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你宁可住疗养院,都不肯跟我?
盛晚和陆远词这场浩浩荡荡的豪门婚礼筹备了半年之久,期间一直在网络上直播着差不多所有的细节,拼命给网友炫富,发糖,让一群没见过市面的网友充分见识到什么叫‘王子公主’的婚礼……
突然宣布停止。
是航远官方发布的微博,宣布婚礼停止,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并没有说是延期还是彻底不办了。
随后盛晚的微博转发,确认了这一点。
前天还在微博秀恩爱,今天就看起来打算彻底分道扬镳的样子了。
网络上顿时炸作一团——
[我靠我靠,没搞错吧?我还等着看一周后的世纪婚礼等着看盛晚穿王薇薇的高级定制婚纱呢!这简直耍人玩儿啊!]
[之前是谁说豪门靠谱的,一周后的婚礼都能说取消就取消……]
[呃呃呃,盛晚和陆远词这是分手了?]
[当然是分手了,不分手咋可能取消婚礼啊?]
[但为啥这么突然啊?难不成是一方偷吃被抓包了?]
[hhh谁知道呢,总之挺逗的,之前这俩人都快秀成什么样了,都快成世界第一深情第一宠爱了,结果呢,这笑话闹的。]
[所以说啊做人真的不能太秀,这都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搞成现在这样多磕碜。]
[哈哈哈哈之前说盛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的那些网友呢?出来溜溜。]
[啊这,不至于这么幸灾乐祸吧?]
[啧啧啧,人家宣个婚礼暂停,什么倒油人士都出来了。]
[讲真,这还真不能怪网友给他们倒油,真的只能怪这俩人太秀了,谈恋爱在网上秀也就算了,婚礼还全程秀,一个伴手礼还弄个镶钻的,不就是想让网友羡慕想让网友夸盛晚嫁的好么?咋的,现在嫁不成了还不能让人说说啊?]
[就是,敢情我们网友只能嗑不能骂?惯的臭毛病,网络自由无所畏惧谢谢。]
[要我说人真的不能太得瑟,我看盛晚就是活该……]
网络上一片沸沸扬扬的讨论声中,现实生活里也是炸了庙的。
不管是陆远词那边还是盛晚那边。
毕竟他们这场婚礼已经太接近实现,太引人注目,两个人也处了这么久了情比金坚的样子……突然决定分手,婚礼取消,任谁都会觉得十分离谱。
区别是陆远词那边的亲戚朋友没人敢问他前因后果,而盛晚这边的人就不一样了。
盛顾冯一盼和程鸢都气炸了,三堂会审一样的聚集在一起‘拷问’盛晚。
女人什么都不说,他们便认定是陆远词的问题。
冯一盼气得浑身发抖,即便她觉得自家平凡,卑微,可此刻为了女儿也忍不住了,起身就要去找陆远词——
“妈,别去。”盛晚叫住了她,淡淡道:“是我的问题。”
“你能有什么问题?!”程鸢气的直喘粗气:“晚晚,你别在维护他了!”
做女人真的不能太恋爱脑!
盛晚什么都没说,只是从包里拿出前天在医院检查的化验单递给他们。
那行‘怀孕几率低于百分之五’的白纸黑字,极其刺眼。
三个人都呆住了。
“陆远词从六年前就知道这件事,因为我宫寒是从小落下的毛病,我怀孕的几率不到百分之五,甚至中彩票一样怀上了孩子也很难保住。”
盛晚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声音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但他却一直瞒着我,甚至明明知道也要和我结婚,所以你们不要怪他,也别去找他。”
陆远词甚至没有一刻动摇过。
这样的他,让她怎么可能继续自私下去。
本来愤怒至极的三个人一瞬间犹如置身冰窖。
“怎么、怎么可能……”冯一盼脸色苍白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晚晚,你怎么可能有这个毛病?咱们、咱家人没这个毛病啊!”
不孕症?宫寒严重?怎么可能呢!
“医生说造成这个后果的可能性有很多种,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盛晚勉强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但是妈,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不会有孩子这件事是既定事实。
但是……也无所谓了。
她失去了最爱的人,这辈子本来也就不打算在结婚了。
空气里寂静了足足两分钟的时间,谁都不敢说话。
随即爆发开来的,就是冯一盼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晚晚……我的闺女……”她倒在沙发上,眼泪洇湿了大半布料:“怎么会!你怎么会这么命苦啊?!”
“是我没照顾好你?是不是我没照顾好你啊?!”
“妈,你别这样。”盛晚忍着眼泪走过去搂住她,哽咽道:“人各有命。”
其实她虽然看起来是不幸的,但也足够幸运。
人生中才过了三十年,她所经历过尝试过的事情,已经比其他人一辈子都多了。
有没有孩子,其实对她而言真的不是那么重要。
盛晚只希望她最爱的人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她希望陆远词能重新遇到一个深爱的女孩儿,能为他生个孩子,能组成一个完整的家庭。
男人从小就没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对‘家庭’这个观念应该是最渴望最看重的。
盛晚懂他,所以决定成全他。
以后她每天都会向神明祷告,希望陆远词幸福。
听完盛晚的所思所想,程鸢红着眼睛把她拉向自己,认真地问:“晚晚,你有没有想过,陆远词所谓的幸福就是和你在一起。”
“他既然六年前就已经知道你不能怀孕这件事,更加说明他始终爱你想和你结婚这件事情不是一时冲动,他不在乎孩子,只在乎你啊!”
“或许吧。”盛晚勉强笑了笑:“程鸢,我比谁都知道陆远词他爱我。”
“但他那种家庭,爱这种事情可以支撑我们走一辈子么?如果他连一个后代都没有,那么继承人的身份能保住么!”
做人不能太自私,她也不能只为了自己考虑。
像是陆远词那样成功的人,人生里除了爱情以外还应该有事业。
程鸢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可是……”半晌后,她才轻轻叹了口气:“你现在的决定,难道就不是自私么?”
“你怎么你在陆总这里会不会大过一切呢?有的时候失去心爱的人,即便拥有剩余的全世界,也不会快乐的。”
盛晚心口已经疼的麻木了。
但她没想到在听到程鸢这几句话时,居然还会更痛一些。
不愧是好闺蜜,是懂她最难受的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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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网上网下都一片喧杂中,盛晚召开了一个新闻发布会。
直播,代表说出去的每一个字都无法挽回。
开发布会之前,宋苏看着盛晚苍白瘦削的脸色一直很担心。
“你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开新闻发布会啊?”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心口砰砰直跳:“有什么话不能通过工作室发表个文章么?或者你自己用微博说?”
“到底有什么事值得你开发布会还是直播的,你能不能先跟我透个底?”
发生剧变后还搞这种神神秘秘的事情,宋苏愁的都快头秃了。
“苏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盛晚勉强笑笑:“我又不是小孩儿。”
“特意开个发布会,不是用来过家家的。”
她是真的有事情必须要很正式的说出来的。
结果发布会一开始,盛晚就抛出个重磅炸弹。
她宣布退出娱乐圈。
不是暂退,是永久退出。
在所有人甚至连经纪人都万分惊讶的目光中,盛晚淡淡道:“这并非我一时冲动,也不会后悔今天的这个决定。”
“我不适合娱乐圈,也不适合拍戏,并不是因为所谓的婚姻状况出了问题才决定退出的。”
“另外婚礼取消是我的决定,我负全部责任,请媒体不要在航远公司的身上泼脏水。”
“就这样,感谢曾经支持过我的所有人——我的粉丝们,叫饭碗吧?真的谢谢你们,粉了我这样一个没出息的偶像,对不起。”
对不起,是盛晚留给粉丝的最后一句话。
说完这句,她不顾台下争先恐后要提问的媒体记者,站起身来毫不留恋的离开。
离开这个圈子,这个名利场,这个容易让人目眩神迷的地方。
盛晚曾经也是想过要在娱乐圈里好好发展的,为此她先是从模特当起,控制身材,精心研读剧本选择人设好的配角,磨练台词,演技,甚至去找了专门的老师和培训班……
她以为自己会在娱乐圈里留很久,或许也会从‘菜鸟’变成‘老戏骨’。
但今天选择离开,真的毫无留恋。
或许人总是在知道自己失去一些后,才会发现什么东西是最重要的。
比如现在,盛晚清晰的知道,她已经没有一分一毫的经历能在娱乐圈里继续逗留。
换句话说,她没有事业心了。
在短短几天内抛下几个重磅炸弹的盛晚在官宣退出娱乐圈后,就跟着冯一盼和盛顾回了海港镇。
她收拾了许多行李带回去,没给自己预设回去多久。
那是她的家,她唯一的家,她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回家后,盛晚过着和高中暑假时候差不多的日子。
每天睡到自然醒,看电视,刷手机——手机上有不少她的消息,但盛晚偶尔看到各种各样的评论就跟看别人的一样,心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久而久之,网上也没有人继续讨论她了。
生活就是这样的,无论发生多么波澜状况的事情那都是别人的事,对网友而言,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就算她盛晚当初在圈子里留下多少‘惊世骇俗’的过往,随着她退出后渐渐淡出别人的视线,也不会再有人提起。
有几个人会常常记得一个退圈的人,然后翻出来讨论呢?
更何况,她在大多数网友的眼里属于被豪门扫地出门的‘丧家之犬’,退圈也是灰溜溜地退圈的。
盛晚看着越来越少的讨论声倒是挺开心的。
她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她出门遛弯时就不用戴着帽子和口罩,可以自由自在了。
——没错,她现在每天都遛弯,过着老大爷遛鸟一样的养生生活。
不当模特不当女明星,盛晚也不用再刻意控制身材。
她一天吃三顿饭,垃圾食品零食都吃,像是要把过去很多年没有满足的口腹之欲都找补回来。
吃得很凶,吃完就躺下睡觉,谁的电话短信都不看,也懒得接。
十足十的一个标准‘摆烂人’。
但即便这样,盛晚的体重也依旧没有增长,甚至是向下降的。
某天她心血来潮去称体重,发现竟然比一个月前回海港镇的时候还瘦了两斤。
“怎么可能?”她大为吃惊,看向旁边泪眼婆娑的冯一盼,然后惊讶的发现——
“妈,你怎么也瘦了?”
盛晚这才注意到外界的情况,掉体重的不仅是她一个人。
冯一盼和盛顾因为跟着她操心,两个人也都清减了不少。
“晚晚,晚晚。”冯一盼拉住她的手,声音发颤:“妈妈求你,你正常一点吧。”
“啊?我怎么不正常了?”盛晚发蒙:“我很好啊。”
她不懂冯一盼在说什么,眼睛里是真的困惑懵懂。
冯一盼看到她这般模样,心里就跟被堵了一团棉花,闷的快要喘不上气了。
盛晚口中的‘很好’就是每天浑浑噩噩的待在家里,甚至窝在她的小屋发呆,不去上班没有社交就算了,她现在甚至很少和他们二老说话。
冯一盼有的时候和她说好几句话,盛晚都呆呆地好像没听见。
重点是,她自己对自己这一切变化都好像浑然未觉一般,还觉得自己‘很正常’。
冯一盼是真的担心,担心的都吃不下饭了。
“晚晚,我的宝贝女儿,生不出孩子真的没什么的,你不结婚也没什么,永远和我还有你爸我们三个生活在一起就行。”
冯一盼哭着抱住她,眼泪止不住的流:“妈妈只求你健康,晚晚,你健康平安就好……”
她算是明白了,比起身体健康,其余的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
“啊?”盛晚却不懂母亲为什么这么伤心,呐呐的说:“我很健康啊……”
她能吃能睡,回到海港镇的一个月从不失眠,这还不好么?
她不懂自己父母到底在担心什么。
但很快,盛晚就被打脸了。
在某天她不小心看到陆远词工作过度,胃病犯了进医院后江杞修发的朋友圈,忽然发现自己古板无波了很久的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
一下一下的,疼的要命。
盛晚蜷缩在床上闷闷的呻/吟,冷汗都绷不住的疼出来了。
就像一把刀子在心里绞,让人生不如死。
会疼多久呢?会不会就这样死掉啊……
正当盛晚意识恍惚的时候,卧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幸亏冯一盼和盛顾知道她精神极度的不对劲儿,一直仔细观察着,听到她屋里发出闷哼声就闯进来了。
“晚晚!晚晚!”冯一盼吓得都跪在了床前,她一面让抖得像筛子一样的盛顾去联系车子,一面去握盛晚冰冷的手:“宝贝,没事,没事啊,咱们这就去医院。”
“不……不去医院……”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落下,盛晚强撑着精神拒绝:“妈,我不去医院。”
只要她出现在滨市的任何一家医院,都会被陆家发现的。
因为陆远词有医院的朋友在系统里,她真的不想再让他担心自己了。
“晚晚。”冯一盼气得直哭:“你为什么要折磨自己啊?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想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痛到了极致,仿佛身体的感觉还好些了。
盛晚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喃喃道:“对不起……”
她对不起任何人,对不起陆远词,对不起自己爸妈,她活的像个笑话。
离开陆远词一个多月,她每天都在麻痹自己。
直到今天看到江杞修的朋友圈才终于忍不住了,这段时间累积的痛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从生理痛到了心里。
为什么?为什么陆远词过得不好?
陆远词,冯一盼,盛顾……好像每个人的伤心都是她造成的,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其实她想要的并不多,只是希望她爱的人过得幸福啊。
她真的很难受很难受啊……
盛晚钻进了牛角尖里。
三天后,她被冯一盼和盛顾送进了疗养院里。
她们已经不敢把盛晚留在家里了,因为女孩儿虽然每天都在正常吃饭,但却吃的少吐得多,还会莫名其妙的晕倒。
疗养院里有专业的医生,给盛晚做了检查后很快就诊断出来她是重度抑郁症。
“送来这里是对的。”医生看着盛晚体内分泌出来的激素报告,叹了口气:“如果再放任她自由发展下去,病人就会有自残倾向了。”
女孩儿每天都在心里天人交战,她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但同时又怕自己自以为是的做错了。
在看到陆远词和父母过得都不好时,这种之前还能勉强自欺欺人的想法维持不住,就会立刻变得崩溃的。
“抑郁症,自残?”冯一盼和盛顾是最为平凡的普通人,在他们生活的前五十多年,这些词汇都从未出现在生活里。
现在蓦然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他们除了不解以外,就剩下巨大的惊慌了。
“医、医生,这怎么办?”盛顾拉着医生的手,一个劲儿的求:“您救救我女儿,您帮帮他,求求你了,我们有钱治疗!”
“别担心,抑郁症不会致命的。”医生连忙去劝抚:“就是现在病人的情况很严重,我们只能暂时用药物来控制她的情绪,来看看后续有没有好转。”
“另外,心理疾病是需要心药医的,你们是病人最亲近的人,可以时常陪在她旁边开导,让她情绪愉悦起来。”
“对于抑郁症病人而言,情绪如何才是最重要的。”
冯一盼和盛顾听了后对视一眼,都有些面面相觑的手足无措。
他们要是有那个本事能让盛晚开心起来,那姑娘今天就不会被送到这里来了。
盛晚回海港镇一个多月了,她有一天开心过么?
或者说她从离开陆远词的那天起,就没有开心过了。
走出医生办公室,冯一盼站在疗养院的窗边,看着手机里‘小陆’的号码,下定了某种决心。
“老顾,我是个自私的人,为了晚晚的身体,我考虑不了那么多了。”女人眼中噙着泪,瞳孔里的情绪却因为母爱这种本能而坚定执着:“如果有什么报应,就让我来承受吧。”
能治好盛晚的只有陆远词,她必须去打扰他。
冯一盼知道自己这样是卑鄙的,她要人家来负责她不能生育,还是率先甩人现在还得了抑郁症的女儿……
她知道她自私,但她必须这么做。
因为再拖下去,谁也不知道盛晚会怎么样。
盛顾沉默片刻,抢过冯一盼攥着的手机。
“不,让我来求人。”男人脸上的皱纹里都写满了沧桑,他声音沙哑:“有报应,也该我来受。”
而不是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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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进疗养院的第二天,盛晚借助安眠药的作用睡了个甜甜的午觉。
她甚至还做了梦,梦里有陆远词。
还是在分开那天的民政局门口,而梦里她的选择截然不同,她走了进去,他们都穿着白衬衫在红色幕布前拍了结婚照,扣了钢印,生活在一个户口本上……
梦里真的很美好,陆远词那张向来严肃的脸上第一次笑得那么开心。
他们手拉手走出民政局,在阳光下接吻。
阳光真的很好,热烈到刺眼,暖洋洋的洒在身上……
然后盛晚就醒了。
午后,疗养院病房内也都是窗外洒进来的阳光,暖洋洋的罩满了整个屋子。
她微微侧头,就看见了陆远词坐在床边盯着他。
男人身形消瘦,瞳孔却黑亮,目光如炬的盯着她。
盛晚微怔,恍惚中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她不自觉的开口:“陆远词……”
“嗯。”结果得到了回应。
盛晚本来半阖着的眼睛立刻瞪大了。
“你,”她倏地坐了起来,愣愣的看着他:“你怎么在这儿?”
她宁可是自己因为太想他而产生的幻觉。
“来看你。”陆远词这一个月也瘦了不少,凌厉的脸部线条更加瘦削,雕刻一般,黑眸微微一沉便显得十分有压迫感——
“来看你宁可住疗养院,都不肯跟我。”
“盛晚,你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