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黑夜,偏僻的陋巷,荒无人烟。
力竭的喘息声,高跟鞋砸在地面凌乱的脚步声,正逐渐逼近巷口。巷子沉默地伫立着,突然,一道红色的身影划开这方黑暗,一个转身,狼狈的身影一个趔趄,就被巷口吞入其中。
红衣少女拼尽全力往前跑,脑中只有一个声音,逃,快逃,千万不要被追上!
全身的力气都在飞速流失,她的双腿已快没有知觉,她奋力呼吸,喉口蔓延开的血腥味在提醒着她,她撑不了多久了。
身后的脚步声依然是那么不紧不慢,不管她怎么跑,距离永远是那么不远不近。少女觉得自己好似就是玻璃瓶中即将被制成标本的昆虫,不管自己怎么拼命往上爬,只要主人晃一下瓶子,她的所有努力就全是泡影。
绝望之下,她只能祈求老天能给她好运,不论用什么方法,让她逃掉就好!
可她太不幸了,她当做最后一根稻草选中的小巷,居然是一条死路。
少女绝望地趴在墙壁上,慌不择路地四处乱看,可惜的是,这里连个能让她垫脚翻出高墙的东西都没有。
“呵。”一声冷笑,来人的脚步声就在她三米远的地方停下。
少女惊恐地转过身,颤抖地蜷缩起身子缩进角落,浑身汗毛直立,她将头也埋进去,身体的自我保护让她本能的不想面对这一切。
那人还在一寸寸逼近,少女感觉到他在她极近的地方蹲下,属于成年男性绝对力量的气息狠狠包围住她。少女浑身剧烈颤抖,脸死死埋住不敢看周遭。
许久,都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男人走了?
长久的寂静给了角落里的小可怜虫一些勇气,她试探性的抬起一点头,刚露了一条缝,还没看清前方,一只惨白的大掌猝不及防伸进来捏住了她的下巴。用力之大,骨头都发疼。
少女眼泪夺眶而出,又惧又疼。
她紧闭着双眼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模样要多可怜多可怜。
男人低低笑着,变态般的贴着她的脸颊,感受着少女恐惧的颤抖,似眷恋地轻蹭着。嘴唇贴到她耳边,湿热的气息让少女打了一个冷战。
看到她的反应,男人好似更加愉悦,右手缠绕上少女的脖子,覆到背后,抱住,完全占有的姿势。
就像是一条蛇,紧紧纠缠着猎物,一旦被盯上,就绝不会撒手。
“我说过,你逃不开我。”
“怎么这么不乖?”
呢喃的低语在耳边炸开,少女心中的恐惧没过发顶。
怕死了,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她突然恶向胆边生,不知哪里使出的力气,挥出一拳直冲男人面门而去。男人不防,猛地后退,拳头擦着脸颊而过。
拳头躲过了,可身上一直披着的斗篷躲不过,剧烈的动作中,斗篷四散而开,月光下,少女看到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
可她来不及惊讶,这样的机会可不会再给她第二次,她紧接着伸脚踹去,七公分的细高跟,只要踢到,不残也要痛半天。
可男人早有防备,旋身一躲,那拼尽全力的一脚,就这么踩空了——
被窝里的脚猛地一痉挛,大床上传来嘤咛一声,如一骤然惊醒。
摸了摸额头的冷汗,长松一口气,还好是做梦啊。
床头的时钟上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半,如一烦躁地扯过被子蒙住头,可被这噩梦吓了一遭,睡意早就吓没了。
翻来覆去半天还是坐起身来,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小口抿着一边慢吞吞向卧室里走。
这个礼拜已经是第三次做这个梦了,这个月里更是数不清多少次,从没有过的情况,让一直不相信鬼神的如一也开始动摇起来。
前几天因为这事还给一直沉迷算命的母上大人打了个电话,宋母听了,先是沉默,哗啦啦一阵翻书声过后,宋母的声音传来,带着一股诡异的喜悦。
“乖囡,是追杀吧,你被追杀了?”
“……妈,你高兴什么。”
“哎哟哟,可不得高兴么,这周公解梦里说,你这是要升职加薪了!我的乖宝有出息了,涨了工资别忘了给妈买个包啊,我看中好久了,一直没舍得呢。”
“……妈,我前两天还因为上班摸鱼被老板扣了奖金。”
宋母噎了一下:“哎呀,好事多磨,好事多磨嘛。对了,我那包一会发你链接,你记得买啊,收件人可别写错了。”
说完,宋母就喜滋滋地挂了电话。
虽说如一还是觉得她妈不靠谱,但好话谁都爱听,于是就这么带着小期待地等了几天,最后升不升职如一不知道,反正因为连着做噩梦,睡不好老迟到,如一的全勤奖是泡汤了。
至此,如一彻底相信她妈是个骗子!
骗了她一个包!好贵的!
可噩梦这事依然没完,甚至这虚假的梦境已经开始影响如一的正常生活。比如,那时时浮现的被跟踪感。
起初,如一以为这是幻觉,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这种感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有实感。
一开始,是路灯下一晃而过的黑影,再然后,昏暗小巷中隐约的脚步声,刻意放慢速度后猛地回头撞见的模糊不清的人影轮廓。
在梦境中潜伏的那个人,好像越来越不怕现实的阳光,正一步一步走出虚幻的枷锁。
也得亏如一平时不做亏心事胆子大,不然早被吓死了。
可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就算她不怎么怕,这事儿也挺瘆得慌,更何况她的生活也已经被严重影响了。
她必须采取一点措施。
第二天,警察局中。
刚通过实习期的民警小哥看着眼前这个完全可以被称作大美女的姑娘絮絮叨叨了半天,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将手边的水往前推了推,打断如一:“您说您被人跟踪了?”
如一肯定道:“对。”
小哥有些匪夷所思:“证据是做了个梦?”
如一一本正经点头:“这不是个普通的梦,我已经连着一个月好多次做同一个梦了。”
“具体多少次?”
如一迟疑道:“十五……六七八/九次吧。”
“……”
眼前这姑娘看着漂漂亮亮的,怎么脑子有些不正常?
看着民警小哥暗暗鄙夷的眼神,如一也很无奈,不是她胡说,而是最开始几次的梦还没这么恐怖,而且混杂在其他梦境中,她也不确定能不能算。
小哥沉默了一阵,仍是觉得稀奇,艰难地继续做着笔录:“那,这个梦里的……跟踪者,有什么特征吗?”
特征,如一回忆起梦境来,突然,像是想到什么,眼前一亮,脱口道:“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斗篷里面,是领口有着对襟盘扣的古装!”
古装?小哥嘴角抽搐两下,接嘴道:“然后他掏出腰间的佩剑,和你械斗了三百回合?”
如一愣了一下,下意识道:“没有,我穿的高跟鞋,踹了他一脚,没踹到我就醒了。”
小哥扶额,彻底无语,沉默了两秒,有些苦口婆心道:“这位女士,虽然说你报警了我们一定会受理,咱们都是打工人我也能理解,工作压力大,睡眠质量差很容易产生幻觉,但你这人证物证都没有,仅靠着做梦和直觉的事情,咱也不好立案不是。不如,您出门左拐,找个心理医生瞧瞧?”
“……”
拎着包走出警察局,如一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果然这种听起来就跟故事会一样的事是没有人会信的。如果自己不说那个梦会不会可信度高一点?转念一想如一又叹气,可事实是这一切都是由那个梦引起的啊。
怎么办才好?到底是为什么会一直做同一个梦呢?梦里那个一直追杀她的男人到底是谁?
如一一边长吁短叹一边往家的方向走。
这条路是她上下班必经之路,从这里走回家也用不了十分钟,走了太多遍,如一闭着眼睛都能走,因而也没放太多心神在方向上。
就这么边走边想。
许久,她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就算她再怎么走神也有时间概念,这条路,她至少走了二十分钟了,可非但没有到家,反而周围行人越来越少。
她猛地抬头环顾四周,分明二十分钟前还是艳阳高照,此刻的天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昏暗下来,周边熟悉的街景飞速消退,不消片刻,她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伸手不见五指!
浑身汗毛瞬间直立!
她抓紧手中唯一可抓握的包,瞪大眼睛飞快适应这片黑暗,终于,她总算能隐隐约约看清一些东西。
那是一个人形的轮廓,身形,透着令人窒息的熟悉感。
是梦中的那个男人!
那人就立在她不到三米远的地方,看不清五官,可如一就是有种直觉,他在盯着她!紧盯!
看清那道轮廓的瞬间,如一下意识飞转过身,向着来路急速奔跑,逃,快逃!
几乎是在如一转身逃跑的同一刻,那道身影也动了起来!
高跟鞋与地面碰撞出凌乱的敲击声,红裙飞扬,身后不紧不慢的追击,幽暗的小巷,一切都与梦中重叠!
如一此刻后悔极了,你说自己是怎么想的,为什么非要穿红裙子!
警察局的阳气根本镇不住这东西啊啊啊!
景物的重叠只是预告,很快,剧情也开始重叠。
没跑出几百米,如一就被追上。一只冰冷又惨白的手抓上如一的右肩,几乎是瞬间,伴随着一身的鸡皮疙瘩,如一再也动弹不得。
“呵。”一声轻笑从自己耳后传来,就像魔鬼对猎物的宣判。
那人的掌心没有丝毫温度,贴上来的那刻,如一浑身的血液都似被冻住。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样的话被如一甩到天边,此时她的心里只有层层蔓延上来的恐惧。
可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吓晕过去的下一秒,浑身像是被什么击中,脑中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身体一软,她就这么昏了过去。
意识模糊前,空气中好似弥散开一片山茶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