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兴平镇九
秦药儿想，她大中午就开始四处奔走，后来又是去永福寺，就没消停。
而眼瞧着天色渐晚，已是平时她吃晚饭的时辰，所以肚子抗议是情有可原的。
没错！只要她脸皮够厚，尴尬的就是别人！
于是乎，秦·厚脸皮·药儿一边抚平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一边佯装平静：“好，先去吃饭。”
慕容欢将少女的小动作看进眼底，轻笑了下，方才扣响车厢壁，吩咐道：“去宝月楼。”
车辕上，八宝再扬马鞭，赤云撒开四蹄朝东街奔去，很快就到了宝月楼前。
宝月楼乃是兴平镇最大最有名气的酒楼，秦药儿昨日初到此镇便有所耳闻，奈何她囊中羞涩，莫说住宿，便是吃一顿都没可能。
这会子坐在二楼包间，秦药儿再次恨不得将“有钱，任性”几个字贴少年脑门儿，尤其当小二哥端着托盘一道道上菜时，此念头登时攀到顶峰。
秦药儿看菜上得差不多，便朝少年望去，“开动了？”
这就是象征性地问一句，毕竟三人中午已经坐一处吃过饭，再者，又无长辈，自然也不需太多讲究。
谁承想，她刚拾起筷子，还未来得及落下，另一双筷子便甚是利落地压上来。
然后就听少年用他那雨打青瓷的声嗓，漫不经心道：“秦姑娘，我想在动筷之前，有必要先说清楚结账的事儿，你说是吗？”
“？？？”
秦药儿的脸上满满都是“懵逼”二字。
她怔愣会儿，方才磕磕巴巴问：“什……什么意思？”
慕容欢听罢，故作惊讶道：“难道秦姑娘在酒楼用饭从不结账的么？”
秦药儿眨眨眼，似乎依稀好像明白了少年的意思。
意思是，这顿饭要她结账？
“凭什么！你和八宝不也要一道吃吗？！”
“是啊。”慕容欢点头，“所以秦姑娘付自己那份便好。”
秦药儿：“？？？”
诶，等等！这难道不是少年为那一扇之痛的讨好吗？！
少女蓦地捂着心口——那个疼啊。
本以为是少年转性，合着又是在耍她？
秦药儿越想越生气，啪地扔下筷子——姑奶奶不吃了！
慕容欢看少女嫩白的小脸染上薄怒，气鼓鼓地瞪着自己，手指忍不住有些痒——想戳。
意识到自个儿在想些什么，慕容欢不甚自在地移开眼，语气难得带上几分急促：“当然，付秦姑娘那份也不是不可以。”
秦药儿狐疑地瞅着他，显然已是不太相信，果然少年又笑眯眯道：“秦姑娘写张借据即可。”
“……”她就知道！这厮没那么好心！
低头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秦药儿揉揉抗议个没完的肚子，牙一咬狠下心道：“好！写就写！”
呜，从此她就成了背上债款的小仙女。
这边正在为自个儿默默泣泪，那边慕容欢朝八宝招手，在小随侍耳边说些什么，小随侍连连颔首，随后一溜烟儿就向包间外跑去。
须臾，八宝抱着纸笔回来，秦药儿直到此刻才愿意相信，少年竟真是要她打、借、条！
想着，忿忿地一把夺过笔，本想刷刷刷写完糊少年脸上，偏生——你妹！她用不惯毛笔！
好不容易折腾完，秦药儿一脸复杂地盯着自己的字，属实有些丑，不好意思给出去肿么破！
慕容欢见状，好笑地拿起宣纸，唇角的弧度顿时更为明显，天气炎热，字迹很快便干了，他随意地折几下收了起来。
秦药儿早已憋不住，鼻尖翕动，没好气地问：“现在可以吃了吗？”
“自然。”少年扬笑，显然心情极为愉悦。
饱餐一顿，待八宝结完账三人又坐上马车，晃晃悠悠回到孙府。
秦药儿吃饱喝足，心里那股气儿早就消散的一干二净，此刻快乐的恨不得高歌一曲，不过当她打开房门，径直走到床边儿时，嘴角的笑意蓦然凝固。
只见半大的黑猫依旧盘踞在床榻中央，这次没再舔毛，而是摊平整个身体，趴着。
秦药儿额角立时淌下几条黑线，有床扑不得，这是何等的痛苦！
坐在桌边，少女以手托腮，边琢磨边下意识打开生命值，又是忙活大半天，不知有没有奖励呢。
想着，倒是把床榻争夺战抛到脑后，认真查看起来。
突然间，少女双眼一亮，惊喜地发现不仅生命值又增加两个时辰，关键是她可以买、辣、条、了！
嘿嘿，生活那个美好啊！
喜滋滋的少女刚准备选择“确定”按钮，也不知怎地就瞥向了商城分类的一栏，而那里，不甚起眼的两个字——宠物。
秦药儿：“？？？”这个商城莫不是还卖活物？
好奇心驱使下，她暂时放弃购买，转而去“宠物”那边逛一圈。
片刻后，秦药儿瞪着真实躺在自个儿面前熟悉的包装袋，险些哇的一声哭出来——她为什么要手贱！为什么不先买了辣条！
此时，十万个为什么在少女脑中回荡，她瞅着空空荡荡的积分值。
想哭！
不过买都买了，秦药儿决定试试，她拎着袋子又重新走到床边儿，打开，小心翼翼凑过去。
踏雪先是小鼻头动一动，粉嫩小舌伸出，再试探性地舔一舔——
好吃！
猫儿舔得欢快，不过一会儿就没了，舔完抬头，冲少女萌哒哒地喵喵直叫唤，甚至拿脑袋来蹭。
秦药儿顷刻就忘记先前的悔不当初，嘚瑟地想：果然，她就知道没有一袋猫条不能解决的事儿，如果还不行，那就两袋！
她不愧是机智聪明的小仙女本仙！
于是乎，在一袋猫条的贿赂下，少女成功同某只坏脾气的黑猫建立起友谊。
这日，极难得有微风拂过，毒辣的阳光也略有收敛，俨然是个好天气。
然而一声叹息却从孙府水榭里飘出，悠悠地回荡。
慕容欢看着无精打采趴在石桌上的少女，踏雪正在她腿上打盹儿，本是在狐疑这两日到底发生了什么？踏雪居然这般乖顺？
可少女不停地长吁短叹，整个人都透出阴沉的气息，不禁好奇道：“秦姑娘可是有何心事？”
秦药儿闻言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岂止是心事？简直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要知道，除却溜达时撞见孙小姐的丫鬟后门偷会小情人，她已经连着两日毫无进展，眼瞅着生命值不断减少，她急得嘴里都燎起好几个小泡。
偏生这些事儿还无人可诉，难道要她直白的说，我本是已死之人，现今穿在秦家姑娘身上，正忙着查明真相赚取活命的机会呢。
真要抖出来，怕是下一刻就要被当做妖怪烧死了。
是以，面对少年的问题，她没法作答，只能回以更长的叹息。
慕容欢听得额角直抽，折扇敲着石桌面，忽而又道：“秦姑娘不是自诩记性好么？那不知是否还记得孙府中人的供词？”
“嗯？”话题扯到命案，秦药儿来了些兴致，分出部分心神得意道，“当然记得！”
慕容欢：“……”真是奇怪的丫头，怎地就对命案那般感兴趣！
不过，有兴趣总是好的，至少小姑娘现今瞧起来比方才好多了。
慕容欢把玩着折扇，轻笑着提议：“秦姑娘何不将每个人的供词重新梳理一遍？”
梳理？秦药儿心里咀嚼这个词儿，陡然双眸放光。
对呀，与其在这无所事事，为何不从头来过呢。
当下，秦药儿挺直脊背，认真回忆起来。
“那便先从孙少爷，根据孙少爷的供词，案发当晚他和朋友去喝酒，多喝几杯后觉得不太舒服，就提前回了府。”
“他所说的回府时辰与门房的口供能对上，应没有作假，而他自称回府后哪儿也没去，直接回到自个儿的房间倒头就睡。”
“关于这点，只是他片面的说辞，没有任何人证。”
石桌上置有凉茶，秦药儿抿一口方才继续：“再来就是孙夫人，她的口供是当晚在屋里等孙老爷，大约亥正，丫鬟翠娥来通报孙老爷提前回府正在书房，她便与丫鬟一道往书房去。”
“对了，从正厢去书房，最近的便是穿过这个湖中水榭。”
回忆到这，秦药儿站起身，眼儿略抬，孙老爷的书房便落进眸底。
“孙夫人走到这儿，发现绣帕丢了，就让丫鬟回屋重新取一条新的，然后她先去了书房。彼时孙老爷还活着，两人说了几句话，孙老爷想喝甜汤，孙夫人便亲自去厨房煮。”
“约莫半个时辰，待得孙夫人和丫鬟端着甜汤回到书房，就发现孙老爷倒在地上，死了。”
慕容欢也呷一口茶，悠然接道：“而孙夫人以往也经常亲自替孙老爷煮甜汤等食物，这点并无可疑。”
“可疑的是，当时书房里只她和孙老爷两人，孙老爷已死，她的说辞没有人证。”
秦药儿颔首，“兴许就是那时候，她与孙老爷起了争执，进而将人杀害。”
“嗯，继续。”慕容欢瞧少女面前的茶杯空空，难得善心大发替她续上。
秦药儿没有察觉，下意识端起，喝一口。
“接下来是丫鬟翠娥，她的口供没有疑点，每一处都能和孙夫人对上。回屋取完手帕，尚未进书房就见孙夫人打开门走出来，于是两人又去厨房煮甜汤。”
“至于孙小姐……”
秦药儿停了停，叹道：“她的口供更是没有可疑之处。”
话落，秦药儿没有注意到，少年那双好看的凤眸里似有幽光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