的。怎么说，林啸坤都是镇远大将军的嫡子，五品巡防营总司。鞭打官员，无异于损辱朝廷，怪罪林家嫡子，相当于与镇远将军府结怨。从哪一方面来说，都不能得罪。
“秦王殿下，林大人。”宁桥舟站起身来，“小女前阵因身体不适去山中修养，回程途中遭遇变故，流落在外。幸得遇见二位，小女才能平安回京。至于期间产生的种种误会，既已了结，就此作罢。老夫无所求，只愿两位替我们保守秘密，就感激不尽了。”
越垚眸子一撇，看见一个小脑袋从屏风背后探出来，一头青丝如瀑倾泻，遮了大半个身子，娥眉轻蹙，两腮微嘟，似是有什么不平。
“侯爷放心，我们自然不会对外宣扬此事。但令千金看起来像是有话要说，不如，我们听听她的想法？”越垚呷了一口已经微凉的茶，声音似冷冽的泉水。
菀凝看到他的眼风轻轻扫来，顿觉一股凛人的寒意，忙缩了缩脖子，藏到屏风后去了。
宁桥舟闻言问道：“阿玖，你有什么想说的呢？”
菀凝斟酌着回答：“既然殿下和林大人心有歉意，民女斗胆想要讨个恩典。”
这话说的在场人都是一愣，宁桥舟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
“哦？洗耳恭听。” 越垚挑了挑眉，
菀凝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她是白捡个身份，在牢里其实也没吃什么亏，若不是跟着他们到长安，只怕没这个际遇回到侯府，这么看来也算是塞翁失马。所以，她心中虽恼越垚和林啸坤，但还不至于糊涂到树立一个强敌，给宁家找不痛快。思来想去，倒不如趁这个契机化干戈为利益，心里还好受点。
“请殿下成全民女一个愿望吧。”若是能得了当今秦王的这句承诺，那便相当于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啊，菀凝脸颊上的一对小梨涡若隐若现。
“阿玖，休得胡言。”宁桥舟无视老太太的眼神，对越垚道：“殿下，小女年幼无知，请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越垚嘴角勾起一抹笑，“无妨，只要不违背大周律法和本王的原则，定不负姑娘所托。”
“殿下真是爽快之人，不过我现在还没有想好。若真有那一天，还望殿下不要忘记今日之约。”菀凝得了准信，语调轻快了许多。
“那是自然。”
越垚带着林啸坤走了，那两颗夜明珠和古画留了下来。秦王殿下要送的东西，没有人拦得住。
众人散去后，老太太把宁桥舟单独留在北苑。
“儿啊，菀凝不一样了，你看出来了吗？”老太太的眼里闪过一抹精光，注视着宁桥舟。
宁桥舟回忆了一下这段时日菀凝的变化，回应道：“是，母亲。儿子感觉到了。”
“她今日的表现，你怎么看？”老太太缓缓摩挲着手中的念珠，若有所思地问。
宁桥舟沉吟：“阿玖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出言太莽撞了些。不过母亲放心，儿子以后会好好教导她。”
“我倒觉得，她虽然剑走偏锋，但确实有几分胆色。”老太太笑着说道，“儿啊，咱们阿玖是个聪明的丫头。”
另一边，紫氏将菀凝带回风雅轩，狠狠地说了一顿。什么尊卑有序、家族利益、进退有度、形容妥帖等等。菀凝知道今天自己是有些得意忘形了，乖乖听着紫氏教导，也不反驳。紫氏说了一阵，感觉嘴巴都说干了，再看看菀凝默默埋首，一副认错表情，便道：“今日我说得你可记住了，不许再有下次，否则娘就要关你禁闭了。你回去抄十遍《女戒》，明日拿来我检查。”
“娘，我可不可以不抄《女戒》，改抄《乐府诗》啊？”菀凝拉着紫氏的手臂撒娇。
“不可以。”紫氏点点她的额头。这小丫头又想蒙混过关，她才不吃这一套。
“哦。”
菀凝丧气，回了小院叫上浓华浓露，三个人抄到宵禁时才结束。
越垚辞别宁安侯府后没有回御赐的亲王府邸，而是直接去了清波巷的一座宅子。
简洁宽阔的书房里静默无声，只案头伏地金兽张着大嘴吐出丝缕檀香。清冷的男子端坐在金丝楠木靠背椅上，视线凝于一处，墨瞳定定，思绪已经飘向往昔。
前世，荣冠六京的秦王殿下，在风华正茂之年死去，举国哗然。
而在一个月前，他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