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大兴
宋常在在率领麾下甲士赶到那间小小酒馆外时,有一个自称拂衣楼陈宝泉的男子被人一拳打了出来。
这一幕看得宋常在那是一个心惊,宋常在心底暗叹一声不妙之后,却并没有看到想象中大打出手的下文,顿时又心定了不少。
作为南钟离郡,或者说泉州,亦或者说是囊括了整个泉州、隐洲等江南地区的地头蛇,拂衣楼可以说是首屈一指。虽然干的营生不是那般见得光,终归是树的影人的名,在年轻人自报家门之后,仍然敢在人家地盘上毫不顾忌出拳的人,若非是有扎实的凭仗,那么就是实实在在的愣头青了。
出拳之人竟是一个女子,便是连那位独坐在大堂正中一桌的老人都不禁暗暗点头,不光是认同女子那份胆气,委实是这一拳的力道之大,拳意之深重,让这位眼界极高的老人啧啧称奇。
正是先前扬言要摘掉某个人姓氏的女子,名叫陈小荷,这一次出手,便是连与其同行的三人都没有意料到,相比于始终闭目养神的中年男子始终波澜不惊,自报姓名的陈不喜与另一位满嘴油腻的青年都是有点太过于出乎意料。
凡是近些年出身于夔山陈家院子的人,都知道有一个从来不爱出拳,却极爱打小报告的‘小师姐’,好说话时极好说话,不好说话时便是说破了天也没用,记性也是相当好,扒着手指头数着你哪天练拳不认真,或者在哪个时辰听到哪个碎嘴言语,都如数家珍般向着自家师傅告状。而这些人里又以陈不喜挨过的罚最多,以至于有一次童年陈不喜实在忍无可忍,便要向这个‘小师姐’挥拳相向,小女孩硬是忍痛吃了一记王八拳,然后飞速跑到师傅那才开始嚎啕大哭,陈不喜更是事后过去了好几年才知晓,那一拳就根本没有打到实处。
陈不喜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师姐这么认真的出拳,大呼痛快!再想到被这一拳轰出去的是那个家伙,感觉就更爽快了。
被陈不喜称作是那个家伙的陈宝泉灰头土脸的又走了进来,一手扶着被拳罡破坏的门框,一手扶着腰,就这么看着迟迟不愿收起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拳架的女子,先是对着酒馆内的众人送去了一个充满歉意的笑容,再冲着这个曾经的小师姐陈小荷笑着说道:“这一拳挺猛啊,小师姐!”
陈小荷语气冰冷,“这是答应师傅的,要狠狠给你一拳。”
陈不喜见状,连忙从座位上走来,结果被陈小荷一个眼神逼退,“你坐一边儿去!”
陈不喜乖乖坐回原处,像个鹌鹑。
扫了面子怕啥?自己的这位小师姐拳法如何?!好像还真尚不可知,不过小师姐最擅长的可不是打拳,而是打小报告!
这样的陈小荷在陈不喜记忆中好像从未出现过,或者有过那么一两回,不过少年心头从不记自家小师姐的仇。
酒馆内的这一幕,落到有心人的眼里,意味深长,原来夔山号称拳法正宗、拳意不退的陈家院子,也有腌臜事。
脚上缠布条的白亭山见着这一幕,与坐在对面的本门师兄互换了个眼色,原本有意无意间升腾而起的气海,又给抚平得风平浪静。
坐在门口一旁的面具男子气定神闲,看样子是打定主意不挪窝了。
相貌儒雅的男子则是示意身旁依偎着的女子站到自己身后,眼神只是在一身拳意流淌的女子身上一扫而过,更多的还是落在了那个面覆青铜面具的男子身上。
那人的气息看不透,说不明。
好在那始终闭目养神的中年汉子出声叫住了女子陈小荷,才没有递出第二拳,不过若是陈宝泉再踏入一步,可就不是一句罢手就可以让陈小荷收起出拳念头了事。
陈宝泉倒退着跨出了酒馆大门,不再理会放下拳架的陈小荷,既然没有见到那个男人,就没有必要再进去多吃几拳了,只是隔着门槛,对着那出声的中年汉子鞠了一躬,汉子无动于衷,随即陈宝泉又稍稍转身,朝着角落那位始终笑意盈盈的的妇人作了一礼,妇人笑容依旧,点头回应,只是身旁那个头戴虎头帽的少年模样嗤笑一声扭过头去,陈宝泉只当做没有看见。
虎头帽少年翻了个白眼,窃窃私语道:“装模作样。”
结果换来了妇人的一记板栗。
不知为何从方才起就一直盯着二人看的那个小女娃,脑袋搭在老人的肩上,见着这一幕,觉得有趣至极,刚咧开嘴笑出声,又突然记起自己掉了的门牙,慌忙从老人怀里抽出两手捂住嘴巴,粉雕玉琢的小肉脸唰一下成了红苹果。
妇人瞧着小女娃心底莫名欢喜,随手又是一记板栗敲在身旁虎头帽少年头顶,虎头帽少年连忙冲着小女娃挤出了一个笑脸,笑得那叫一个真心实意。
抱着小孙女的老人,眼中宠溺神色至极,先是轻轻拍了拍孙女的后背,实在不知如何措辞的老人,回身对角落二人报以一个歉意的微笑,
老人看着怀里越看越喜爱的小孙女,轻声询问道:“小篱笆,走吗?”
小名为小篱笆的小孙女,用力看了几眼那个时刻挂着笑脸的婶婶,然后恋恋不舍地点了点头,趴在爷爷的肩膀上无精打采挥了挥小手,直到看到妇人也冲着自己挥了挥手,一双大眼睛立刻恢复了神采,顾盼生辉。
得到小孙女的答案,老人站起身来,背起那身旁半人高的梨木匣子,“一路走来,没能赶上观霞的好时节,但好在酒足饭饱,小篱笆,咱们去下一处看景去喽。”
说完便朝门外走去,陈宝泉大大方方让出道路,为此老人还让怀里的小孙女道了声谢,然后才告辞而去。
总有些没来由的心生亲近,就像小女孩与初次见面的妇人。
也总有时刻提防的诡谲阴沉,就像堂内某人落在这个怀抱着小孙女、背负着巨大梨木匣老人身上的目光。
…
临街小铺屋檐下的二人,就这么一坐一蹲的一老一少,苏徇齐再度视线放空神游万里,自来到此处便沉默不出声的白皙少年郎,偶尔四处打量着周遭,偶尔低头盘弄着鞋尖。宋常应在少年郎出现时,随手接过少年郎抛出的一个小物件,是一块刻有起居郎大字的天子近侍令牌,心中了然,在撤下应对最坏场面的布局之后,双手恭敬送还令牌,就这么一走了之。
少年郎突然站起身,抬头望向远处,又很快收回视线,扯了扯嘴角,重新蹲了回去,十分不适应此地的少年郎,准确点说是除了望京城外,他处都似鱼游浅滩的少年深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不说点什么吗?”
苏徇齐依旧眼神放空,“不做点什么?”
少年郎眉头稍皱,仍然和气说道:“我不是来打架的,你现在这副空架子,到底还是不值得我动手,光是城内的那批寻常登楼武夫都已经足矣,更别提城外那些有胆来却没胆露面的家伙,好在是还有人真心站在你这边。”
苏徇齐呵呵一笑。
少年郎没有理睬,继续说道:“你从龙眼儿肩上挑过这担替江川画地为牢的担子,看着这片愈发死水一潭的江湖,当真没有半点想法?你真当龙眼儿将澜江一江气运嫁接到那个小子身上,只是为了看看那不知真假的转世之人?真当那半路大兴的释门言语能扰了龙眼儿的心境?”
苏徇齐没有让身旁蹲坐着的少年郎说下去,伸了个懒腰,“那又如何?”
少年郎眼底罕见浮起一抹怒意。
苏徇齐对此置若罔闻,开口说道:“作为豢龙一脉最后的一位炼气士,竟真真做起了说客,一身金玉骨架何时如此之轻啦?我看还不如那帮苟延残喘,有胆来没胆子露面的阴阳家术士。你我早已经落入棋盘,拿不拿得起,放不放得下,你我说了能作数?看似师兄这一步无理手,不正是下棋之人真正的神仙手?说不得你我今夜方才这一两句话,棋盘两方之人能够一字不差复述出来,我所作为不过是理所当然的顺势而为。”
少年郎眯眼问道:“你当真是道门中人?”
苏徇齐一本正经回答道:“末流旁支而已。”
少年郎干脆打破砂锅问到底,“你是何时得知的这一切?”
苏徇齐玩味看向少年郎,伸手一指指向后者。“从你蹲坐在我身边的那一刻,我才知道。”
说完抚须放声长笑。
仿佛这一刻,这个被道门长辈评定开阔二字的老人才是真的苏徇齐。
苏徇齐喃喃自语,又像是替身旁这个明明年岁更长,却偏偏有少年面貌的陆乘风答疑解惑。“从司马蓦在江州接到那个孩子的时候,或者说是在那个孩子第一次向往江湖的时候,这场不知是二人,还是不合规矩的三人乃至于多人的手谈才真正开始。先是自童年起的磨砺心性,说不定连那场佛头的授拳机缘都被算在其中,借此以温养体魄,如若不是被那个明明可以养尊处优,却要自贬为布衣的娘亲从中作梗,让那孩子又拖后了几年,这场棋只怕早已收官。接下来是司马蓦领着那个孩子在南国的各大山水气脉走走停停,然后在澜江,被外人第二次破局,也就是那夜那场营寨大火,使得不得不仓促出手,之后抵达芦窠这块天生适合蕴养水运的宜人小镇,再经历那夜看似必死,却绝对没有性命之忧的刺杀局,只不过其中发生了一点点小瑕疵,倒也无伤大雅,不就是在那夜之前便结识了那个亡门之徒屠红井,虽然使得本该出现的真正传道之人没有出现,但好在还是踏上了这条路,至于以后,是就此收官任其风生水起,还是谋算另一局更大的棋盘,都与我无关了。”
少年郎陆乘风点了点头,淡淡说了一句:“你为何不做那第三次破局之人?是因为要死了?”
苏徇齐毫不在意身份早已水落石出的陆乘风,摇了摇头,“你也说了如今死水一潭的江湖,我更是比你看得透彻,比起之前的念头,如今我更加想要看到那一江活水,是如何滚滚来去自如,我想这也是他们乐意看到的。”
“而我,虽然如今是强撑的一副空架子,可到底是手掌川令虞人,哪这么容易死,城内这帮想着打秋风捞点气运机缘的,有本事就自己来挣,至于城外”
此时,夜空之中,有一道声音自南钟离郡北门外响起。
苏徇齐朗声笑道:“扒饭?干他娘的!”
苏徇齐想到自己刚才所说打秋风一说,又摇了摇头,初春之际,万物待苏,应该换成打春风,又想起那个抛了笔杆子,穿上道袍,又抛了拂尘拿起剑的后生,想到了那句城外落霞坡上,少年出城时候自己借来的,正是那个后生端着笔写下的‘细雨吞平原,余寒勒早春。’
苏徇齐低头闭目,“好是好,可我却觉得有些苍凉啊。”
…
看着眼前神态自若的两人,袁破三始终觉得坐立难安,倒不是因为那个人的深夜到来,而是那人坐下的第一句话,犹如单刀直入。
“昝扶摇死了吗?”
来人正是南国天子刘玄。
梅荀示意袁破三安安稳稳坐好之后,答非所问道:“陛下身边那位小黄门郎想必已经到了泉州了吧,苏徇齐见着了他自然什么都会明白,究竟是恍然大悟还是敲定心中所想,这就无所知了,观摩人心,还是一位有望两教合一,走上长生路的真人的心,老臣是揣摩不出,也不敢多此一举。另外,随着在泉州境内,各位江湖宗师的涌入,这才稍稍有了些许变数,不过这也得看作为地头蛇的拂衣楼,能够拿出什么来镇住这一条条走江蛇。”
原本想要用走江龙来称呼的梅荀,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身前的天子刘玄,悄悄换了个说法,没想到却惹来刘玄的一声轻笑,“先生无需如此小心措辞,走江龙便是走江龙,我可不在乎这么点避讳。”
在这座宅子里,天子刘玄从来不以朕自称,甚至于还有时候更是放低姿态以学生自居。
对于笑言打断自己话语的刘玄,梅荀没有去判断到底是故意为之,还是真正忍俊不禁,也不会去判断,前者便是上位者心术,而后者却是心性使然。梅荀破天荒地思绪连篇,便想到了那个数年前自己有过一面之缘,深切想要在朝会之上谏言民贵君轻,想要一展屠龙术抱负的年轻读书人,不知如今如何了,官居几品?可有改换初衷?
梅荀摇头笑了笑,生不逢时,可会失望?梅荀何不希望那个年轻读书人改换门庭,莫要如自己这般失望四十年,才等来这么个机会。
梅荀抬头看向身前人,没有因为自己的出神而有丝毫不悦。
梅荀开口说道:“绣衣郎在东北边线送回来谍报,有两条大狼入境,一只毫无顾忌直接闯入泉州,另一只倒是做得隐蔽。”
刘玄点点头,“一个高肃,一个耶律显忠。听说曾经有望登顶江湖剑道大山的李观山也有随行,作为曾经大靖国之边陲的嫡长孙,这些年可没少为东魏狼崽子出力,此次入境,那些隐蔽路线的手段想必都是出自他手,可在我南国疆土之上,再了无痕迹,任他苍耳坪的夜枭如何蹦跶,也躲不过我绣衣郎埋下的千里锦线。”
刘玄轻轻看了袁破三一眼,得到梅荀的点头后,继续说道:“卜算子的收线,以及故意放出去的风声,东魏未必会放在眼里,一点蝇头小利,只怕还不值当那位白衣宰相的出手。”
梅荀笑着说道:“真相背后往往还有真相,点到即止即可,东魏那位白衣宰相看到的只有比我更远,而不会更近。好在如今东魏看似铁板一块,实际却并非如此,东魏在台面上大肆吸纳的旧南以及大靖王朝破碎的豪门氏族,这么些年对于国力而言成效颇大,却也是间隙的根本所在,不然就不会是此次入境,由着高肃和耶律显忠二人如此不同心也不同力,那白衣宰相能打通此间关节,彼时的局面,恐怕也只能寄希望给西北那帮子住在王帐之下,貌离神合的贪心野心家了。”
刘玄点头,实际在那夜无为殿内,也是有人用贪心和野心评价西北各个王帐的大小首领。西北王帐下通过这么些年与东魏的那点明面上,还有数不清的私底下的交易往来,一支支帐前锐士的旗号竖起,再加上南国年前那场可以说是一败涂地的追击战,西北王帐下这份胆敢有那份违常理的大规模整合出兵,确实值得反复推敲。
随着骑军校尉柳堂风等一系列将领的阵亡,复北将军马玉门当晚直接卸甲,那场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出兵落下帷幕。
刘玄突然打趣道:“我还真有点好奇苏真人这次灰头土脸的回来,是该有怎么一副风采。”
梅荀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在临行前,那位苏虞人曾有暗地拜访过一次,并且告知了梅荀一桩江湖隐秘。在数年前,有两条新生的山水气运,虽然各自只有丝线大小,却也是完完整整被这位真人截取下来,随后分别转投入出身一贵一贱的两位少年体内,原本宁静如镜面的江湖终于泛起涟漪。那时候那个龙眼道人还在山上,苏徇齐也还不是虞人官。
南钟离郡北城门外,那把足以跻身当世名剑第六的‘朗朗’,就这么被现任主人挂在马鞍右侧之上,而原先属于它的位置,现在换成了一根不知从何处折来的拇指粗细的木枝,腰挂木枝的锦衣少年,学着身前那人,将两只手背叉在腰上,努力练习着打嗝,这个从前在自己家,长辈从来不让做的行为,少年此刻乐此不疲。
少年身前,那个腰系朱红色酒葫芦,脚上踩着一双破草鞋的邋遢男人,不忘回头竖起一个大拇指,称赞道:“伢子,有我当年的风范!接着!”
说完一把扯下腰间的葫芦,丢向身后的少年。
锦衣少年双手抱着这个比他脸还大的酒葫芦,笑开了花,只是笑着笑着眼眶又湿了,少年赶紧胡乱擦在了袖子上,还不忘瞥了几眼那个邋遢男人,生怕身前这个男人好不容易对自己建立起来的好感,又因为这几粒喜极而泣的泪珠给弄丢掉。
男人咧着嘴面朝北方,五道人影渐渐浮现出来。
有身穿华服,姿态雍容的贵妇人。
有肩缠碧绿长蟒的刺青汉子。
有手端着驼碑大鼋石像的肥胖中年男人。
还有一对年龄悬殊极大,身上长褂样式图案相差无几的师兄弟。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
城内,一老一少沿街缓步而行。
少年陆乘风忍不住叹气一声,“何苦为之?”
身旁这位明明早已是半只脚踏上长生路的老真人,此刻就像是一栋四处漏风的破旧老宅,非但没有及时止损,反而依旧自顾神游万里,无疑是自己搬起石头砸碎了本就多处破洞的门窗。
苏徇齐此刻神色怡然,又有如释重负。
苏徇齐停下脚步,转头对身旁的陆乘风说道:“若是陆黄门不嫌麻烦,还请替老生去往泉州边境之上一个叫转头村的地方,去寻上一位名叫秦弱言的年轻人,只管将其送至老生师兄身前即可,若是那年轻人不愿,也莫要勉强,纯属于我随心所起的一念罢了,大道不同,有同程即可。”
陆乘风双眼微眯,“你这是交代自己的后事了?”
苏徇齐闭上眼说了一句令身旁‘少年’摸不着头脑的话,“都跑那么远了,还回头干嘛?”
此时有一位背负巨大梨木匣,手牵着自家年幼孙女的老人,仿佛从未感知二人周遭的气象,擦肩而过。
走出十数步后,老人停下脚步,将肩上匣子安稳放在地面之上,缓缓转身,躬身一拜。
身旁的孙女,一样拱起一双小手,礼拜下去。
眼眸中的景象,不得不让她闭上了眼睛。
气象恢弘,光彩夺目。
地脉山上,有一方小巧印章悄然碎裂。
…
清风轻拂青城。
一朵蓝花,摇曳生姿,扎根在一座等人高的石像之上,花叶每每轻轻摆动一次,石像便静静生出一道裂痕,犹如脱茧…
…
新换上了一身薄棉长衫的少年郎,走出了街角那间并不显眼的兵器铺子,终于攒下了辛苦钱,买下了那把第一眼便相中的长刀。少年郎轻吹一声口哨,一条半人高的大黄狗从不远处奔来,一人一狗走出长街,微风拂面,扯动长衫
…
在那片十万大山之中,有人竹杖芒鞋涉水而过,风吹树梢,簌簌作响,那人停下脚步,就这么站在刚刚淌过脚背的山涧溪流之中,抬头望向夜空,腰间佩剑,一短一长
…
在泉州境外,有一少年一步一踉跄往回跑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有几缕微风从头顶之上飘然而过,再落向远方
有几处春雨尚未彻底落下,便已经随风潜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