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夜微温存
江玄卿撇过了头，微微俯身，将案几上乱糟糟的书卷一点点收拾干净。其中还有些沾上了砚台中的黑墨，他就蹙眉。
沈知晚就在他身边坐着，一手撑着地，坐姿极其不端，越发与乖巧不沾边。而从那处隐隐传来的气息，疯狂的挑逗着他的一颗好似滴滴答答融化的心。
江玄卿面无表情，把一摞卷宗重新摆放到桌角，擦干净了滴落桌面的墨汁，一切恢复了原貌。才扭过头冲着沈知晚，眼中却是一片空洞，没有盯着她。
他道：“还不回去吗？”
沈知晚一动不动，看着顺着肩头滑落到地上的一缕头发，道：“师尊，我害怕。”
“……”
江玄卿：“你怕什么？”
怕黑？怕冷？怕鬼？他眼神聚了焦，冷冷看着她。
沈知晚垂着眼皮，也在想自己怕什么，好找个借口。她只是不愿离开他，不想一个人回那么大那么静的惜清殿。
沉默了片刻，沈知晚道：“怕师尊再吐血啊。”
江玄卿的心又是一跳。她总是让他心跳。他不由得有些烦闷，捏着一只纤细毛笔的几根手指用力收紧。
他道：“不会了。”
沈知晚：“师尊怎么知道？”
江玄卿：“……”
沈知晚：“刚才我来时，师尊就那样趴在这里，吓坏我了。”
江玄卿眉心微动：“即便如此，你又能帮上什么忙？”
这话听着似乎有些不耐烦。对什么不耐烦？对她的一片好心吗？
他猛然闭了嘴，有些后悔，可惜说出去的话是收不回来的。其实他并没有指责她或者抱怨的意思，可不知道怎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是难听的。
沈知晚却面不改色，丝毫没有计较他话里的意思，还微微一笑，淡淡道：“我能帮师尊去叫人。”
能不能帮忙，只有她自己知道。
“……”
屋里又安静下来了。没过多久，沈知晚的眼皮就开始打架，她两手撑在身子两侧，歪头垂眸看着江玄卿写写停停，垂着眼眸，只能看到纤长乌黑的睫毛，笼罩着一团阴影，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
渐渐的，这团影子也模糊了。
江玄卿只觉得肩上一沉，握笔的手立即停下了。他像是害怕什么似的，脖子僵着不敢扭头，盯着一个字目光呆滞。直到肩膀略微发酸，他才小心翼翼的动了动，女孩的头立即无力的滑落，滑到了他怀中，然后不轻不重的倚在了腿上。
江玄卿：“……”
他喉结轻动，终于没忍心叫醒熟睡的人。又不敢乱动，僵着手帮她把无关紧要的发丝捋顺了。
他不敢面对的，心中对她用无数复杂交织的情绪。他现在只知道，单单这样盯着她，心中就已经有些什么东西要克制不住了。
他从未觉得自己有这样不堪，简直想杀了自己。
正静默着，夜里连一丝风都没有，静的让人慌乱。忽然门外传来轻轻的扣门声。
江玄卿心头猛的一惊，好像乍出了一身冷汗。随即，他又对此反应很不满，再抬头眸中都不由得带了些哀怨。
“进来。”
门外一身白衣的弟子对此一无所知，一推门便对上了一双能杀死人的目光，不由打了个冷颤。
江玄卿并不认识这是哪个弟子，事实上，虽然身为无尽山的仙尊，但他认识的人屈指可数。只是确定这人是无尽的弟子就行了。
他冷冷道：“有事？”
闻言，那弟子慌忙回神，弯腰行了一礼，战战兢兢道：“江师伯，师尊让我来告知您，永宁的情况比以往要危急，怕是……有魔族要攻占领土。”
江玄卿感受着怀中人传来的温度，做不到无视，心里愈发不自然，跳动了一下比一下快，好像又要发作恶毒一样。
但他面上还算坦然，点点头，冷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弟子见他坦然自若，自然也放心了，连忙点头，却无意瞥见江仙尊一尘不染的怀中多了颗脑袋。他惊的瞪大了眼睛，然后才看到脑袋下还有纤细的身子。不敢多言，他转身退出去，小心翼翼的关好了门，不留缝隙。
江玄卿闭上了眼睛，不想看任何东西。现如今可好了，不止做不到心如止水，还一惊一乍，慌里慌张。
恍惚记得沈知晚小的时候，就喜欢粘着他，搂着他雪白的衣袖蹭，有时还往他怀里钻。但他也从没有生出任何异样的情绪，甚至觉得麻烦。他不喜欢与人亲密触碰。
现在和那时又有什么不同？怎么只是靠着他睡一下都怕被人看到呢？江玄卿调息，将心里的不自然缓缓压下。
沈知晚却动了动，将头埋的更深，极其自然的伸出手抱紧了他。
“……”
沈知晚醒来时，腰酸背痛。这种看似浪漫的睡姿实在是不中用。她闭着眼，醒了醒神。昨夜那时，她分明还没睡熟，清楚的意识到脑袋下枕着江玄卿的腿，不过，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她为什么要硬撑着起来呢。
现在，脑袋下却硬邦邦的了。
她猛然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红木案几。
“嘶……”
沈知晚捂着脑袋坐起来，看到身上裹着一件宽大修长的外袍。她拎起来看了看，银色的丝线如水波流转闪光，若隐若现，才反应过来这是江玄卿的。
他人呢？
沈知晚很确定这间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头还有点晕，不想东张西望。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把那件雪白的衣衫，用手指轻轻叠好放到一旁。
想了想又拿起来了，虽不知道他人去了哪里，但可以直接送回竹溪舍。
走在石板路上，沈知晚莫名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什么来。也许是心里觉得怪。
刚回了惜清殿，就有人找上门了。正是许久未见的情忧。
沈知晚眼皮也不抬，给她沏了壶茶，倒了两杯，悠闲道：“师叔怎么今日有空，来这里找我了？”
情忧也不紧不慢，毕竟天大的事对于她来说也不算大事。抿了口茶，她缓缓道：“你知道江玄卿去哪了吗？”
这样一问，沈知晚一愣。这倒是没想过，也没想找他。她抬头看着对面，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态。
“永宁。”
“……他去那里干嘛？”
话一出口，沈知晚就想到了昨夜来的那个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