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谣言似虎，真合不来【修】
月明星稀，树影将斜，林梢微动。
这个时辰的阙都，城门早已落锁，非紧急事务，无人能够进出。
然而出城的大道上却出现一行车马，车身的外形极为华贵，彰显了车内人的身份绝不简单。
尤其是前面骑马领头那人，身形挺拔，单手勒马的样子隐约透露着他出身军营的身份，虽夜色过暗看不出样子，却也不难猜测出，定是一位极潇洒英俊的少年将军。
果不其然，领头的那位小将军跟门口值守夜班的小将不知说了什么，城门立刻打开，恭送这行人出城。
“能让小将军亲自护送，你说这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
“好好值你的班儿，想活命主子们的事就少打听。”
守门的小将没打听到什么皇家秘闻，还被领班的训斥，龇了牙不敢再说话，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谁不想好好活着，何况他还没娶亲呢。
行至城外数里，这队人停了下来，小将军下马，从车上迎下一人。
此人正是花家的三公子——花辰风。
花辰风不愧是阙都女子最想嫁的男人，没有之一。花家是祁王朝的首富之家，家世显赫，不仅如此，花辰风此人温文尔雅学识渊博，自小在他那当贵妃的姑姑身边长大，陪着五皇子褚亦泽学习，一言一行间也凭添了份贵气。
护送他出城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将军府的小将军赵承钰。
“到这就行了，有劳小将军连夜送我们出城。”花辰风拱手道谢，感激是真的，言语中的调笑，也是真的。
赵承钰似是没听到他的调笑一般：“辰风哥说笑了，别说是陛下的命令，就冲着你与我兄长的交情，今夜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得来。”
花辰风见平日在皇帝面前装纨绔子弟装得极好的赵承钰，此时却恭敬窘迫的样子，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何必拿你兄长作借口，谁能有我家那老幺的面子大。”
花家的老幺还能有谁，就是那把赵承钰从小欺负到大的花清宸。
一提到这个人，一路上都风流恣意的赵承钰眼神竟开始闪烁，扯着自己脖子前的风巾左顾右盼。
“罢了罢了，你们两个人这几年我和你兄长看得清楚，只是没说罢了，况且……”
花辰风顿了一下，似是感慨：“况且是我那弟弟先招惹你的，只是没想到当初的一句玩笑话，竟真成就了一段姻缘。”
“辰风哥……”小将军赵承钰骁勇善战，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最没规矩，如今提到花家的小公子，还被人家亲哥哥戳破了心思，再厚的面皮也顶不住了。
“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清宸还不知道今夜宫里的变故，我给他留了信，明日下午，他大约会在梅庐跟你见面，我们家有些情况，想必你兄长也不是全都知晓，你自然也知之甚少，到时候他会跟你讲。”
花辰风交代完，与赵承钰告别，乘上马车，马车里除了他，还有一个没清醒过来的小男孩。
赵承钰目送着花辰风他们的马车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路尽头，他才骑马回城。
————
翌日。
赵承钰护送完花辰风一行，今日还约了人在西郊大营见面，有重要的事情交代。
只是天色还早，赵承钰忙了这一宿也着实有点饿，便在路边的早点摊点了份朝食。
小将军昨日是秘密护送花辰风和车上那位出城，为了低调穿的是一身黑色劲装，看不出身份，虽相貌英俊引得街上的行人多看了两眼，但一大早就为生计忙碌的百姓，并没有仔细欣赏的时间，因此也没人认出他来。
只是他吃到最后，正要走的时候，听到邻桌的几个人闲聊起八卦轶事，这八卦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他赵承钰和花家的那位小公子。
“听说了吗，那日花家的那位小公子和小将军在街上碰见，闹得很不愉快，不知又是为了哪家的姑娘。”
另一人神秘兮兮地接着说道：“怎么没听说，前几日都传开了，这次好像是烟翠楼的哪位姐儿，那小将军刚从烟翠楼里过了夜出来，就被花家的那位小公子给拦住了……”
赵承钰听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传的净是些他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阙都的民风相对自由，讨论朝堂之事，是万万不可的，当今圣上登基后明令禁止百姓议论政事，若被举报揭发是要受重罚的，但王权贵胄的奇闻秘事却能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娱乐重点。
而城中的八卦中心，从十年前开始，便是围绕着花家的小少爷花清宸和将军府的小将军赵承钰。
据说，两人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结下了梁子，至于为何恐怕只有当时在场的人能知道了。
但在此前王公贵族们的恩怨要么是爱而不得，要么是因爱生恨，这两人无非也就这样的原因，八卦类型受限的城中百姓自然便将两人的恩怨归咎于此。
说书先生们抓住娶妻、联姻这些重点，自然而然地编撰出两人定是情敌的故事。
只是这八卦只是传得乐呵，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什么不对吗？
既然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他不过才五岁，花清宸也不过才八岁，半大小子都不到的年纪，怎么可能会因为姑娘就从此结了仇。
赵承钰听着没劲，没啥新鲜的，叼着最后一个包子回忆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
那年他才五岁，他兄长赵陌然还不像现在似的，在西北被西离牵制着无法回朝，除了照顾他，闲下来就喜欢和花家的三公子也就是花辰风喝酒。
花辰风也没有被他那贵妃小姑姑接进宫中，便不时的来将军府找赵陌然，两个人从风花雪月聊到国家大事，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那日花辰风正说着要赶回家，免得他家的老幺被几个兄弟“欺负”，就见门口跑来一个天仙似的小姐姐。
只是这位仙女姐姐并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个“小跟班”，迎面扑向花辰风的时候，一不小心将赵承钰撞倒在地。
来的人是谁，正是花家的老幺，只是花辰风跟赵陌然提及他时，从来都是老幺老幺的叫着，从未说过家里的老幺是个弟弟，赵承钰这才不知道撞倒他的仙女姐姐，其实是仙子哥哥。
花清宸撞倒了人，刚停住，还没来得及道歉，两家的哥哥就都过来扶起了自家弟弟。
花清宸只顾着抱着花辰风的大腿，抱怨家里的几个哥哥是如何如何的丧心病狂，并没有注意到旁边被他撞倒的小男孩。
自然也没看到，自他出现之后，小小的赵承钰便睁大了眼睛看向他，目光一刻也未他身上挪开过，小男孩不知何为心动，脑子里却出现了四个大字：仙女下凡。
以至于再后来，赵承钰和自家大哥闲聊，大哥问起自己以后想娶个什么样的女子回家时，他脱口而出就是那天奔进将军府跑来求助的仙女姐姐。
赵陌然就着这句话一回忆，险些被酒一口呛死，只是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笑而不语。
赵承钰当时不解，可几天后他便知晓了。他兄长把这事告诉了花清宸，还一起取笑他！
尤其是花清宸，本不是顽劣的性子，也甚少和人说话，竟然把这事当成笑柄，时不时就来将军府调戏他：“在承钰弟弟心中原来我是仙女啊！”丝毫不顾及他的面子和已经红透了的脖子。
自此，赵承钰见到花清宸便再也笑不出来，而花清宸却乐此不疲，每次非要逗得赵承钰话都不说甩脸走人。
虽说是少不经事时的乌龙闹剧，两个人也因此再没有几次对话是有始有终，但从韶年未满到志学之年，那颗撞进怀里的种子却在悄悄发芽。
赵承钰想到被花清宸取笑的那几年，狠狠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扔下银两准备去西郊大营，心里想着：早晚要欺负回来。
只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两人八卦的根源，可不就是因为娶妻！
“公子……”
“不用找了。”
若是花辰风在场，定是又要调笑一番：小将军这财大气粗的样子，怎么跟自家弟弟如出一辙了呢。
赵承钰一路想着花清宸，速速赶到了西郊大营，进到帐子里的时候，他要找的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了。
“老霍。”赵承钰摆了摆手，示意起身迎他的老霍不必拘礼，坐下谈正事为先。
老霍与赵承钰搭档多年，虽被叫成“老霍”，但其实年岁没比赵承钰大多少，两人是一同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感情，称呼起来也就没那么多讲究。
“你昨夜出城干什么去了。”老霍八卦地问。
赵承钰挑眉看着他：呵，他昨夜秘密出城，这么快就连老霍都知道了，看来宫里人的嘴，的确不咋严实。
“一时半会说不清，晚点再跟你讲，我今日还有别的要紧事。”
赵承钰转移话题，不是他不信任老霍，而是这件事牵连甚广，且可能只是个开头，又涉及到花家，涉及到花清宸，他得有十全的把握了再说，免得影响老霍的判断。
“我兄长来信了，西离那边有点奇怪。”
“哦？”老霍来了兴致，这果然比赵承钰连夜出城的事情更让他感兴趣。
赵承钰把他兄长的信递给老霍，等他看完。
“什么都不干……那他们是怎么养活越来越多的兵力的？”老霍听到这，也察觉出了不对，顺着赵承钰的话往下说。
“就是这个意思。”聪明人之间的谈话，果然更省时省力。
赵承钰和老霍在大帐里分析了半日，最后临走时嘱咐老霍：“可以从薛家入手。”
他的这个想法跟老霍也是不谋而合了，只是老霍好奇：“你这着急忙慌的去哪啊？”
赵承钰边走边对他说：“见花家的人。”
花清宸和赵承钰不和的事，老霍在阙都的这几年也是所有耳闻的，但看他这么着急去见花家的人，老霍心里疑惑：这花家也没什么待嫁的姑娘，小将军这是心猿意马的要见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