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元心心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小刀,在裴远山手腕上比划了几下,似乎是在寻找适合下手的地方。
裴珩见他大哥一动不动,任由元心心所为,便觉得不对劲。他怀疑他大哥被施了什么法咒,行动无法自由。
所以,在元心心亮出小刀的时候,他为了他大哥的安危便不管不顾地往上扑,结果还没摸到人家衣角,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拦住,整个人被震反弹,摔到地上,十分狼狈。
阮溪连忙跑去扶裴珩。
夏雯坐在长桌边,对着这混乱的场景,叹了口气,说:“小裴,没用的,元心心不仅在房间外施了结界,还在她和你大哥周围单独施了结界,你救不了你大哥了。”夏雯的声音清亮,不仅是说给裴珩听,也是说给结界内的裴远山听。
一头雾水的裴远山似乎终于明白了这场变故里的阵营划分呢。
而此刻,元心心已经将裴远山的手腕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鲜红的血瞬间从伤口涌出,滴落在地板上。
元心心像是被鲜血涌出的场景吸引了,目不转睛地看着裴远山的手腕。
她微微低着头,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裴远山看不清她的表情,更无从揣测她的情绪。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中,裴远山心里竟然生出了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他想起了他和元心心初次相识的场景。在一次业余围棋俱乐部的聚会上,他被一个同学拉去充场面,看见了接连打败数个对手的元心心。元心心穿着老气套头羊毛衫,黑直的头发扎成马尾,硕大的黑框眼镜挡住了大半张脸。元心心就是这样,微微低着头,像是在看着棋盘,又像是什么也没有看,只是在独自思考。
即使后来的元心心换上了精致的妆容与时髦的衣服,但是她给他的感觉从来没有变过。他喜欢从不在意他人眼光的元心心,喜欢那个对他说“一想到能打败你就觉得非常爽”的元心心。一想到能让这个人为自己改变,那蛰伏在心中的胜负欲就如同疏通了的河渠一般畅快无比。
直到现在,得知元心心或许是为报复自己而来,裴远山竟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愤怒。他想,果然,有仇必报才是她的性格。安静地呆在他身边反而是一种“异常”。
裴远山这边思绪翻涌,元心心那边却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元心心用食指沾了裴远山手腕上的血,在裴远山手臂上画一些奇怪的咒文图案,似乎是一种献祭仪式。
一只手臂完工后,元心心略略踮起脚,开始在裴远山的脸上“施工”。
两人是如此靠近,以至于彼此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元心心看着眼前裴远山英挺的眉眼,冷哼一声,低声说:“这么看着我,肯定是想骂我是个无耻小人了吧。”
“不……”裴远山突然发现自己能说话了,但是身体依然无法动弹。
然后,他指尖传来一阵剧痛。
元心心粗鲁地捏着裴远山的手指,裴远山的指尖多了一道伤口,血滴争先恐后地涌出。
原来是画咒所需的血量颇多,一道伤口的血已经不够用了。元心心嫌麻烦,干脆直接把裴远山的手指戳破,把他的手指当成笔,直接在他脸上画符。
一直在结界外围观元心心操作的阮溪和夏雯都觉得这一操作有一种诡异的缠绵感。可是,一想到元心心是想要裴远山的命,这种旖旎的氛围就顿时变得邪恶起来。
当事人裴远山的感觉更加复杂。
裴远山看着元心心的侧脸,十几年前那种莫名的悸动又涌上心头。对此浑然不知的元心心终于完成了她的符咒,她松了口气,闲下来大量了裴远山一眼,嘴角扬起娇笑,说:“你还有什么想交代的,现在就赶紧说,等会儿你就没机会了。”
裴远山只是问:“你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报复我?”
元心心皱眉,仿佛对方说的是废话。
裴远山补充道:“我以为,你那么聪明,就应该知道,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法是让他失去最看重的东西。”
元心心冷笑:“怎么,还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么?你要是觉得这还不够,我有的是办法让裴家名声扫地。”
裴远山奇怪地看了元心心一眼,没说话。
元心心以为自己抓住了裴远山的软肋。她心想,果然如此。这些年来,她穿梭于名流富豪之间,“性命”与“名誉”是这些人最为看重的东西。就连裴远山当初与她分手,所用的借口也是“父母不同意”,她的身份与裴家所求不相符……
裴远山的沉默激起了元心心埋在心中的遗恨。
元心心仰面,轻轻抚摸着裴远山的眉眼,仿佛是在擦拭着什么宝物。
“你说你喜欢孩子,我以为我们会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拼了命地想要有一个正常人的身体……结果最后,你却和别人结了婚。”
裴远山垂眼,却发现元心心那近在咫尺的纤纤玉指渐渐萎缩,细腻白嫩的皮肉仿若风化后的岩石,流失水分后紧贴着骨骼,变得焦黑发皱……元心心曼妙的身体也变得柔弱无骨,倒在了裴远山身上。原本在原地稳若泰山的裴远山如被撞倒的多米诺骨牌一般,也顺势倒了下去。
“你……”裴远山惊呼,却看见了自己和元心心那枯若焦木的身体依偎在一起的场景。
仿佛灵魂出窍。
裴珩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往结界上撞,但依然是徒劳无功。他颓丧地坐在地上,看着仅仅一米之隔的结界内坐卧着的两具“尸体”。
而此时,阮溪突然发现,与她的灵魂一直深度捆绑的元心心似乎彻底松开了对她的监控。具体体现在她手腕上的木镯子没有再传递任何灵魂波动,她没办法再体会到元心心的情绪波动了。
元心心的灵魂已经不在木镯子上了。那么,她去了哪里?
阮溪只恨自己本事太差,被元心心破坏了阴阳眼。
对了,阮溪突然想到,夏雯也看得见鬼魂。她急切地看向夏雯,而夏雯却是一副迷茫的表情。
夏雯喃喃道:“控制一个人的灵魂,把自己的肉身给赔进去算怎么一回事?”
阮溪这才惊觉事情的不对劲之处。一开始,她和夏雯都以为元心心是要抽取裴远山的魂魄,施以拘禁的法术,再带在身边慢慢折磨。然而,这一计划的前提是,施咒者要能够处于主动方。眼下,元心心的肉身没了生命体征,原始的灵魂也抽离了寄宿的宝器,元心心和裴远山一样都成了形态不定的魂魄,又如何对一方实施拘禁?恐怕只能互相缠斗不死不休了……
这样两败俱伤的结局……阮溪咬咬牙,对夏雯说:“你看清元心心画的符咒了么?”
“哎——?”夏雯皱眉,还未想明白阮溪话里的意思,只见阮溪将自己手腕上的木镯子褪下,郑重地交到她手里。
“元心心的结界,我们的肉身进不去,魂魄却是可以的。”阮溪看着夏雯,低声道,“你一向擅长画符,只要我和元心心一样……”
夏雯看了看阮溪身后失魂落魄的裴珩,压着嘴角,欲言又止。
“可是我也会很担心你。”夏雯半天挤出这一句话。况且,元心心是走投无路才用这种法术,法术的副作用也未知,万一阮溪的魂魄无法归位怎么办?
阮溪垂着头,说:“总归是我们家的人惹出的事端,我不能再逃避了。”
夏雯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没法劝住对方了。眼下情势紧急,她也不多磨蹭,利落咬破自己的手指,照猫画虎般在阮溪身上开始画符。
阮溪见夏雯操作如行云流水般流利,也松了口气,心想,不愧是科班出身,画符技术比她高超多了。
夏雯通读过协会对元心心的调查,自然也知道催动法术的方法,不一会儿,阮溪便感觉到了自己的灵魂抽离了肉身,更重要的是,她越过结界,看见了漂浮在空中的裴远山和元心心。
元心心的魂魄,哦不,应该说是阮心的魂魄是一个十岁小女孩的样子。
一个人的灵魂会停留在她死前的样子。但阮溪知道,阮心的精神并不是十岁的女孩,因此绝不能被外表所惑,从而丢掉警惕心。
此刻,裴远山任由阮心牵着他的手,在空中漂浮着,仿佛丧失了方向的一叶小舟。阮心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处于施法的关键时刻,根本没察觉到结界里的异常。
虽然不知道阮心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阮溪知道,现在再不行动,裴远山的魂魄可能就再也无法归位了。因此,她狠下心来,把心头的顾虑杂念统统抛掷一边,闭上眼,往前一冲拦腰抱住了阮心。
阮心察觉异常,猛然睁眼,看见自己被阮溪所囚,神色吃惊里带着几分难明的意味。
“没想到你愿意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阮溪行动如闪电,根本不给阮心挣扎的机会。实际上,阮心也根本没时间预测阮溪的行动。因为,下一秒,阮溪抱着阮心就冲出结界,钻进了木镯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