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又过了半月，这期间萧谷每日都会往同声符上输送灵气，只是再没等到过回声。
他看着同声符上面越来越淡的灵气，大概不出五日，这符要就没了作用，在那之前还能听得到傅星洲的声音吗。
五日后，同声符成了废纸一张。
萧谷看着手里的符纸，发呆。
“在做什么？”姜嘉石凑过去问的同时也看到了他手中的符箓，“你画的？笔法流畅，不错。”
萧谷收起来：“已经没用了。”
“怎么能说没用呢。”姜嘉石不知道萧谷的话中话，只是表面的理解一下，“虽然这张符的效果到时间了，但你学会了这种符的画法，不就是什么时候想用什么时候就能画了。”
虽和自己的意思不同，但萧谷想了想，也接受了姜嘉石的劝解。
“有道理，这张没用了再画就是。”
姜嘉石：“对嘛，高兴点。”
萧谷不自觉的笑了一下。
姜嘉石点头：“这就是了，学无止境，要懂得自己给自己找乐趣。”
说完，又凑近了些，盯着萧谷还带着笑意的眼睛。
“我才发现，你笑起来是双桃花眼，啧，以后要祸害多少姑娘。”
萧谷笑容微顿，顺着他开玩笑：“能祸害一个就够了。”
姜嘉石紧接着问：“你想祸害谁。”
“七师兄。”
萧谷像是开玩笑似的将真心话说不口。
姜嘉石顿时乐了，从袖子里摸出一把折扇，敲敲萧谷的桌子：“勇气可嘉，祝你梦想成真。”
完全不把萧谷的话当回事。
萧谷面上自然，实则呼吸都有些不顺，没了心脏的胸口都在剧烈震荡，脑子里嗡嗡的，似在窃喜将这样表白的话光明正大说出口。
这夜，萧谷久违的无法静下心来打坐。
白日里他说的那句“七师兄”，不停的在脑海里回响，甚至偷偷在想，如果当时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被傅星洲碰巧偷偷听见该有多好。
可如果傅星洲知道自己喜欢他，会不会躲着自己，那连在梅花林里偶遇的机会都没了。
这样想着想着，萧谷就像是一个表白失败的人，浑身都沮丧起来。
等情绪落到最低点，他发呆了会，自己给自己提劲，想什么呢，暗恋就够了，表什么白。
努力追上七师兄的脚步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一想，萧谷很快就进入了静思打坐的状态。
灵气由丹田起始，环绕全身，滋养血肉，渐渐在萧谷身上蒙上一层薄薄的光。
从高处往下看，青鸣山的一角平地，内门弟子的住处，错落有致的小院子中，只有一处在夜色下亮着微弱的光。
那光只是荧荧，却好似能点通天之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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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萧谷依旧是最后一个走的，姜嘉石走之前还问他一句，萧谷摇头：“等我再看一遍今天讲的。”
等萧谷看完，见外面天色有些晚了，或许是因为在山上的缘故，远处的天际线都近了些。
萧谷看着远处景色，一时出神，不自觉的走到了那日遇到傅星洲的红梅林。
他愣了愣，随即又有了些隐秘的期待。
萧谷望向离自己只有几步远的红梅，上次来的时候还满是浓郁的红色梅花，今日就只剩半数。
下次，如果有下次，再来时这梅花或许就没了。
花开花败，生死循环。
萧谷瞬间有些失落。
他止住脚步，努力的嗅着空气中微不可闻的梅花香气，想要将这味道记得更久一些。
同时心中又充满矛盾挣扎，傅星洲会不会在这里，上次的偶遇会不会再次出现。是应该抱着期待的走进去，还是就这样远远的看一下就满足的离开。
“萧谷？”
熟悉的声音让萧谷猛然回头。
他想，如果真的有神，神定是听见了他的心声。
“七师兄。”
“你也喜欢这梅林？”
“不，我只是想着会不会再遇见你。”
傅星洲似乎一愣，随即笑了：“这么实诚。”
反应过来将心里话说出来的萧谷瞬间红了脸，低下头，不得不用手背去冰脸颊，想要让热度下去，让脸不要太红。
但他根本控制不住，手背的那点低温很快就被脸颊同化。
热度还在升高，很快就蔓延到耳朵上了。
“你来的正好，最近太忙了，书一直没给你送过去。”傅星洲从芥子袋中取出四五本书递过去。
“我，七师兄，书——”
萧谷一着急就嘴笨，想说不用这么麻烦的为自己找书，自己可以去藤堂书阁找符箓相关的，而且七师兄平日里已经够忙了，真的不想因为自己再去耽搁他的时间。
傅星洲见他越着急越说不出话来，脸红的像是身后的红梅，只觉得有趣。
萧谷眼睁睁的看着傅星洲面上的笑意越来越浓，自己的脸也越来越烫，终于反应过来，索性闭上了嘴，悻悻的接过书，抱在怀里。
“这是我最近最开心的一次，多谢师弟了。”傅星洲笑着打趣，“走，带你去看个好看的。”
傅星洲大步走进红色梅花林。
萧谷连忙跟上去。
穿过长长的梅花林，不时有红色的花瓣落在两人发间、肩头，以及甩动的衣袍上。
清浅的红梅香气也因为花簇的众多而浓郁了些。
萧谷走着走着就有些心神发散，注意力只放在了前方傅星洲走路时带起的衣袍下摆，和隐约露出的靴子。
所以在傅星洲停下脚步时，萧谷一个没走稳，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朝着视线内一直盯着的脚后跟踩了上去。
“抱歉。”萧谷连忙收回已经踩上去的脚，道歉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傅星洲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微微侧开身体，萧谷看到了一处断崖。
断崖周边是几棵零散低矮的红梅，如果不注意，很难发现这后面的断崖。
“来吧，看日落。”
傅星洲说着，似是十分熟悉这里，找了个地方屈膝坐下，一条腿荡在崖边。
见萧谷不动还冲他招招手，拍拍自己身边的空地。
萧谷犹豫了一下，怕冒犯到七师兄，但这里实在是太高了，他有些紧张的攥紧了掌心，最后还是紧挨着傅星洲坐下。
傅星洲：“不要朝下看，看那。”
萧谷顺着傅星洲的指引，看向远方。
天际线以下是黑色的。
天际线以上是升腾的红色。
残存的蓝色天空中挂着大片的云，云被落日的余晖裹上了一层镶着金色的红边，温暖灿烂。
有风吹来。
像是带着天边的红日，高空的云，气味微凉。
很快，可以目视的红日缓缓落下，一点一点的沉入天际线。
萧谷有种诡异的眩晕感，好似下一秒他就要随着这落日一同从崖边坠落。
这时傅星洲突然伸出胳膊揽住他，瞬间让萧谷有个怀抱可以生根发芽，沉稳着地。
谁都没有说话。
两人安静的看了完整的日落。
直至黑夜降临，星月悬空，还久久沉浸在沉静的氛围中。
等傅星洲收回手臂，萧谷才骤然回神，松开不知攥了多久的衣袖。
傅星洲很自然的起身，向着早已腿软的萧谷伸出手：“今夜回去静思，或于修行上有收获。”
萧谷目光落到他起身带起来的袖子，上面有一块皱巴巴的，是自己刚才抓的。他有些羞赧的将手放进傅星洲的掌心，随即被他一把拉起，带离了崖边。
“多谢七师兄，我回去会认真修行的。”
两人按着来路走进梅花林，一路无话，眼看着不远处就是梅花林的尽头，萧谷见已经没时间犹豫了，鼓起勇气将新的同声符递过去。
“七师兄，上次的同声符没用了，这是新的。”
傅星洲看着萧谷手里的符，又看看说话时不敢抬头的萧谷，接过符箓。
萧谷见他接了，大松一口气，正要继续走，就发现傅星洲好像有心事一般，摩挲着手里的符箓沉思。
萧谷没有出声打扰，静立在原地。
傅星洲开口：“我问你一件事情，如果是你，面对好胜之人时，是否要藏拙。”
萧谷想了想，问：“是藏拙会伤到好胜之人，还是为了不伤好胜之人而藏拙。”
傅星洲：“为了不伤好胜之人而藏拙。”
萧谷：“那他日后知道我为了顾全他的面子藏拙，岂不是更没面子。”
傅星洲：“只要我不说，他就不会知道。”
萧谷忽然发现面前这位七师兄有些天真。
“不会的，他肯定会知道的，你不说，别人也会说的。”
傅星洲安静的站了一会，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是啊。”
傅星洲这才抬起脚步，继续往外走去。
萧谷走在他的身后，这次没有只盯着他的衣摆和靴子看，而是大着胆子将目光往上移了移，移到傅星洲的脖颈，黑色的发丝空隙隐约可见细腻的皮肤，在夜色的月光下愈发冷然。
只是看着就这般好看，如果能碰一下，摸一下，该多好。
走出红梅林，傅星洲开口道别：“师弟早些休息。”
萧谷连忙低头，像做了错事的一般，低低应了一声。
这一晚，萧谷好像发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傅星洲，一个会看日落，会有小心事的傅星洲。
萧谷小心翼翼的将这一晚珍藏在空荡荡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