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更准确的说，杜维宇的护身符不是“偶然”落在了拍摄现场的床上，而是被故意留在了那里。
那场被枕头蒙住脑袋的戏，裴珩没有用替身，因此，他能感觉到，杜维宇抓着枕头的手里握着什么东西。护身符上的红绳露出一点穗子，摩擦着裴珩的耳廓，当时他便感觉到了异样。而那一侧正好是摄像的死角，谁也看不出异常。
等到耳边传来骚乱声，裴珩才发现原来出事了。
杜维宇瘫倒在他身上，一群人涌上来。
他趁乱看向靠墙的地方，发现枕边有一个护身符。正是他当初在化妆间看见的那一个。这对杜维宇而言，应当是极为重要的东西，他怎么会轻率地握在手上？
裴珩满腹狐疑，但情势紧急，他只能收好护身符，趁乱带着阮溪和小助理来了医院。他觉得，阮溪牵涉进这里，皆因他而起，他总得起点作用才行。
只是阮溪一路上都安慰着小助理，他没有机会告知阮溪这件事。
出于无奈，他只能通过发消息的方式把护身符的事告诉了阮溪。
阮溪知道这一细节后，面色凝重起来，也无暇安慰小助理了。
而此时，抢救室里的医生也出来了。
宁小姐先众人一步，走到医生面前，询问医生杜维宇的状况。
“杜先生情况很不好……”医生刚开口，宁小姐侧身将医生和裴珩阮溪他们隔开，似是有意拦住他们。
经过几小时的等待，宁小姐早就恢复了镇定。
医生又说了些什么，阮溪却没怎么听清，只瞧见护士带着宁小姐进了病房。
制片人本来也想跟上去，但被宁小姐阻止了。
“合约的事明天再谈。”宁小姐不冷不淡地抛下这句话，多余的眼神一个也没分给制片人。
制片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两鬓早已斑斑，却还要受比他小十几岁的人的气，看得阮溪也觉得他十分可怜。
不过，这也正好说明，这部电影的投资果然也有宁小姐的参与。
制片人叹了口气，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坐在椅子上。
裴珩斟酌了一下语句，问：“杜哥没事吧？”
制片人头也不抬，颓丧道：“医生说可能醒不来了。”
制片人语气颓靡，声音低沉，这句话却在裴珩、阮溪和小助理三人中扔下了一枚炸弹，让三人表情各异，心中波澜重重。
小助理结结巴巴道：“杜哥身体这么好，怎么会……”
小助理只能联想到常见的过劳死、或者是突发性疾病，而阮溪却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制片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又意识到这里是医院不能抽烟，有些焦躁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裴珩安慰道：“资金的问题不用担心。现在最重要的是杜哥的能不能醒过来。”
圈外观众不知道裴珩的身世，制片人这种娱乐圈老油条却不可能不知道。他本来一直担心杜维宇出事后，他不仅后续拿不到宁家的投资，可能还要赔钱，便满脸愁容。裴珩说的这句话兴许只是安慰，但在此刻却如同救命稻草般，给了制片人一丝丝希望。
制片人喃喃：“幸好，电影也拍得差不多了……后面再补几个镜头其实也能结局了……”
裴珩本意是让制片人不要过于担心资金的问题，没想到制片人想得比他还远。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制片人并不怎么关心杜维宇的生死，更关心电影拍摄的进度以及能否正常上映。
制片人对杜维宇的关心仅限于“要是剧组担责导致电影无法上映该怎么办”。
阮溪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因此她的心情也愈发复杂了起来。她想起了她和杜维宇唯一的一次对话。
杜维宇的要求只是，让她不要干扰他拍摄这部电影。
杜维宇和制片人的目标是一致的，可是真正参与了电影出演的杜维宇，反而是不被在乎的那个人。
杜维宇是给剧组带来投资的关系户，也可以是攀上豪门的软饭男，唯独不能只是一个演员。
阮溪紧紧握着杜维宇的护身符，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
凌晨两点，制片人和小助理早已回家。阮溪假意离开，实际上一个人溜到洗手间，等待时机。
女厕所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不知怎的，灯光似乎也泛着一丝幽蓝。
估摸着人应该走了，阮溪从厕所悄悄走出来，蹑手蹑脚走到杜维宇房门外，透过门缝的灯光，里面显然还有人守着。
在阮溪犹豫之际，病房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杜维宇你怎么敢，怎么敢一个留下我一个人……”
显然是那位用下巴瞧人的宁小姐。
阮溪想象了一下这位大小姐哭的梨花带泪的场景，既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也有一种微妙的爽感。
不过，听宁小姐话的意思，似乎是知道这并不是一场意外……
阮溪眉头微皱，还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在此时，一阵风从走廊穿过，医院外树木的枝条拍打着窗户，发出瘆人的沙沙声。
病房内的啜泣声止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椅子被推动，与地板摩擦发出的尖锐的“刺啦”声。
似乎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阮溪的手按在门把手上，想要破门而入，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弹不得。
不妙。铜制门把手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入五脏六腑，无力感席卷了阮溪。
病房里多了一个人的呼吸声。
“宁小姐，好久不见。”
声音温柔平缓，给人一种羽毛轻轻拂过皮肤的柔软温暖之感。
宁小姐显然不觉得对方很温柔。一向强势的她音调里带了一丝颤抖：“……果然是你。”
“宁小姐真聪明。”那人顿了顿，“您和杜先生都是聪明人，不愧是天作之合。哈哈哈哈。”
宁小姐故作镇定：“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已经钱货两清了吧。”
“是呀。但是，我这次来不是跟您算账的。”
“你是说……”
“杜先生没跟您说么？他向我讨问起死回生的法术，起死回生嘛我自然是不会，但是回魂几日还是做得到的。就和跟您做生意一样，您用天价买杜先生的爱情，杜先生用阳寿换宋小姐回魂。”
那人像是想起了什么极为滑稽的事，低低地笑了几声。
全程在外面听着的阮溪心头一惊。
这人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了。和杜维宇做交易的魔鬼还能是谁？
只是阮溪没想到，“氓”竟然还和宁小姐做过交易。看起来“氓”像是耍了这对怨侣。
“他竟然还记着那个人……”宁小姐声调已经有些崩溃了。
结合宁小姐的反应，以及李星桐之前提供的照片，阮溪心里有了一点猜测。
过了几秒，宁小姐又说：“我要他醒过来。不管要多少钱，只要我付得起，都可以。”
不愧是掌框影帝的女人，面对氓这种老流氓的依然保持霸总气场。只可惜，连阮溪都觉得，宁小姐这回可能要失望了。
如果氓只是为钱财而来，他又怎么会留下这么多恶劣的事迹？
阮溪不禁想起术士协会里那些人对氓的评价：
“氓此人，尤其爱看强者变弱，弱者内斗，简而言之，就是爱看猴戏。”
不把体面人弄得不体面，氓是誓不罢休的。
果然，病房里的氓说：“我想要宁氏所有的财产也可以么？”
宁小姐沉默了。
氓大笑几声，说：“果然宁小姐的‘都可以’也是有底线的。”
宁小姐反应过来，“你到底想怎么样？来看我们笑话的？”
“也不全是。”氓嬉笑着，声音有些远了，“不过是来验收成果罢了。看到宁小姐还是不改本色，我就放心了。”
“你……”
风吹过，窗帘随风鼓动，病房内又恢复了寂静。
阮溪的耳廓却触到了一片冰凉。像是人的头发，又像是丝绸布料的质感。
呼吸的热气拍打在她的后颈，她却觉得心底发凉。
是的，氓这个神经病离开了病房，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她的身后，还摆出了一个诡异暧昧的姿势。
“小侄女，没人跟你说听墙角很不礼貌嘛。”
阮溪动弹不得，索性破罐子破摔：“没人跟你说不要到处乱亲吗？”
谁是他小侄女？她只有一个叔叔，人在滇市照顾病床上的爷爷呢。
氓可怜兮兮：“哎呀呀，我都放过了你那个小男朋友，还对你不够好吗，你们阮家人可真绝情。”
阮溪终于体会到了刚才病房里宁小姐的心情。
任谁跟氓对话超过三句都会觉得憋火，觉得不如用暴力解决矛盾吧？只可惜阮溪现在中了对方的法术，连手脚都施展不开，更别说动用武力了。
“你要真对我好，就先放开我。”
氓：“哈哈哈，我还没玩够呢。”
“你……无聊！”
氓：“谁说我无聊，今天还有正事要干。”说完，一双冰冷的手覆上了阮溪的眼睛。随着氓的动作，阮溪浑身一颤，总觉得自己今天是不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耳后传来氓低沉的念法咒的声音。阮溪一个字都没听清。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一群念经的老和尚包围，下一秒就要被超度出家了。
过了一会儿，覆在她眼睛上的手移开了，那令人感到压迫的呼吸声也变淡了。
“小侄女，总是和一帮三流的人混可是无助于精进的。”
阮溪睁开眼，走廊刺眼的灯光让她分神了一秒。
按在门把手上的手也可以活动了。刚刚恢复活动的她不小心顺势推开了病房的门，只见宁小姐下半身坐在椅子上，上半身趴在床上，从塌陷的棉被中露出半张侧脸。
呼吸绵长平稳，是睡着了。
阮溪又回过头，发现走廊空无一人。
仿佛刚才只是一场梦。
不，还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望向病房内，发现在病房的窗台处，正飘荡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还穿着拍戏时的衣服，而不是病号服，面色温柔，刻薄之色消失殆尽。
“杜、杜维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