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有伤大雅
夜浩眼疾手快地将地上的那幅画卷捡了起来，低垂着头，双手将画卷恭敬奉上。
沐云锦因着昨儿个夜里遭遇突袭，又恰恰是因为两支箭羽，所以这会儿格外留意沈曜辰手里的画卷。
最近一两日所发生的事情，总是会如期出现在一些画卷上。
昨日沈玉书所言亲手作画，画的还是白玥怡中毒昏迷时的样子，画里还有沐云锦在兰芷居与王爷对峙的模样，这前后联系起来细细一想，所有的矛头似乎都指向了一个人。
“王妃，怎的又是画卷，这该不会……”云初附在沐云锦耳边悄声说着。
沐云锦眼神示意云初噤声，随即走得离沈曜辰更近了些，她稍稍踮起脚尖，微微扬起下巴，这般才能清清楚楚地瞧见画卷上的内容。
随着沐云锦的忽然靠近，一股淡淡的栀子香沁入沈曜辰的鼻间，女子如墨般的长发随风轻扬，有几缕发丝堪堪掠过他刀削般的鼻翼，痒痒的，酥酥的，好似一根圣洁的尾羽挠在了他的心尖上。
他下意识怔了怔，浑身上下都被一种奇特的感觉所笼罩，四肢百骸似乎都变得僵硬起来。
“怎么，王妃对画卷如此感兴趣，要不你求求本王，你若是开口求了本王，本王心情愉悦了兴许就给你瞟上一眼？”
沈曜辰眸心微细，眼神里全是戏谑。
“那还是算了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画卷，看不看无妨。”
沐云锦打消了求人才能得偿所愿的念头，自觉地退到一边，眼观鼻鼻观心。
沈曜辰颇为不悦地瞥了她一眼，明明很想看，却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当真是口是心非惯了。
“看在你方才扶了本王的份儿上，本王姑且大发善心就给你瞧瞧吧。”
沈曜辰故作勉为其难地将手里的画卷随意递了过去，沐云锦倒也不矫情，立时将画卷接了过来。
当沐云锦铺开画卷想要细细观摩时，却发现画卷之中除了两支箭羽，就只有一脸仓惶之色的她了。
难怪他肯轻易将画卷给自己，原来画卷之上并没有什么重要的线索。
沐云锦伸手触摸了一下画卷上的墨迹，沉吟了片刻，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这幅画卷与昨夜沈玉书手中的画卷应当是同一时间画的，那么作画之人又当真是年仅十五岁的璃王殿下吗？
他作画的目的又是什么？
所有的谜团萦绕在沐云锦的心头，她也实在猜不透这些画卷与近几日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关联。
究竟是先有画还是先有事呢？
“王爷，老奴既已为王妃澄清了冤屈，那就先行告退了。”
李嬷嬷面慈心善，越瞧沐云锦越是欢喜得紧，这丫头长得真讨喜，离开前李嬷嬷还特意看了沐云锦好几眼。
沈曜辰循着李嬷嬷的视线望了过去，这女人真有这么好看，怎的李嬷嬷一副不舍离去的模样。
一直陷入沉思的沐云锦此时才反应过来，周遭的一道目光太过灼热了些。
“妾身脸上有字？怎的王爷这副模样瞧着妾身？”
沐云锦一面说着，一面将画卷递回给了伫立在对面的男子，眼中的失落毫不掩饰。
沈曜辰默了一瞬，转手将画卷给了一旁的夜浩，顺带还白了他一眼。
夜浩一头雾水，他又怎么惹着自家王爷了，当真是祸从天上来。
方才白玥怡眼睁睁看着春莺被夜冥拖走，那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愣是搅得她心里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王爷，妾身有些不舒服，先行告退了。”
沈曜辰只是轻嗯一声，便将视线移开了。
白玥怡双手抓紧软椅的边缘，整个人虚脱了一般，无力地靠坐在软椅上，神色恹恹，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催促着丫鬟仆妇们抬着软椅走了。
“白侧妃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你还是收敛点，别没事儿总找她茬。”
“王爷，妾身从未主动挑起事端，也不曾耍手段争宠，妾身暂时只要这王府里的一方天地自得其乐即可。”
沐云锦此时实在不想与他过多纠缠，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对着男人福了福身子，便转身朝着破院中走去。
逆光之中，沈曜辰凝视着沐云锦离开的背影，回想着方才她说的“暂时”二字，恍惚觉得自己如今的所作所为，当真是苛待她了？
“王爷，属下认为还是让王妃搬回主院去吧，毕竟王妃的身份摆在那里，得罪了丞相，又辜负了王妃的情意，怕是王爷以后想挽回都难。”
夜浩此话可是有理有据的，这些都是他通过一些画本子学到的，他可不想王爷日后为今日所做的决定而后悔。
“闲来无事多探听点消息，省得被宫中那位抓住什么无中生有的把柄再起事端，净没事花些银两去琢磨那些与你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沈曜辰拂袖离去，只留夜浩一人站在原地发愣。
一旁还未曾离开的云初瞅着夜浩笑得开怀，这二愣子怎的就是听不明白王爷话里的意思。
云初实在没忍住伸手点了点夜浩的脑门，那指尖冰凉的触感似乎让夜浩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
沐云锦再次回到破败的屋里时，环视着周围陈旧简陋的一切，以及空气中弥漫的似有若无的腐朽之气，她仿若瞬间回到了前世浑浑噩噩的日子。
那种梦魇一般游魂而又绝望的日子，她不想再经历一次，更不想再被至亲出卖，这一世谁待她好，她便十倍百倍报答回去。
“云初，你说方才春莺不是死活不肯认罪吗？怎的突然发起狂来，将所有罪责全都揽在了身上，莫不是白侧妃事先威胁过她了？”
“奴婢觉得有这个可能，可是瞧着白侧妃一脸不知情的模样，她似乎也没有那么狠的心思，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万一出个什么意外，哪里还有资本在王府里争宠，毕竟身子被毒坏了，拿什么为王爷怀子嗣。”
云初沏了一杯茶水恭敬递给沐云锦，双手交叠于胸前退至了一旁。
“那倒也是，她再傻再狠也不敢贸然喝下掺有剧毒的参汤，所以我与白侧妃都中了敌人的圈套，这可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王妃此话怎讲？”
“一来白侧妃身中剧毒险些命丧黄泉，二来我成了毒害白侧妃的最大可疑人，若是皇上追查下来，轻则被赶出王府，重则可有性命之忧。”
“会不会是安侧妃？从头到尾安侧妃都置身事外，而此事最后的得益者只会是安侧妃。”云初绞尽脑汁思量着。
“应该不是，算了，此事王爷已经派人在查，我们只管安心等着，至少李嬷嬷已经证实了我并没有毒害白侧妃，想来她也不会再轻易掀起什么风浪来。”
“明日回门我独自回丞相府即可，多备些皇上大婚赏赐的奇珍异品，反正这些东西我左右也用不着。至于王爷，云初你随便找个托辞禀告我爹便是。反正我爹正在气头上，应该也不怎么想见那个令他们女儿蒙羞的人。”
“是，王妃。”云初吐了吐舌，乖巧应下了。
天光刚破晓，东方晨曦微露，沐云锦从床榻上起身，慵懒地舒展了一下筋骨，顿觉浑身上下通络舒畅。
“王妃，王妃，王爷他……”
“一大清早的，云初你鬼哭狼嚎个什么劲，催命么？”
“不是的，王爷派人来传话，说是让王妃您搬回主院。”
“在哪儿不是住，本王妃还懒得来回折腾了。”
沐云锦对于云初的大惊小怪不甚在意，抬起纤细的素手拢了拢胸前的衣襟，整个人还处在发懵的状态，眼睛也半睁半合的。
“当真如此，那只能委屈本王亲自送王妃回主院了。”
沈曜辰的突然出现是沐云锦未曾料到的，云初也被吓了一跳，方才只是来了一位管事嬷嬷，传完了话就离开了，谁曾想这管事嬷嬷前脚离开，王爷后脚就跟来了。
不等沐云锦反应过来，沈曜辰已经弯腰将沐云锦抱在了怀里，沐云锦惊呼出声，极其抗拒男人的触碰。
“本王奉劝王妃最好不要随意挣扎，否则这一路上得有多少丫鬟小厮瞧见你这副……”
瞧见你这副秀色可餐的模样……
后面的话沈曜辰未言明，可沐云锦却想歪了，她还以为这个男人是在威胁自己，下意识将整个人蜷缩在男人坚实的怀抱里。
云初与云鬓只得小跑着在后面追着，不过是走了两个回廊的功夫，两人就汗湿了衣衫。
“王爷一大清早在做什么？”
夜浩一边嘀咕着一边追着，竟然被沐云锦的两个丫头远远甩在后面，画面极其滑稽可笑。
“王爷，快放妾身下来，王爷此举成何体统，若是传入他人耳中，叫妾身如何做人。”
“本王亲近自己的王妃，何人敢置喙一句，这原本也是本王与王妃之间的小情趣，王妃难道不应该喜极而泣吗？”
沐云锦的一只手抵在男人的胸膛上，强有力的心跳似擂鼓一般，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她的心。
不知怎的，一种温馨的氛围在二人之间流转，有种岁月静好的意味。
“王爷，此举岂不是有伤大雅？”一道陌生且略带磁性的声音从房檐上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