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单体繁魂
方贺一来到阳台上，抬头看着如墨般的夜空
冷风吹干了他身上的衣服
同时也吹醒了他
“我们再出去尽情发泄吧，趁我们还没被发现。”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自方贺一的脑海中响起
方贺一摇了摇头，自语道
“不，是你，而不是我们，我还要看书学习，做着我该做的事，我跟你……不是同一个人。”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哈哈哈～我们就是同一个人，这点你我都无法反驳，”
“你就真的有这么听话吗？真就这么心甘情愿任他们摆布吗？别忘了4月18号的你是多么的快乐，你在发泄……在享受，而我也一样，因为你和我是同一个人……”
……
“闭嘴！闭嘴！闭嘴！”
方贺一双手捂着脑袋，蹲在地上，痛苦地叫喊着
泪水跳出眼眶，落在地面上
脑海中的声音也跟着消失不见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不是我的本意，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对不起”
方贺一自语道
站起身来到客厅上，那里坐着一名男子，又或者其实是一名女子
面部呈九宫格状，每个格子上都是不同的模样
有耄耋，有稚幼，有弱冠，有不惑
有桃李，有巾帼，有恶，有善，有己
他（她）对方贺一咧嘴一笑，笑容诡异而又……美丽
脚部如同冰块般慢慢化开，最后到双眼，直到完全消失在方贺一面前
他感觉衣角被别人扯了下，低头一看
是位孩童
“哥哥，哥哥，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孩童奶声奶气道
方贺一眼中尽是宠溺，蹲下身子，将手伸向孩童
一瞬间，孩童如同细沙一般在空中飘散，随后远去
方贺一的手停留在半空，眼神慢慢黯淡下来
来到书桌前坐下，双眼无神的看着面前的书本
一双白嫩笔直的双腿突兀间出现在他的身旁的桌面上，轻微晃动着
“一起出去逛逛吧，看看风景，感受着清风抚过脸庞，感受着溪水穿过指缝，站在山顶上眺看远处的村庄，聆听着大自然的声音，听听虫吟鸟叫，一起出去逛逛吧。”
女孩开口道
方贺一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声音很是落寞
“我又何尝不想出去走走，但我不能，我身上有成百上千条的锁链，它们束缚着我的行为和思想，我的一切，我无法从中挣脱开来，我又何尝不想出去走走。”
女孩从桌上跳了下来，用双手捧着方贺一的脸颊
将他的视线慢慢移向自己
开口道
“你没有被任何东西束缚，你大可自由自在的活着，你只是害怕而已，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由，面对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
“你就是一只常年囚禁在笼中的鸟，时间久了就会忘记如何翱翔，但我们现在还来得及，翱翔吧，向着天空翱翔，向着自由翱翔吧，贺一，你……可以的，相信自己，也请相信大家，你没有被任何东西束缚。”
方贺一眼中闪过一抹挣扎
目光直视女孩的眼睛，泪水从眼中滑落
泣声道
“没有翅膀的我该怎么翱翔，我的懦弱，我的泪水，早已将翅膀腐蚀，现在只剩下个骨架，已经没有快乐和勇气浇灌，让其重新生长，带我翱翔。我也曾憧憬过，向往过自由的天空，但……没有翅膀的我该怎么翱翔。”
女孩心灰意冷，眼中充满了失望，深深地看了眼方贺一
转眼间身体化成无数朵花瓣向远处飘去，直到完全
…………消失
方贺一将自己的双手从脸颊上拿下来，坐回椅子上重新翻开了书本
“我又何尝不想出去走走，但我不能”
“没有翅膀的我该怎么翱翔，我的懦弱，我的泪水，早已将翅膀腐蚀”
“我又何尝不想……”
“没有翅膀的我……”
方贺一反复念叨着
一遍又一遍
…………
死寂般的夜晚跟方贺一死去的灵魂完美匹配
它们都一样
都是死的
都在沉睡着……
但它们又不一样
黑夜终会被清晨的阳光撕碎
阳光会温暖它
而方贺一的灵魂却无人能温暖
无人能进得去
因为……
他囚禁着它，不让它出去，不让它有任何接触外界的机会
因为……
它早已伤痕累累
但如果是他在的话，百分百会打开囚笼
让其自由，让其翱翔，让其疯狂
就像是在…………
4月18号那天
窗外响起了许多声音
有交淡声
有急促的脚步声
有汽车发动的声音
他们都在为新的一天而开始劳作
方贺一微微将窗帘的一角拉起
后又迅速放下
他还是不太适应清晨的阳光
因为它太过炽热，太过刺眼
比起清阳
方贺一更喜欢夜月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走到门前，开门
面前站着的是荣毅，今天他身穿便衣，很是清爽的一套衣服
“早，你……还好吗？”
荣毅皱眉问道
方贺一没有回应，只是抬头直视着荣毅
头发凌乱，满眼血丝，眼睛微肿，黑眼圈很重，弓着腰站在荣毅面前
荣毅深知自己问了句废话，尴尬的笑了笑，说道
“呵呵～还没吃早餐吧，喏，我带来了早点，一起吃点吧。”
荣毅将手上的袋子提了提
方贺一将双手背在身后，弓着腰转身缓慢走向餐桌，坐下来向荣毅招了招手，说道
“小伙子，快来快来，我这把老骨头都快饿散架咯”
荣毅满腹疑团的走到餐桌前坐下，将早点放在桌面上，将袋中的早点拿了出来
抬头看了眼方贺一，欲言又止
方贺一将双手叠在一起，掌心处仿佛有一根拐杖，眼神很深邃，迎上了荣毅的目光
问道：“小伙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荣毅轻轻摇了摇头，回道：“先吃早餐吧，待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方贺一舀起一勺粥，手微微颤动着将粥送到自己嘴边，吹了吹，缓慢放进嘴里，慢慢咽下
吃了两个肉包跟喝一碗粥后，方贺一随意的擦了擦嘴，双手又重新叠在一起
荣毅端坐在他面前，直直地看着他，开口问道：“你……你怎么了！？”
方贺一抬头看了荣毅一眼，露出一抹慈祥的微笑，声音沙哑地回道：“小伙子你说什么怎么了，我这……不挺好的吗？”
荣毅吞吞吐吐道：“可是你……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荣毅现在很是不解，一个人怎么就能从沮丧瞬间又变得高兴呢
难道是方贺一他脑中还有第三个特殊指令！？
可……到了现在我也没说什么呀，就只是普通的交流而已
明明是年轻人，但他的神态动作却是如同……一位老人
难道是催眠者将他催眠成一个老人，好让他在别人耳边唠叨个不停，使对方精神崩塌吗？！
就好像大话西游的唐僧一样？！
咦～呀
荣毅打了个冷颤，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发现方贺一早已不在眼前
“小伙子，回去好好休息吧，熬夜会让人变傻的，你刚刚呆在那好久，小嘴还张着，呵呵呵～咳咳咳！”
门那边传来方贺一的声音
荣毅急忙起身走到他面前，双手放在方贺一的双肩上，目光直直的盯着他，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方贺一满眼疑惑，不解道：“我叫方贺一啊，呵呵呵～小伙子你真逗，我又没失忆，哪能不知道自己是谁呀，我是老，但我不糊涂。”
荣毅捂着脑袋抓狂着，皱眉道：“你……再好好想想，你去过医院！还有警局那边，想想，还有还有你手臂上的伤，这些你……都忘了吗？”
方贺一脱口而出道：“老头子我身子硬朗着呢！没事跑去医院干嘛？至于手臂上……”
荣毅急忙抢着道：“不是不是，是我送你去的医院，就是昨天啊，有想起来吗？”
方贺一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我现在要去公园走走，下下棋，你走了就帮我把门带上就好。”
声音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
荣毅慌忙收拾好垃圾，快步跟了上去
在三楼遇到了方贺一，他真就跟大部分腿脚不便的老人一样，扶着扶手慢慢走下去，每一阶都小心翼翼地
荣毅见状都忍不住想上前搀扶，一道电光突然从脑中一闪而过，他愣了愣
对啊！既然方贺一将自己当成一位老人，那我何不顺着他演一场戏
快步走上前，搀扶着方贺一的右手，微微笑道：“方……额，大——大爷！我来扶您下去吧。”
自己一个三十岁的人叫一个二十岁的小伙为大爷，这……这多少有点别扭啊
方贺一回过头来，和蔼道：“呵呵呵～看你呆头呆脑的，没想到小伙你还是挺有眼力见的吗？”
荣毅嘴角抽了抽，尬笑道：“额呵呵～下楼吧，晚了就没人跟您下棋了。”
两人来到了苡泺公园，已经有很多人在
下棋的，打太极的，跳广场舞的，跑步的，锻炼的
无一例外都是老年人
因为较年轻的都去上学或工作了，再不然就是在家中打游戏或者是写稿子
所以荣毅和方贺一这两位年轻人就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了
方贺一此时站一个象棋桌旁，目光灼灼地盯着上面的棋子，他面前的老人正摸着下巴沉思着，不知该走哪步好
“象！走象！”
方贺一冷不丁开口道
与其对弈的老人皱眉道：“哪来的黄毛小子，不知道观棋不语真君子这句话吗？！”
老人将信将疑地按照方贺一所说，将棋子往前一推，眼前突然一亮，瞬间转败为胜
“嚯～小伙可以呀！”
老人微微看向方贺一，赞叹道
然后一脸得意的看了看对面的老人
“老刘，这把～是我赢了。”
与其对弈的老人不乐意了
“不算！不算！老赵你这完全就是作弊。”
不一会儿，两人就争吵了起来，吵着吵着老刘就把矛头指向了方贺一
“嘿！我说你个小伙子，看棋就看棋，这嘴咋就这么欠呢！”
气急败坏地就想走向方贺一，好好教训一下他
荣毅急忙拦在方贺一身前，解释道：“唉唉唉！大爷，您别冲动，他不是有意的，他只是太爱下棋了，所以才……”
老刘怒道：“让开！爱棋？爱棋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会不知道吗？！小伙，你赶紧让开，让我来好好教教他！”
荣毅极力阻拦，愁眉苦脸地劝说着
老赵同样在一旁帮腔
结果方贺一却在这时候，冷不丁道
“哼！我用得着你个晚辈教我吗？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但还有落子无悔大丈夫呢！刚刚老头子我就看到你悔了好几次棋。”
话落，鸦雀无声…………
个个的眼睛都瞪如牛眼，他们都定格在了这一刻
大哥！你到底是被催眠成多少岁的大爷了！居……居然管一个60多岁的大爷叫做晚辈？！
“嘿呀！小伙子你赶紧给我让开！今天我不但要教他下棋的规矩，我还要教教他做人的规矩！”老刘吹胡子瞪眼道
荣毅眼看是瞒不住了，就用双手扶着老刘的双肩，盯着他道：“大爷，您听我……”
老刘吓了一大跳，恐慌道：“怎……怎么，还想打人啊？！”
荣毅连连摆手，说道：“没有没有，这都哪跟哪呀，听我跟您解释解释就知道”
后将手遮档嘴，在老刘耳边低语了几句
老刘的眼神由疑惑转为惊讶，后又转成同情
老刘小声道：“小伙子，你咋不早说呢”
荣毅干笑几声没有说话
老刘然后又对着周围人说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这呀，都是个误会，散了吧。”
众人闻言慢慢散去，老刘回头看了眼方贺一，叹了口气后摇了摇头，走向了别处
老赵向老刘问其原由，可老刘只字不提
这是他答应荣毅的，不向任何人说
“唉～好好，你不想说就不说，来来来，咱接着下。”
…………
街上的路人都行色匆匆
手捧文件或电脑的
嘴里咬着馒头的，打着电话的
在公交车后面追逐的
“刘哥，还是去缆金吗？昨晚我们都扑了个空，那家伙可能早就跑了。”
周凌吃着肉包，口齿不清道
“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如果他在家，那就会省很多事”
刘安回道
今天他俩同样穿着便衣，就跟旁人一样
但身上的浩然正气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散发出来
因为昨晚来过的缘故，周凌轻车熟路的往凶手家里快步走去
昨晚没能逮到你！今天说什么我也要将你捉拿归案
而刘安慢步走在后面
昨晚他俩到保安监控室查了视频，没发现凶手离开过小区，但家中却也没有人
刘安猜想有两个原因
一是，凶手闻声而逃了
二是，凶手租了不止一间房间，现在有可能在另一层楼或另一栋楼都不一定
无论是哪一种，都大大的增加了破案的效率和失败率
六栋三十二层的高楼，凶手在哪一层他们都不知道，要是有一点大动作，恐怕凶手早就伪装成他人逃之夭夭了
想到此，刘安头疼不己
周凌上到二楼的拐角处时，王熙差点迎面撞上周凌
但一旁的高位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随手将王熙往旁边一拉，就躲了过去
周凌却被吓了一跳，急忙后退几步，没成想脚下一空，身体失衡差点摔下楼梯
右手在慌忙间抓住了扶手，这才没有再向后倒去
这时高位和王熙走了下来，高位居高临下地看了眼周凌，便收回了目光
王熙走到周凌面前，扶了下他，双手合十，一脸歉意道：“对不起～对不起。”
周凌连忙摆手，羞愧道：“没事没事，是我自己上楼时太着急了。”
高位和王熙的身影慢慢远去
周凌也接着爬楼梯，当他来到六楼时，额头已经有些许汗珠
但他并不觉得累，呼吸依旧平稳，出汗也只是因为今天的天气过于炎热了些
在上到六楼的中途就遇到了高位和王熙两人，别人要么是上晚班没下班，要么就是还没到上班时间
毕竟现在才早上七点二十分
周凌在观察一会后，给刘安发了条信息
“刘哥，楼梯间没有发现凶手，电梯那边怎么样”
刘安秒回
“一切正常”
过了不到三分钟，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刘安从里面走了出来
与周凌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来到一间房门前
门上的牌子刻着604
轻敲房门，周凌说道：“您好，物业”
两人在门外等了足足一分多钟
可是没人响应
刘安跟周凌交换了下眼神
周凌又敲了敲门，不过力道比之前重了一点
“您好！物业，麻烦开下门。”
这次等了有十分钟，还是没有人来开门
周凌用食指在鼻尖处揉了揉，擤了擤鼻子道：“刘哥，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臭味？”
刘安皱眉点了点头
最后周凌用手掌在门面上邦邦地拍着，声音很大，把隔壁和对面的都吵醒了
出来瞄一眼后，就又退回自家的房子内
周凌皱眉道：“刘哥，那家伙不会真跑了吧！？”
刘安同样皱着眉，回道：“不可能的，出小区就那一个门，周围也都是高墙和皂角树，除非他飞出去，不然……”
“那现在怎么办？”周凌焦急问道
凶手好不容易出现在他们视线中，周凌可不想再出什么差错了
刘安说道：“迟则生变，现在我们合力将门撞开！”
周凌重重点了点头
……
最后两人合力将门给撞开了
撞开的瞬间，一股发霉和腐烂的臭气扑面而来，熏得他们的眼泪直流，猛得咳嗽出声
两人实在受不了了，就急忙退了出去，等味散得差不多了，又重新走了进去
虽然还是很臭，但在两人的承受范围内
环视着整间屋子，不禁被眼前的一幕幕给震惊到了
这是一家两室一厅，厨房和客厅是一体的
快餐盒，泡面桶丢得到处都是，桌上吃剩的半只鸡已经生了蛆，啤酒瓶堆在角落，烟头随处可见
蟑螂横行，苍蝇满屋飞，老鼠四处逃窜
各种生活垃圾挡住了刘安俩人的去路
周凌和刘安用手扇走面前的苍蝇和臭味
后用纸巾捂住口鼻，艰难地走了进去
刘安给了周凌一个眼神，周凌立马会意，开始搜查起了每间房间
他们实在是不想开口交流，也不敢开口
生怕一开口就会吸入过量的臭气
这玩意儿……
它上头啊
周凌来到的是一间类似于杂物间的房间
里面有台生锈的自行车，几箱啤酒和一台桌子，三张凳子
桌子上放着一根针管注射器和一个塑料杯子
针管里面还有一点液体，液体的前端有点红色
应该是血！
杯底中还有一点液体及白色晶状体，杯口和杯壁处都有着白色晶状体
墙角处还有一个被虫子咬得吱吱作响的大衣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