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鹤门来人
“砰！稀里哗啦哗啦啦”
一道黑影从店门外飞入，砸进了柜台后摞着的酒坛之中，酒坛在瞬间便碎了一地，黄白两色的酒液水泻而下。
路上行人被这一连串的声音所惊扰，开始四散奔逃，除了有几名胆大爱看热闹的之外，个个抱头鼠窜，仿佛生怕自己也会遭遇横祸一般。
柜台内的赵掌柜，呆愕地看着那道砸入酒坛，陷入昏迷的身影。从衣着装束和哀嚎声分辨来看，这人竟是刚出店门不久的巴勒玛。还不等赵掌柜有所行动，一道洪亮的嗓音，从店门口处响起。
“管事的给老子滚出来。”
赵掌柜身躯一震，心中对这声音与场景莫名感到了一丝熟悉，待他确认之下，朝着说话之人望去时，他整个人竟仿佛彻底石化了一般，微张着嘴巴，呆立在了当场。
“嗯？是你！”
一身黑白道袍，背负着左手，后脖颈插着一柄红玉珊瑚拂尘的中年男子，见到赵掌柜的瞬间也是神色一滞，惊诧无比。
随即，他脸上的惊诧，却化作了一丝兴奋与残忍。
“唉你不是仙盟的赵管事么？怎么悄悄地躲到唐家堡来祸害人了？哈哈哈得来全不费功夫呐，这次我看你往哪里跑！”
话音刚落，也不见这名道人打扮的男子掐诀施法，一道透明光轮从他背后显现出来，赵掌柜的身子便仿佛被一股无形巨力所摄，凭空飞向道袍男子，最终落在了后者脚边。
不理会正哇哇乱叫的赵掌柜，这道袍男子右手骈指，隔空一点赵掌柜的眉心，一道浅灰色气劲瞬间从他指尖射出，随后钻进了赵掌柜的眉心，在其眉心皮肤之下，化做了一颗散发着淡淡光芒的灰色圆珠。
随着圆珠凝成，赵掌柜身躯一僵，整个人缓缓地离地悬浮而起，一道光幕自那圆珠内投影而出，飞速闪过各种各样的画面。
道袍男子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些画面，眉头却是愈发皱起，仿佛在搜寻画面内容的过程中，发现了什么让人不适的景象。
“不知是何人，胆敢对我仙盟管事施展搜神术呐？”一名衣着华丽锦袍，蓄着鼠须的男子，从楼梯口缓缓踱步而下，平静说道。
他的话音不高，但话语中每一个字的音节，却是清清楚楚地响彻在楼内的每一个角落。
道袍男子斜眼一瞥来者，面露一丝不屑，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只秃毛老鼠。我说锦鼠呐，你们仙盟这是越混越回去了，居然纵容手下管事为非作歹，祸害一方百姓，依我看，这仙盟干脆解散了拉倒。”
锦鼠终于看清来人，心中不免‘咯噔’一下，暗道：怎么就遇上了道朴子这小老儿？
不待锦鼠琢磨此人的来意，道朴子的那番冷嘲热讽的话语，又已经尽数钻入他的耳中。
锦鼠轻咳一声，说道：“道朴子，你今儿这又是发的什么疯？”
道朴子嘿嘿一笑，并未立刻作答，而是指着赵掌柜的手指轻轻一抖，后者眉间投射而出的画面，立刻便放缓了闪动速度，最终停在了某一个瞬间。
“看！”
随着道朴子轻喝一声，停止的画面仿佛结束了暂停，开始继续闪现。
锦鼠依言望向画面，他的两只豆大小眼，却是越看越大睁，到得最后，竟是连上唇的细须都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画面上，一个七、八岁的男童，被人五花大绑在一个木架上，一脸猥琐笑容的赵掌柜，正蹲在男童大张的双腿间，伸手轻弹着某个要害部位。
接着画面一闪，赵掌柜又蹲在了另一个男童身前
如是再三，足足数十个画面，都是这种类似的场景。
仿佛还不过瘾一般，道朴子手指一抖，画面又闪退到了一开始的场景，接着，他点向赵掌柜的手指微微下移，点向了后者的咽喉。
随即，赵掌柜的喉中便开始不停传出话语，起始画面又再次重复地闪过。
“嘿嘿嘿，小乖乖，让赵爷我看看你的小宝贝”
话语内容极其不堪，却是跟画面场景极其相配。
而此时，锦鼠唇上的两根鼠须，已经仿佛沸水涌盖一般，不停地交错狂抖，让人看起来感觉有些好笑。
很显然，此刻的锦鼠，已经气恼至极。
“气煞我也！”
终于，当道朴子再次将这些画面退回到一开始，并打算重复放出时，满脸通红的锦鼠，咬牙切齿地挤出四个字。
道朴子似笑非笑，手指一抖，画面闪到了赵掌柜蹲下的那个瞬间，又继续开始闪动。
“让赵爷我看看你的小宝贝”赵掌柜喉间配音继续传出。
“够了！道朴子你”锦鼠右手虚抓，一团白光在他掌内瞬间凝聚。
道朴子表情依旧，手指接连抖了三次，画面便重复退回了三次。
“看看你的小宝贝”
“你的小宝贝”
“小宝贝”
赵掌柜的声音，接连重复了三次，只是这些话语，却让某人感到了极其强烈的不适。
锦鼠瞬间暴走，‘啊’地一声大叫后，右手握爪，宛如疾风迅雷般地抓向了赵掌柜的头顶。
道朴子的坏笑依旧，语气却是不急不缓。
“锦鼠，你这是气的跳脚了？人家又不是说你，急什么？”
道朴子一边说，一边伸出左手掐起法诀，一面丈大的光镜从空气中凝出，挡在了自己和锦鼠之间。随着‘锵’的一声，光镜竟是毫发无伤地接下了锦鼠的含怒一爪。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反而让锦鼠彻底失去了理智。
只见锦鼠爪间白光陡然大放，铺天盖地般的爪影，蕴着簌簌破风声，浪潮般狂冲而出。
光镜上顿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白点，接二连三的铿锵声，瞬间如爆豆般噼里啪啦地响起。二人身遭数丈范围内的桌椅板凳，尽皆化作了灰白齑粉，被能量冲撞的劲气激散开来，最终从门窗口内狂涌而出。
直引得街对面，那几个胆大看热闹的人，爆发出一阵阵惊呼。
“唉道朴子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诡异地从长街尽头处响起，倏忽间便传入了聚仙阁厅内，落在了交手二人的脑中。
话音还未落，一道白色身影，竟是仿佛凭空挪移一般，从虚幻到凝实，立于道朴子和锦鼠之间。
一股无形威压从这人身上弥散而出，瞬间将漫天爪影统统镇在了当空，再也无法落下。
道朴子感受到这股威压，面色却是丝毫不改，只是收了光镜神通，似笑非笑地望着来人，仿佛还没玩够一般，右手再次一抖。
“让赵爷我看看你的小宝贝”
来人是名老者，他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袍，身上没有任何装饰。满头白发虽然略微有些稀疏，却被梳理的一丝不乱，挽成了一个道髻。
老者自然听到了赵掌柜这句话，但他的表情却耐人寻味，竟然也跟道朴子一般，似笑非笑。
道朴子如是再三，又‘玩’了几次，老者却依旧不为所动。
“嘁！莫师叔你真不识趣，一点反应都没有。”道朴子终于感到有些无趣，收了笑，抱怨了一句。
“我若跟你一样，岂不是为老不尊了？那我仙盟的威严何存呐？”老者莞尔一笑，语气平静地反问道。
道朴子显然对这话不太感冒，也不答话，只是将搜神法术收了，背负着自己双手，望向门外街道。
“道朴子啊，今日前来是有什么要事么？”老者呵呵一笑，丝毫不介意对方的态度，说道。
听到这话，道朴子面色一正，转身对着老者站定，摊开了自己的右手。
一道白玉镶金的身份令牌，以及一个红色铃铛，不知何时，已经缩小成了枣核大小，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道朴子对着掌心轻吹一口气，这两个东西瞬间便恢复了原本大小，接着又腾空而起，悬在老者胸前。
“嗯？这不是你们鹤门弟子的身份令牌么！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老者笑容中多了一丝疑惑，问道。
道朴子并未接话，只是右手一掐法诀，遥遥一点令牌，他身后光轮再次显现，而那块白玉令牌却仿佛有所感应一般，亮起一轮蒙蒙白光。
属于柳元道的声音，也随着白光亮起，从身份令牌内响起。
“敬禀长老师叔，弟子柳元道，在护送商队时，于南方荒野中，遇上了恶鬼道邪修黑白子。弟子力敌不过，好在有个少年施展咒法相助，弟子这才用本门的神罚天雷，诛灭了那名邪修。”
“弟子深知天雷本源不容有失，这才凝聚最后一丝神念进入身份令牌，以便告知长老师叔事情的原委。所拜托送还令牌的这三名少年，天赋尚可，还望师叔厚待一二，弟子叩告。”
两段话很快便说完，玉佩上的蒙蒙白光，也随着话音落下而暗淡下去。
道朴子的脸色，已经多了一丝寒霜之意。先前他只是感应到了自己门派的令牌神念，却未曾想，令牌内遗留的信息竟是如此惊人，他的心情自然凝重无比。
“莫师叔，要再听一遍吗？”道朴子语气平静地问道。
笑容收敛的老者，轻轻摇了摇头，只是从他那有些冷峻的面容上，让人感觉到了一丝压迫。
老者对锦鼠使了一个眼色，锦鼠会意之下，闪身便向着后院而去，不过片刻，便抱着三名孩童，回到了老者身旁。
先前被赵掌柜支开的数名伙计，从楼上鱼贯而出，搬桌抬椅并拭灰奉茶，好供几人就坐。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十数名劲装汉子从后院来到厅内，每个人肩头都扛着一个人，待走到老者身前，才将扛着的人放倒在地，整齐地码在赵掌柜身旁，排成了一排。
就连柜台内昏死的巴勒玛，也被一并抬出，排到了一起。
一个领头的汉子，从腰后摘下数个布囊，放在了老者手边的桌上，从这些布囊微张的口中，散发出属于钱财的金银光泽，应是地上那些人身上的财物。
锦鼠瞄了眼桌上财物布袋，随后面色不善地收回目光，轻轻一挥手。劲装汉子们纷纷抽出腰间短刀，抹向地上那排人的脖颈，终结了他们的性命。
端茶细品的老者，虽未抬头，却是轻叹了一口气。
目睹整个过程的道朴子，微微抬手朝着老者一揖，说道：“莫师叔，我知道你眼里不揉沙，但我觉得，诛杀首恶就够了。”
老者将茶碗放在桌上，抬手阻止他说下去。
“道朴子，仙盟也好，各家宗门也罢，但凡风气有了偏差，便是如坠魔道，一发而不可收拾。更何况，如今邪修竟敢再次现世，想必有着非凡凭持，没有天阶修士坐镇的仙盟，恐怕将面临一场惊世浩劫。”
老者将手放下，继续道：“你可别小看这些仙盟下属的凡俗之人，但凡他们只是向邪修透露些许情报，哪怕只是冰山一角，也可能在关键时刻，起到难以想象的巨大作用，不可不慎。”
道朴子闻言，默默点头表示赞同，目光却扫向了一旁。三名孩童自然是周小白三人，他们正倚坐在靠椅中，自然听不到众人的谈话。
道朴子轻挥袍袖，便有一阵微风扬起，掠过周小白等人面庞，瞬间将其唤醒。
不过盏茶功夫，周小白等人便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周小白给陈若琪和王玉使了个眼神，旋即他站起身，对着老者和道朴子作揖行了一礼，真心道了声谢。
“既有缘起，便有因果。小友不必多礼，不知接下来，你们打算何去何从呐？”老者再次微笑，和善道。
周小白略一沉吟，再次一拱手，恭敬地说道：“仙师大人，小子们如今也没地方去，自小便听家父提起过修仙世界的种种玄妙，不知道小子们有没有缘分，就此拜入仙师门下？”
“好！你们三个小崽子我看着挺不错，我答应你们！”不待老者答话，下首的道朴子却是抢先说道。
三位少年皆是面露喜色，周小白正打算立刻跪下，却被接下来的话语声打断。
“不过有两点我得先跟你们说清楚。”道朴子话音一转，“首先，玄门修行讲究缘分与天赋，我得先查看你们的资质。”
周小白闻言，面色再次转喜。
结果几乎是在瞬间，他便发现自己居然凭空浮起，全身都已动弹不得。而身前那个穿着道袍的中年男子，身后却是浮现出一环光轮，伸手指向了自己。
‘轰隆隆’地一声，天地间凭空响起一声闷雷，一道蕴含着赤、绿、蓝、黄、白五色的电光，仿佛能够穿梭虚空一般，直接透过聚仙阁的屋顶，当头砸落而下。
五色电光包裹中的周小白，陡然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