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裴珩作为《反杀》的男二，大部分戏份都是与杜维宇的对手戏，因此，两人往往是同时在拍摄。今天拍摄的统筹却有些不同，杜维宇和裴珩各自的镜头似乎都被单独拎出来，使得杜维宇拍摄时，裴珩不在，裴珩拍摄时，杜维宇又不在。
阮溪对电影拍摄兴趣寥寥，因此并未注意到这一点。
裴珩下午的戏份是在室内，导演要求清场，阮溪只得在室外等待裴珩。
这是影视城里的民国街，阮溪坐在咖啡厅布景的露天座椅上，正想打开企鹅号，和夏雯商讨进一步的策略。
“你好呀，阮小姐。”
对面的座位被人拉开，一个穿着白色西装，打着棕色领结的男人坐了下来。
这人不是杜维宇又是谁？杜维宇还穿着戏里的服装，方才动作娴熟优雅，同民国戏里的纨绔子弟别无二致。然而，阮溪却记得，杜维宇演得其实是个出身低贱的珠宝行伙计，这身装扮是骗得绑架赎金后，跻身上流社会的模样。
不知为何，阮溪竟然觉得杜维宇戏里戏外的形象有些微妙的重合。
“请问杜先生找我是有什么事么？”阮溪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助理的角色。
“我调查过你了。你是a大经济学大二的学生，籍贯是滇市，父母双亡，有一个病重的爷爷，叫阮正国。”杜维宇面色阴翳，下颚微微抬起，言语中有一种近乎防卫的傲慢。
阮溪紧紧捏着口袋里随身带着的黄符。但她隐隐觉得，光天化日之下，她不能做出格的事。同理，杜维宇也不会。
“我不知道你们姓阮的为什么还要找过来——”杜维宇靠在铁制的座椅上，“如果是为了钱的话，只要我付得起……”
你们姓阮的？还有第二个姓阮的人找过他？阮溪心中生出一个可怕的联想。但此刻，她只是不露声色地听着杜维宇说话。
谁知杜维宇见她面色沉静如水，心里愈发肯定阮溪就是那人的同伙。因此，他对阮溪的轻慢之情更重了几分。
“既然你愿意待在裴珩这种纨绔子弟身边，想来也是为了钱吧。我不关心裴珩雇佣你是做什么的，但是，若是妨碍这部戏上映，那么……”
杜维宇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阮溪毫不怀疑他有的是阴损方法来对付她。但是她关心的重点是，杜维宇竟然觉得她和某个人是一伙的，而且是那种会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人……
这样的描述，不就是“氓”吗？
杜维宇，果然和“氓”有关系。
只是听口气，两人似乎已经分开，并且并非好聚好散。
阮溪没想到，调查的突破口来得如此猝不及防——竟然是杜维宇送上门来的！
她必须得抓住这个机会。
“你愿意出多少钱？”阮溪反问。
杜维宇露出轻蔑的微笑，心想，一切果然如他所想。
“这个数目，取决于你的表现。”杜维宇站起身来，仿佛胜券在握。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用两指按住，推送到阮溪面前。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
天边日头西沉，红霞遍布，阮溪依然坐在露天座椅上，只是手里多了一个杜维宇的联系方式。
欣喜之余，懊恼便随之而来。
她在想，杜维宇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她的？是在那场慈善晚会上，还是在剧组里？想来，今天早上化妆间里的搭话本来就是一种暗示……
阮溪将自己和杜维宇的对话用手机录了下来，发给了夏雯。或许是在暑期补习的原因，接近傍晚六点，夏雯才回复她三个字——“干得好！”
阮溪看着手机屏幕里这三个字，一阵无语。但转念一想，夏雯对“氓”的了解远在她之上，既然夏雯觉得假冒“氓”的同伙没问题，那么她就将错就错吧。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今天事件发生的频率太高，她需要些时间消化。但她又清楚地记得裴珩去拍摄前对她说的话，裴珩晚上还有话要和她说。
这暑期工比上课还辛苦。阮溪不禁感慨道。
……
夜幕彻底降临，银色的月光笼罩着整座影视城，陆续有人从拍摄的房子里出来。
阮溪瞧见人群里熟悉的身影，倏地站起来，本想挥手示意自己在这儿，但心想自己是助理，怎么都该是她跑过去，伸了一半的手又垂了下来。
谁料，裴珩也看见她了，自顾自地小跑过来。
裴珩微微喘着气，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
“你一直在这里等着？”
“嗯。”阮溪如实作答。
裴珩无奈：“我只是说晚上还有话要说，没有让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阮溪：“我知道。”
看着阮溪一脸正经的模样，裴珩的心又软了，心想，她肯定是。他看看表，说：“都这个点了，你肯定饿了吧。”
裴珩拉着阮溪的手腕，不由分说带着阮溪走在路上，一边走，一边回忆似地喃喃道：“我记得小谢跟我说过这附近有个滇市口味的饭店来着……”
被裴珩拉着手腕走在影视城的布景里，阮溪有一种微妙的时空错乱感。她觉得，似乎只有这种错乱的时刻，她才能放下很多负担。
然而，裴珩是天生不爱多想的人。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就像现在，明明是要和她说什么重要的事，看到她在外面等他等太久，反而把想要说的话抛诸脑后，笃定她饿了，就要带她去找家乡菜馆吃晚饭。
……
一个小时过后，阮溪对裴珩又有了新的认知：这家伙不仅思维简单，而且还是个路痴。
两人在影视城内绕了许久，都没找到裴珩口中的“滇市口味饭店”。
眼见着影视城里人影渐稀，阮溪说还是算了吧，她可以回去随便吃点面包填饱肚子，还是说正事要紧。
裴珩却正色道：“我也很饿，我也要吃饭。”
俨然一副不找到饭店不罢休的样子。
就在他们第三次走到同一个路口的时候，裴珩终于发现了那个藏在角落里的饭店。
影视城在郊区，周围有很多村民改建的房子，那小饭馆就坐落在村民的改建房之中。饭馆招牌是红底白字的，门前摆满了盆栽金钱桔，像极了乡村农家乐。
裴珩停下脚步，表情裂开了。
小谢没告诉他这饭店长这样啊？他堂堂一个大明星……
“欸……？”阮溪回头看驻足不前的裴珩，发出疑问，显然没发现问题出在哪里。
裴珩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八点半了，再换地方也不知何时能吃上饭。最后，他还是秉承着“来都来了”的想法，和阮溪走进小饭店。
……
饭店里陈设并不时髦，甚至有些陈旧，但看得出很干净。招待裴珩和阮溪的是一个中年女子，似乎是饭店的主人。
中年女子烫着羊毛卷，涂着玫红色口红，虽然不大好看，但至少显示出老板娘对待工作很正式。
裴珩随身戴着渔夫帽，帽檐宽大，阴影挡住他大半张脸，显得有些高冷。
因为是小饭店的缘故，即使是开在影视城附近，也鲜少会有大明星光临，至多就是剧组订订盒饭什么的，因此老板娘并未想到眼前的男子会是当红的明星，只觉得这人身材不错，带大晚上带女朋友来这儿肯定是饿坏了。
裴珩有些拘谨地翻开菜单，让阮溪点了几个菜，等老板娘走后，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他心想，终于把吃饭的事解决了，虽然地方跟他想得大相径庭……
阮溪看着裴珩的脸，说：“你很紧张？”
裴珩：“没有，只是……算了，这不重要。”
阮溪有些奇怪，不知道裴珩为什么如此羞恼。但她有更重要的事要说，便没太在意这细节。
她说：“就在今天下午，杜维宇来找过我。他把我当成了‘氓’的同伙。以为我接近他是为了敲诈。”
裴珩：“……”
阮溪继续：“然后，我就顺势而为，假装自己是‘氓’的同伙。但是他好像以为你也在利用‘氓’的势力在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不过，他不在意这个，他只在意这部电影能不能拍完，要我承诺不捣乱，电影上映后会给我分一笔钱……”
阮溪陈述的语气十分平淡，裴珩却只抓住了一个重点：杜维宇觉得他在利用“氓”的势力做坏事？！
裴珩自认为不是道德模范，却也不是什么小人，没想到杜维宇竟然这么想他，亏他还把杜维宇当成演戏楷模……
裴珩越想越觉得被辜负了，愤慨道：“我到底哪里像要不择手段上位的人啊……”
“可能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会觉得别人也是什么样的人。这是人之常情。”阮溪吸了一口柠檬水，淡定地安抚着裴珩的情绪。
裴珩从愤然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清醒了些，犹豫道：“你也觉得他……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吗？”
“不知道。但是很多人都说他是。”
此时，老板娘上菜了，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老板娘：“两位尽量要快点哦，小店九点半就打烊了。”
裴珩有些不悦：“怎么不早点说……”
老板娘：“不好意思忘了，对不住啊。而且，咱们这片十点以后路上都没人了，两位太晚走这儿也不安全。”
裴珩皱眉，说：“这地方就在影视城附近，怎么会不安全……”影视城里大半夜拍戏的剧组也不少，治安好歹也是有保证的。
老板娘隐秘一笑，玫红色两瓣唇在黄色的灯光下宛若毒虫。
“哎，说了您可能也觉得我们乡下人迷信，但……这儿原来的老板就是在附近的烂尾楼跳楼自杀的呢，所以嘛……”
裴珩打了个寒颤，挥挥手，说：“知道了。我们吃完马上就走。”
老板娘走后，阮溪才开口说：“没事的，我觉得此处风水并无不妥，应当只是村民迷信而已。”
虽然她记得，当初夏雯和她调查影视城的历史时，这里原来的老板确实是跳楼自杀的，但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她的阴阳眼暂时无法判断阴气，但观风水判异常的本领她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