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耳光
情忧非常识趣，悄无声息的带着小朵走远了，离开了。
天地间只剩了这对师徒，一时间忘了自己与对方的身份，只想紧紧相拥来倾诉内心所有的情感。
头顶是被风吹的沙沙作响的树叶，这样的声音并不能影响什么，甚至比完全寂静要让人安心。
抱的手也酸，腿也痛，终于松开了。是沈知晚先忍不住松开的。
江玄卿依依不舍，却终于清醒了，收回手臂，暗里攥紧了衣袖。
沈知晚抬眸，却见他的脸似乎又白了几分，眉心无意识的微蹙，像是隐忍着痛苦。
思索来思索去，沈知晚缓声道：“师尊，对不起。”
江玄卿惊愕了一瞬，又摇摇头。每天都有人告诉他，沈知晚做了什么恶事，要他死心，别再想着这个离经叛道的徒弟了。
但他太偏心了，他一点也不信，甚至听都没听进去。江玄卿记性不差，但要让他复述任何一条沈知晚的罪律，他一点也说不上来。
连前辈的尊者都惊动了，告诉他他这是在助纣为虐，大逆不道，罔顾人伦等熟悉的话语。
不过，他由从前的旁观者变成了亲临者。
江玄卿就那么静静听着，有一瞬间竟按捺不住想大声告诉他们，大逆不道也罢了。万一，即便沈知晚真做过那些事，他也要护着她。因为他是她的师尊，那么，就把他当做她的共犯好了，任何代价他都付。
确实是大逆不道，有违自己曾经修过的道，对不起师长们的谆谆教诲。
也许就是因为他确信沈知晚不会，才会这么偏袒，偶尔想一想“万一”也无妨。
所以这个对不起，没有必要对他说。
她沈知晚身上就是有魔族血统，但不是她的错。她瞒不住了，被人发现，不得不被驱逐，也是理所应当。
沈知晚又道：“师尊，你跟我走吧。”
沈知晚说完这一句，心里默默跟了一句，她已经替江玄卿问好了：去哪里？
这一点她倒是也未想好，也许她还得对江玄卿说：师尊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可惜，江玄卿闭上眼睛，淡声道：“不，我不走。”
“……为什么？”带了一份焦急，脱口而出。
随即，沈知晚又自顾自道：“师尊不想去魔界对吗？那我们可以不去，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江玄卿艰难地摇头，哑声道：“我只在这里，在无尽山，哪儿也不去。”
他已经做了在人眼里非常错误的决定，再也无法放任自己去任何地方，这也算是，一个惩罚。
他内心死命挣扎。
但如果沈知晚强硬的把他劫走，或许也就半推半就，离开了。
也算是一种逃避。一种本能的逃避，让别人说起来，全都推卸到沈知晚头上。
别人会想，不是江玄卿的错，都是那个逆徒——
他自己也会这样想。
原来，江玄卿不会在意别人的想法，但却十分在意自己对自己的看法。
从小在他心里生根发芽的便是正道，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就是招人恨的。
在他内心深处，还是会有那么一丝芥蒂，纵使被情爱裹挟，也迈不过那道坎儿。
“不要这样。”
沈知晚温柔的不像话。她仰着脸，抬起手抚上江玄卿瘦削的脸颊。任谁看到这场景都不会认为他们只是一对久违的师徒。
“他们对你不好，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江玄卿沉默了片刻，道：“什么都不为。”
沈知晚抿了抿唇，突然迷茫了。
她仰起头，看着阴郁的天。
“师尊，变天了。怕是要下雨了。”
“师尊，不想与我在一起吗？”
江玄卿不点头，也不摇头。
“那你还是我师尊吗？”
江玄卿微睁大了眼。半晌，才从牙关挤出一句话：“那你还愿认我这样的师尊吗？”
他情绪似乎不大对，沈知晚撇开了头，笑道：“这话说的就太没理由了。毕竟，该被厌弃的人是我啊。不是吗？”
她苦笑，看着面前的男人，心中觉得他可怜极了。虽然他身量高挑，此时却像瑟缩着身子，她好像看到的是一个瘦弱的少年。
除了可怜，怎么还有点不识好歹。
沈知晚抬手，冷冰冰的手指伸进江玄卿披散的发间，摸到了他温热的后颈。
然后轻轻按下，又踮起一点脚尖，仰起头，一吻便落到江玄卿苍白的唇角。
江玄卿一怔，随即抬手就抓她的手，她却迅速甩开，复又抓他领口，制止他要躲开的动作，依旧是轻吻。
沈知晚睫毛轻颤，垂眸低声道：“如果可以的话，不当师尊才是极好的。师尊，这些日子，我很想你。”
不远处传来了急促凌乱的脚步声。
沈知晚眉心微动，终于松开了手里的领口，抬眸瞥了江玄卿一眼。他眼中满是慌乱，眼尾一片绯红点缀，却让这张脸更显易碎。
两人不约而同移开视线，看向了准备好了重新而来的尊者与弟子们。
为首的终于不再是看了让人心烦的霜瑟，而是另一个陌生的面孔，威严成熟，下巴一小把乌黑顺滑的山羊胡，略显沧桑。
看气度像是长老前辈什么的。
他的脸沉的像阴冷的云，灰白灰白的。一双如鹰般狠厉的眸子，在沈知晚和江玄卿脸上来回扫视。
“魔族之人，真是惯会做些大逆不道，罔顾人伦的事。”
沈知晚挑挑眉，下一秒就明白了。这个眼尖的老头子看见她二人接吻了。
那长老瞪着江玄卿：“还站在那儿？过来！”
江玄卿没动。
沈知晚稍稍安心。
长老气的胡子颤抖，抬手指他：“你！”
只一个眨眼，他竟窜到了两人面前。身后有弟子小声叫他扶蓝长老，提醒他，似乎是怕沈知晚一掌拍死他。
不过，他毕竟修为了当，沈知晚还没想和他打。他却突然抬手，一耳光扇在了沈知晚脸上。
“不知廉耻的东西！”
“……”
“师伯！”
江玄卿也没料到这个场景，脸色愈发难看，一把拉住沈知晚的手腕护在了身后。
“她是我的徒弟，不劳师伯操心。”
扶蓝长老那双眸子又死死盯着他，冷声道：“我们这里没有魔族弟子，你又哪来这么个徒弟？江玄卿，清修了那么多年，你就这点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