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痴迷
江玄卿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
虽然脸色还是苍白的,却不再那样单薄易碎。沈知晚能够感知到的,他稍微好点了。
这是一个很小很安静的镇子,具体是何处沈知晚并不认识,但无所谓,没人打扰他们就好。
黄昏时她坐在窗前,忽然觉得就这样过归隐的日子,与江玄卿一起,挺好挺安心。
终于在一个点灯的夜晚,江玄卿悄无声息地睁开了那双漂亮的凤眸。
他睁开眼睛,只能看到一点点光亮,也不知道身处何地,身边还有没有人。突然想起了沉睡之前的记忆,张了张嘴唇,轻轻唤了声“阿晚”。
居然没出来声音,只有一点点气音,大概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沈知晚却欣喜若狂地凑了过来,一下子闯入了他的视线。
接着,一个柔软微凉的手伸过来,毫不客气的摸了摸他的脸,摸摸额头,最终又滑到脸颊上,似乎很不舍。
“你终于醒了。”沈知晚咧嘴一笑。
江玄卿也轻轻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她。
睡了许久,仿佛一切都变了模样,他的世界。
江玄卿愣怔着,看着沈知晚跑出去又跑回来,坐在他身边喂他喝了几口粥。
“是你做的吗?”他突然问。
“啊。”
沈知晚拿勺子的手一顿,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笑道:“师尊才醒,怎么就问这么犀利的问题?不过,若你想吃我做的,我可以学一下。”
江玄卿也有点想笑,本想客套着说一句“不必了”,可不知怎的,他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想吃。”
“行,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就去请教楼下的大厨。”她答应得干脆利落。
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牵连着,只能从言语中感受到一星半点,还摸不透。
江玄卿一声不吭的服了药,又任由沈知晚解了他的衣服给他的伤口上药。事无巨细,沈知晚突然变得好体贴。
“嗯……你虽然醒了,可状态还不好,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好不好?”
沈知晚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他。
他安静了,似乎没有理由拒绝。
沈知晚就当他默认了,转身灭了桌上的烛火,然后半卧在了床榻对面那张软椅上。
安静了很久,沈知晚也睡不着。江玄卿醒了,她要思考的反而更多了。
有好多话要和江玄卿说,偏偏他重伤刚醒,不能打扰。她心中微微焦躁。
于是起身,蹑手蹑脚的跑到了露台上。
外面很冷,但不黑,天上挂着一轮清冷的圆月,远处还有些零星的灯笼。
沈知晚仰着头,盯着皎白的月亮看。月亮不像太阳那么刺眼,但它高高在上,有些时候也很显眼。
不管有没有人看,它都是一样的清冷孤傲,投射着如霜的光。
说伤感也不是很伤害,总之,沈知晚在心里感慨了一会儿,又悄无声息地进去了。
踮着脚尖来到江玄卿榻前,本想看看他有没有醒,却发现他面朝墙侧躺着,对着沈知晚的肩膀不住地颤抖。
“……”
沈知晚心头大惊,一伸手点着了蜡烛,房间瞬间温亮起来。
那颤抖的肩膀停止了颤抖,江玄卿扯了扯被子。
“师尊?”
沈知晚也去扯被子,却发现被子被用力攥着,扯不动。
他居然没睡。
“你怎么了?疼的厉害吗?”
沈知晚眉头紧蹙,手中发力。江玄卿毕竟伤病才醒,没有力气,沈知晚一把就掀了被子,凑了过去。
见无法再隐瞒,江玄卿缓缓起身。他一脸淡漠,抬起了眼皮,可脸上却是纵横交错的泪痕,眼角泛着红,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沈知晚愣住了。
须臾,她猛地抱住了他。
没办法。她没见过他这么脆弱不堪的模样。即使是身负重伤,单薄的要碎了,也不像现在这样。
沈知晚闭上眼睛,可眼前还是江玄卿一双红红的眼尾,那么可怜。
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语气平缓道:“你要是难过,哭也没关系。”
半晌,她感觉到江玄卿的大手放到了两人之间,轻轻推她。
“放开我。”
沈知晚不听他的,就像在哄一个耍脾气的小孩子,反而抱的更紧了。
“你……松开…”
江玄卿的语气很沉闷,还带着些不好意思。
沈知晚觉得她已经探知到江玄卿的心里去了。她能感受到他的纠结。
于是,她问:“为什么要松开?”
江玄卿沉默一下,道:“我是你师父。不能……这样。”
就更印证了沈知晚的猜想。她安心了,松开他,又捧起他的脸。
“是吗?那师尊为何也不骂我一句?”
江玄卿莫名其妙:“骂你什么?”
他居然一点也不觉得有问题。居然就真的转了性子了。沈知晚说不出是欣喜,还是有些心疼。
“……就,像他们说的那样,我毕竟叛离了仙门。离经叛道,有违天道,不是吗?”
江玄卿垂下眸子,又掩盖住了自己的情绪,他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脸还被人捧着,缓缓道:“那不是你的错。”
“但在所有人眼里,我就是错了,错的无可救药。”
“至少在我眼里不是。”
“那么你愿意和我,站在一起?”
江玄卿一怔。确实如此,但他却没那么快回应了。好像答应一个“嗯”字都困难,怎么会那么莫名其妙的怪异呢?
大概沈知晚一击必中。他感觉她好像已经在自己心里扎了根,那么自然也窥探了他心里最见不得光的秘密。
这算是一种堕落吗?
江玄卿也迷茫了。
假使,沈知晚真的像外面传的那样,无恶不作,腥风血雨。那他江玄卿难道也要和她站在一起吗?
答案居然是——是的,他想,很想。即使要下地狱,他也想跟着她一同去,陪着她。
那样疯狂的念头。
在无尽山时这个念头就已经生根发芽,疯狂肆虐了。
他不敢面对这个可怕的答案。因为在这个可怕的答案背后,还有更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
他居然那样痴迷,自己的徒弟。
所以他一直控制的很好。除了重伤之时,他心中大片大片的苦涩,除了沈知晚什么都放弃了,才会说出那种话。
“你带我走。”
阿晚,你带我走吧,我跟你走,我想与你在一起,想的都要疯了。
他的眼里又含了泪水。
沈知晚凑近了他,鼻尖几乎相碰。
江玄卿想起了那一个轻飘飘的吻。是沈知晚主动吻他的。
可那又怎么样?他难道不应该明确拒绝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