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绝境
阿晚不曾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忙去捂他的嘴。
索性，近处位子都没坐客人，远处的也在听戏吃酒，没人注意到小小的骚乱。
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何模样，只凭本心，狠狠瞪他一眼，他便吓的差点昏过去。
阿晚不让他昏，一手死死掐着他以作威胁，等他平息了些，不会再大喊大叫了，才松开捂住嘴的手。
“知道就老实点，不然，弄死你。”她压低声音，故作凶狠，先吓住他再说。
书生点了点头。可就一瞬间，他的眼里汪了两汪眼泪。
怎么还吓哭了？当真软弱无能。阿晚眨了眨眼睛，心里轻轻的叹气，终于平息了心绪，坐到他对面，那日景娘坐的位置，一点也不错。
“你倒是说啊，她去哪里了？”
“她……”书生泣不成声，“她死了。”
忽听这几字，阿晚感觉自己的魂魄猛然一晃，一瞬间恍惚的忘记了是什么意思。片刻回了神，又差点昏死过去。幸好已经坐着了，没有瘫倒在地。
使劲定定神，耳边嗡嗡作响，不知是台上那戏子声音太尖锐，乱哄哄一片。她趴在桌上倚着，勉强支撑：“她怎么会，怎么会死？！”
眼见着她失了魂魄，又幽幽回神，那书生果然是个呆子，又或许是觉得她与自己的那妖精一样，不会一口吞了他，便也没跑。
他也已经调整了情绪，抹净了眼泪，低声道：“是真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于是书生开始讲他的所闻。原来是夜晚，景娘送了他回去，可他像个被勾了魂儿的人，忍不住出门回送她，这一送不要紧，他眼看着前面拐角处，景娘对着黑暗里说了几句话，那黑暗中竟闪了一闪银晃晃的刀光，一瞬间，景娘喉管的热血飚出。
她应声倒地，书生吓坏了，更不敢过去，可又实在不甘心，就在那看着，想着至少把景娘的尸身拖走，可那边没了动静，一恍惚，景娘不见了，地上只有一株枯死的花枝。
死了。彻底没了，连原形都枯萎了。
阿晚想起了那日在野外见到的枯毛狐狸。
书生见她呆滞，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翻来给她看。她瞥了一眼，正是一株依兰，已经发黑了，看上去一碰就要碎成渣了。
她哭了太久，眼下已经哭不出来了，心底只有无尽的悲凉。陪伴了不知多少年的姐姐，只剩下这一小株。
许久，台上的戏散场了，人们也喝足了酒，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阿晚还盯着那株干花尸体，忽然道：“你很爱她啊？”
书生一怔，点点头。
这样一来，阿晚连把干花拿走都不能了。多不容易的真爱，她看着他，终于成全他。心如刀割，在往外渗血。
“那，你好好收着吧。”
她拿起酒壶，倒了一小盅，扬了扬手，再看那花一眼，然后一饮而尽。
这是她第一次喝酒，酒味不错，醇香入味，但滑过喉咙，她只能感受到煎熬的烧灼了。
她硬撑着，对书生道：“多谢你了。”
酒馆门上的红灯笼被她远远甩在了身后。夜市的喧闹也被抛诸脑后。
怎么会这样？
阿晚在黑夜里使劲睁着眼睛，心里难受的要死。她与这世界的牵扯，一下子断掉了。毫无留恋。
狂奔一气，不知是泄恨还是什么，她胸口痛起来，却犹嫌不足，她绝望了，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平淡的生活没了，任务失败了，妖王元神被夺走，连姐姐也没了。
阿晚坐在地上，吹着冷风，脸色惨白难看。
对，是谁杀了她？是谁！
她又找到了继续苟活的理由。
妖族的兴衰她不关心。妖都是自己顾自己，没人在意那么多，可是她在意姐姐，别人谁爱死爱活，都不关她的事。
直觉告诉她，景娘的死与那只狐狸亦有关联，会是道士杀的吗？
景娘告诉她，妖没有人那么容易死。可你看，还是一剑毙命，多脆弱。
阿晚颤抖起来，说不清楚是害怕，还是冷。她下意识的，猛然回头，后面站了一个高挑的黑影。
不是玄卿。是夜长使。
“小花妖，你可叫我好找。”
他的嗓音阴冷无比，好像在冰水中浸泡着。
阿晚身子一僵，瞬间动弹不得了。
夜长使继续道：“你想的办法呢？妖王的元神呢？”
他闪到了阿晚面前，勾了勾嘴角，露出几颗尖尖的牙齿，气场强大，杀气四溢。她的下巴被一只冷冰冰的手捏住，瞬间一阵刺骨的疼痛袭来。
“你知道背叛我会有什么下场。”他冷笑。
阿晚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瞪着一双眼睛看他。
捏着她下巴的手终于松开，改捏她的肩膀，像被鹰爪子抓住，疼痛难忍。阿晚意识到，他要带她走。
阿晚的心缩成了一团，她的身子也想缩成一团，本能的恐惧无法拒绝。
夜长使推了她一把，她便像个木偶一样，踉跄着往前两步。
他像自言自语，冷哼道：“日期已到，该拿你这最后的妖精去献祭。”
什么？？？
真相破土而出。看上去她平淡极了，睫毛都不带抖一下，可她的心在怒吼，在滴血。心脏要爆开了。
献祭，献祭？给谁献祭？
忽然一阵风起，眯了眼睛。夜长使忽又抓她，莫名其妙中，她的肩一阵剧痛，能清晰感觉到有个东西刺穿了肩头。
再睁眼，夜长使躲在阿晚背后，而面前，是一脸错愕的玄卿。
“哈哈哈哈哈！好极了。”
夜长使笑了一连串，却没有任何笑意。陡转阴鸷，话里恨不得带着毒：“真的是你。”
阿晚满脸痛苦，垂下眼皮看见那把当初没能刺中她的剑，现在无情的穿透她的肩，神色复杂。但其实她的心里什么都没想，已经顾不得了，只有疼的空白。
玄卿脸色也是一沉，似乎也想说一句“是你”，但他眼神又落到了阿晚身上，又懊悔不已，一招手，那剑便飞回了他手中。
阿晚的肩头，就多出一个窟窿，不怎么白的白衣又浸了一圈血水。
她受制于人，动弹不得，连痛也藏在心里，不愿看玄卿，便刻意垂着眼皮，故作清冷。
玄卿心中急躁，却还没忘教诲，面色越来越白，不敢露丝毫不安，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游走。
夜长使凑了上来，脸贴着她的脸颊，对她耳语：“你这只不知死活的妖，你以为他是什么人？”
阿晚心如死灰，已经不想知道了。脸又被抬起来，不得不看了眼玄卿。
“你看他，铁石心肠，一点也不在意你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