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萧谷歇了会，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纸，在指尖翻转，不多时，一只符纸叠成的纸鹤就出来了。
“去。”
萧谷松手，纸鹤扇动着翅膀忽闪忽闪飞起来，朝着东南方向的半山腰。
山外傅星洲称赞：“不错，萧谷是众多外门弟子中，唯一一个懂得符纸寻物之术的，可加分。”
相成文不以为意：“这么简单的小术法，我刚入门半月就会了。”
傅星洲：“师弟。”
相成文不吭了，老实的从芥子袋中取出纸笔，在萧谷的名字后面多记一处加分项。
傅星洲见相成文不服气，一边查看另外几队的情况，一边解释。
“外门不比内门，他们本身天赋受限，在外门又有诸多杂事，能用来修炼的时间少之又少，不然为何我们内门弟子能专心修炼，不理凡尘杂物，就是因为有外门师弟为我们劳其繁杂，不可因我们修为高而轻视他们，修行不易，比肩同行。”
相成文低头，老实应了一声：“是，七师兄。”
陆熙听见七师兄的话，微微低头。
他也从未如此想过呢。
他虽与萧谷交好，但外门弟子中的其余人等他也看不上，总觉得他们过于愚笨，明明很简单的入门功法都要学上三年，也嫌他们过于懒惰，不能像萧谷一样将休息和睡眠的时间利用起来。
但再想想自己，白日里修炼完毕，晚上也只想好好睡觉，而不是像萧谷似的整夜打坐。
自己都不能办到的事情，又怎么能要求旁人做到呢。
萧谷走到东南方向的半山腰时，右腿疼的微颤。
只是从表面上丝毫看不出来，他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一下，和常人没什么区别。
夏季的天气，日头升到最高，热的人心慌。
萧谷扯开了些衣领，钻进去一些带着热气的风。
汗水浸透了内衫，很多外门弟子皱着眉头脱掉外衫，微风吹在汗湿的衣衫上面，带来些微舒适的凉气。
萧谷除了衣领扯开一些，就没了其他动作，表情依旧是淡淡的。
如果不是他的额头的汗水，和微红的脸颊，丝毫看不出这个人正处于炎热之中。
萧谷不想脱衣服，不是因为什么守旧的老思想，而是不完整的着装不能给他安全感。
刚才放出去的纸鹤飞回来，停在萧谷面前，在萧谷解令之后，纸鹤打开身体变回符纸一张，上面密密麻麻的用朱砂绘出的纹路扑簌簌的飞进萧谷眉心。
萧谷下意识的闭眼。
眉心一明一暗，和刚才纸鹤看过的视野共享。
萧谷好似轻飘飘的飞到了半空中，穿过沙沙作响的叶片，小小的翅膀被风流击打，险些偏离路线。
下面的山体上裸露出岩石，旁边满是繁杂低矮的灌木。
偶尔经过开的正好的茉莉花丛，明明闻不到花的香味，但那浓郁清芬的味道近在眼前。
不多时，萧谷微微一颤，回过神来。
面前的符纸已变成白纸一张，慢慢悠悠落到地面之前被萧谷捡起放进怀里。
萧谷垂下眼眸，和他猜想的有些不同。原本他以为不从地面往上看，而是从半空中往下俯视能发现些不一样的。
但完全没有，那些黑烟从步入山中开始，就在眼前消失的干干净净。
不只是黑烟，这座无名小山上甚至连野兽都少见。
萧谷眼神一顿。
等一下，野兽。
他发现山中不对劲的地方了。
镇长说过，往日里是有猎户来山上打猎的。猎户既然能以此为生，证明这山上的野兽也是不少。
可这一路走来，别说野兽了，兔子都没见着一只。
萧谷环顾四周，细细听去，除了炎热的风带起的叶片哗哗声，虫鸣微不可闻。
野兽昆虫的警觉性有时是远高于人的，白日晴空下竟都躲了起来。
萧谷想了想，盘腿而坐，运转功法，他要用灵气带动感官，去接近野兽昆虫的感知。
少有人烟的无名山中，灵气自然剔透，生机盎然。
凡人肉眼不可看到的细长灵气旋涡自萧谷身上升起，吹起他的发丝，露出光洁的额头。
看不见的危险出现在第六感中，不是在某个方位，而是无处不在。
山外，相成文有些看不懂了。
“不抓紧找黑烟所在，这位师弟怎么修炼起来了。”
因为刚被七师兄教育过，相成文后面那句修炼修傻了就没跟着说出来，生怕惹得七师兄不快。
傅星洲对萧谷的表现和相成文的话并未在意。
他此时的注意力在无名山上，站在山外的他，能清楚的看到黑烟比之前更浓了。
不好的预感让傅星洲心中不宁。
原本师门的初步估计也是认为是蜃妖作怪。
蜃妖，在妖怪之中，属于温和之辈。利用吞吐之间的水气制造幻境，心志不坚者往往会困顿其中。
蜃妖的幻境会让人迷失，却不会伤其性命。
对于这些入门不过三年的外门弟子来说，是个历练明心的好机会。
可真的到达此地，才能近乎确定，这黑烟并不是蜃妖吐出的水气。
傅星洲有些犹豫，他想亲自前去查探，但若是自己去了，就中止了历练，断送了这些师弟们进入内门的机会。
萧谷没有将吸收的灵气纳入丹田中，而是在感知灵气，那无形的危险感知令他汗毛竖起。
世间万物，天生地长，无一不身具灵气。
在萧谷的感知中，他仿佛成了藏在草丛中的蟋蟀，细长的灵气带着青翠的绿色，像是被清风送来，饱含大地的青草香气。
灵气虽比不上青鸣山浓郁，但有着这种无名小山中特有的，没有修士踏足过的干净，清冽而纯真。
萧谷原本紧绷的眉心逐渐舒展，几乎要沉醉在这样令人放松的气息中。
好在萧谷原本就心思内敛，要进内门的心比什么都重，不过片刻就强迫自己回神。
萧谷沉下心，仔细探知这里灵气背后包含着什么。
一丝一毫，不敢忽略一丁点。
有些看过的，生怕有所遗漏，还要再查看一次。
这种事情，比修炼更消费心神。
很快萧谷就累的有些头疼。
疼痛没有让他焦躁，而是让他更加沉浸、绷紧了精神。
一缕细长如发丝的黑色，夹杂在青绿的灵气中，眼看就要流走，萧谷瞬间睁眼将其紧抓在掌心中。
萧谷看着握紧的拳头，能清楚的感觉到里面像是有条小鱼在挣扎。
这丝黑色到底什么，和山外看到的黑烟有什么关系。
“你们在找什么？”
一道声音突兀响起。
萧谷立刻抬头，就见不远处的石头上歪歪扭扭的坐着一位男子，穿着青绿色的长袍，身体单薄无比。
同一时间，另外几队的外门弟子也都遇见了同样一位，坐没坐相的绿衣男子。
“你们在找什么？”
就连话语都是同步进行。
声音入耳，舌尖有些不受控制。
前往湖泊、山顶、瀑布的弟子，不约而答：“黑烟。”
除了萧谷。
萧谷遏制住了想要回答黑烟的冲动，观察这位来历不明的绿衣男子。
萧谷抓住黑丝灵气的拳头没有松开，他站起身来，谨慎行礼：“我乃鸣州弟子，受山下居民所托，前来查看这山中的异样。”
青衣男子换了个姿势，撑在石头上的手臂衣袖滑到肘部，漏出小臂，小臂纤细，像是薄薄的一层皮附在骨头上。
男子紧盯着萧谷握着黑烟的拳头：“哦，这山里有何异样？”
萧谷看着他的手臂，生怕他手臂用力过大，骨头就折了。
萧谷：“不知阁下是……”
绿衣男子笑了一下，明媚皓齿，看的萧谷心神一晃。
随即，像是来时一样，突兀的消散不见。
幸好萧谷一直紧盯着他的举动，在他消散的瞬间上前一步，抓住一片扯掉的衣角。
与此同时，另外几队外门弟子见到的那名绿衣男子答非所问。
“哦，这山里有何异样？”
语落后消散不见。
“会不会是山中灵物，我在他身上没有感觉到妖兽的气息，他整个人都像是被灵气吹起来的，和这整座小山融为了一体。”
几个在湖泊周围寻找线索的弟子，议论道。
“那我们需要参拜吗？”
“既然到了他的地头，还是上根香的好。”
不多时，几人摆好简易的香案，摆上几个采摘的果子，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另外几个走的最远的，刚刚抵达山顶，还未顾得上休息，就遇上这种事情。
“他好像在提醒我们什么。”
“是要我们不要只挂心于找不到看不见的黑烟，而是留意山里的……异样……”
这几人登高览下，细细思索。
“太安静了。”
“这座山是睡着了。”
“因为黑烟！导致的沉睡！”
瀑布下的几个弟子暗自将绿衣男子围了起来。
布下阵法想要先将这个可疑的人抓到，谁知还未动手，人就已经不见了。
“定是被他发现逃走了。”
萧谷手里的衣角，在绿衣男子消失之后，就化作一缕灵气。
好在萧谷早有准备，趁机将灵气关进瓷瓶中，用符纸封上瓷瓶口。
他晃了晃封好的瓷瓶。
里面的灵气不出他所料，并未如这座山中的灵气般，沉静凌冽，而是和他依旧紧握的拳头中的一样。
——像只鱼儿左右挣扎。
他们差点被表面的信息误导，将注意力放在山外能看见，山内看不见的黑烟上。
被这种外相所迷惑，只当这是幻境。
实则不是。
萧谷面色沉静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怀里取出另外一张符纸，不论是颜色还是朱砂符文，这张符纸明显和他之前用的那种不同。
这种不同，并不是这张符纸多么贵重，而是鸡肋。
鸡肋到现如今甚少有人用到。
没人使用，就没人购买，所以门派里没有售卖的，学堂里也不曾教过。
萧谷的这张还是他因资质受限，所学杂多，在一本书上自学而来的。
手里这张也是他唯一绘制成功的。
萧谷食指和中指夹着符纸一抖，符纸燃烧起来，在落到他紧握的拳头上前一刻，拳头打开，里面被他攥的紧紧的灵气飞出被燃烧的符纸一同烧起。
原本火红色的火焰顿时化作浓重黑色。
萧谷心中大骇。
这符纸没什么特别的用处。
只有一种作用。
——识别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