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一大早，老妈又打来电话。讲来讲去，还是催他赶快找女朋友。严屹都已经敷衍了她好几年，可这会儿却突然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他打断了老妈的喋喋不休：“妈！我早就想跟你说了，我不喜欢女的。”
“什么？”他妈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气急败坏地数落起他来：“这种借口亏你想得出来？！可以啊，越来越出息了嘛！我这是让你找对象，又不是叫你卖身。你用得着这样吗？气死我了！”
“我没骗你！真的，我喜欢男人。”
“我、我让你爸来听电话……老严！老严！你过来……听听你儿子的话！他说他喜欢男人！”
“我来……我来。”老严接过电话：“屹屹，你妈这个人吧就是急脾气，我也说了她好几回了。这感情的事吧，急不来的。可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为了你好，你不能这么气你妈……”
“我没气她，真的。”
“好了，好了！爸爸知道你妈的方式……”
严屹打断了他的话，又说了一遍：“爸！我真的喜欢男人。”
严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跟父母出柜。这不仅仅是因为没有勇气面对家人，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己都没想清楚，是不是真的要走这样一条路。可现在突然说了出来，才发现这事儿原来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困难。在他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只是连自个儿都没发现。
刚遇到关楠时，严屹只是单纯地被他所吸引。慢慢地，才发现有一点喜欢，再后来就连“爱”这个字也能轻轻松松地对着那个人讲了。不过，他自认为这只是恋人之间的甜言蜜语罢了。也不想想，自己的两任前女友可从来没从他这里听到过这样的情话。
“你……怎么可能？！你不是交过女朋友的……”老严觉得儿子这回闹过头了，他的语气严肃起来：“好了！屹屹，你给我适可而止！”
“爸！我是交过女朋友，但我现在遇上的那个人是男的……我很喜欢他。”
“胡说什么！”老严的音调一下子就拔高了。他扶着额，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那个……明天正好周六，我过来找你……”
“明天我要加班。”
“那下了班后就早点回去，等着我。”
老严挂下电话后，安慰一旁脸色苍白的老婆：“小孩子，就是在闹脾气。我明天过去找他聊聊就没事了。别担心！”
“我看屹屹不像是开玩笑。”他老婆满脸愁容，惶惶不安。
“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一时兴起。你看你儿子，哪一次恋爱能谈得长？！”
老严坐的长途车下午四点多就到了。考虑到严屹是和人家合租的房子，有旁人在场，谈话不太方便。于是，他给严屹打了个电话，让他下了班就直接到附近的一家茶楼里见面。
严屹想着今晚是没法去医院了，便打电话跟关楠嘱咐了一番。关楠被他碎碎念得耳朵都要起茧：“我自己可以……好了，知道了……不乱动！我又没残……有我爸在呢，放心吧。”
一开始，老严见到儿子，还是先平心静气地问问工作，关心下身体。到后来听到儿子说不是一时冲动，和那个人认识很多年，早就在一起了。他便实在忍无可忍了。
“住嘴！”老严生怕再从儿子嘴里吐出那些污秽不堪的东西来。他用力拍着桌板，痛心疾首地喊道：“你、你怎么就不学好啊？！”
包间外的服务员听到了动静，探进来半个脑袋望了一眼。看到客人并没有砸坏东西，又把脖子缩了回去。
真是丢人啊！老严强忍着，放低了音量问严屹道：“你就不怕得病吗？！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作死……”
“爸，怎么会得病呢？！我们很注意……”
“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老严再也克制不住。他的脸色铁青，颤抖着指向严屹：“你是不是铁了心要走这条路？”
严屹“嗯”了一声。
老严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我、我再问你一遍，你想清楚了吗？”
最后，老严甩了儿子一个耳光，再没多说一句话，连夜就赶回了老家。到了家后，他跟老婆说，这个儿子我们就当没生过吧！以后不许再跟他联系。
可严屹的老妈还是偷偷地给儿子打了电话，想劝他认个错。只是严屹好不容易才做出决定，就没打算再回头了。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明天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关楠——他已经出柜了，他们可以在一起了。他甚至还想着，要像求婚那样，单膝跪在关楠面前说：“我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严屹在心里头拿自个儿和小辉比了比，觉着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对方都未必能赢得了他。
通常中午关楠的老妈都会在，所以严屹特意等吃完了午饭才去的医院。就在他走进住院部大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小辉从里头走出来。不过，对方并没有看到他。
严屹走进病房里，一眼就看到了摆在床头的花束。
他问关楠：“这谁拿来的？”
关楠看了一眼：“哦……小辉来了。刚走一会儿。”
我就知道！严屹露出一副很瞧不上的表情，用冰冷的目光无情地鞭挞着娇艳的花朵。什么东西呀！成天只知道搞这些华而不实的！关楠住院这么久，他才来了一回，还呆不了半天就拍拍屁股走了。关楠是眼瞎吗？真不知道是看上了他哪一点？！
“陪我下去走走？”关楠坐起来：“躺久了浑身都酸痛。”
“好啊。”严屹赶紧过来扶他：“你慢点……”
严屹不敢让关楠走太久，扶着他在一楼的小花园了走了大半圈后，便硬要拉着他在长椅上坐下来歇一歇。
“今天怎么没看到叔叔？”严屹问他。
“中午的时候，他和我妈碰上，吵了几句。老头儿一生气就回去了。”
“啊，没事吧？”
“没事。”说到这里，关楠忽然想到，这或许是个切入正题的好契机。
他看了严屹一眼，又说道：“我爸这人吧，一辈子在我妈跟前都没占过上风。哪怕当初离了婚，他心里还是一直都放不下我妈。可又有什么用呢？！他俩这辈子的缘份就只有那么多。我爸不甘心，偏要强求。结果呢？搞得我妈快有二十年，都像躲瘟疫一样躲着他。再后来，我爸总算是消停了。可两个人心里的疙瘩始终还在。这回，因为我住院，他们免不了要碰面。但就算是见了，也不怎么说话，一说就要吵。”
严屹听了这些话，心里很是别扭。他觉着，关楠似乎有意无意地拿父母的失败婚姻，来影射他俩的关系。两者的情况根本就不一样好吧？！
严屹暗暗发誓，他以后不会再让关楠因为童年阴影而失去对感情的信心。只要关楠愿意，他们就会一直走下去，永远不分开。
他有意扯开话题：“那他们今天是为什么吵架？”
关楠叹了口气：“唉！还不是我妈看到老头子给我烧了条鲫鱼，就说鲫鱼不好，刺多。一开始，我爸也没吭声。后来，我妈也不知怎么了，开始一个劲地数落我爸扣门，喜欢买便宜货。一来二去的，他们就吵起来了。劝也劝不住。为了两边都不得罪，我只好把他们带来的两份菜都给吃完了。”
严屹开玩笑道：“那他们就没追着问你，谁做的更好吃？”
关楠笑了：“都不好吃。他们翻来覆去就是那两样。说是有营养，但真是吃得我嘴里都没味了。我现在吧，就想吃麻辣火锅。”
“那不行！你只能想想。”
“唉……哪怕来点烤串解解馋也好啊！”
严屹想了想，说道：“行吧。下回我偷偷带给你。”
关楠的眼睛亮了，开始讨价还价：“要是再配上啤酒，就更完美了。”
“别得寸进尺！”严屹一掌拍在他大腿上。
关楠笑着盯了严屹看了一会儿，说道：“要不……我们现在聊下？”
严屹知道他要转入正题了：“好！正好我也有事要告诉你。不过，你先说吧！”
关楠半侧身，面朝着严屹说道：“咱们……都好几年了吧？”
一听这话，严屹的鼻子就酸了。三年多了！看来，关楠心里到底还是念着旧情的……
严屹尚在那儿心潮澎湃，可接下来关楠所说的话，马上就叫他一头雾水了。
关楠又问道：“还放不下吗？”
相比严屹，关楠表现得极为冷静。这些话他都已经想了好几天了。他希望，这次尽量以严屹能接受的方式，心平气和地把道理讲清楚，帮严屹把多年的心结给解了。
“就算我们俩再折腾上几年，甚至十几年，最好的情况也就是像我爸妈现在这样。但更糟的呢……说不定会犯下再也无法挽回的错误。严屹，我不希望看到那种事发生……”
严屹的脑袋在“嗡”的一声后，就再也听不见关楠说的话了。他终于晓得了，关楠为什么要拿他爸妈的事来做比喻。因为关楠跟他妈一样，都变心了！小辉今天是刻意避开他的。没错了！就是为了留出时间来，让关楠彻底了结上一段感情。可为什么呀？明明这些天关楠都对他好好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
严屹困惑地看着关楠，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听听对方要怎么解释。
“这次给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幸好一切还不晚。”关楠诚恳地看着严屹：“以前的事，我也有责任……但是，该放手了！我们的结局早就摆在那儿，不要再做更多荒唐的……”
“我懂了！”严屹匆匆地打断了他。
关楠不相信。明明几年都想不通的事，今天才听他说了这么几句就能明白了？他还有好些苦口婆心的话没有对严屹讲呢。
“严屹，你听我说……”
“起风了！”严屹再一次打断他：“估计一会儿就要下雨。我们上去吧。”
他见关楠还坐着不动，便说道：“你今天讲的话，我全听明白了。放心吧！”
话说到这里，关楠也不好再坚持了。他能理解严屹此刻的心情。毕竟钻了这么多年的牛角尖，从情感上来说也不可能马上就放下。但他有耐心，相信再多花点时间，总能让严屹明白过来。
严屹把关楠扶回病房后，说要出去一趟，便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