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隐秘的始因
收到夏赤的电影首映式邀请时，简云深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冷笑一声，把邀请函丢进了垃圾桶。
首映的影片叫《让-皮埃尔·王》，是夏赤在法国期间拍的，是个伪纪录片体的喜剧片，讲的是海外新移民的故事。当年一举获得戛纳的最佳影片，但因为某些原因一直没上映。
这部电影可以说是在简云深见证下拍摄制作完成的，出品人和制片人是简山隐。
故事讲得是一个一直生活在唐人街连法语都不怎么会的移民二代患有性瘾症，他没钱高频地支付嫖资和罚款，只能每天花大量时间约炮，不是遇到奇葩，就是被仙人跳，十分狼狈。后来在机缘巧合下进入了成人电影行业，成为了成人电影明星，不仅把性瘾治好了，最后还性冷淡了。最后他坐在一堆钱上，看着不穿衣服的姑娘没有任何世俗欲望地发着呆。
电影调性又严肃又癫狂，充斥着黑色幽默，把“戏剧的内核是悲剧”诠释得淋漓尽致。颇有《波拉特》的意味。
不少人看完后把夏赤称为“中国的拉里查尔斯”。
简山隐扔邀请函的动作正好被走进来的付哲奇看见，他从垃圾桶里捡起邀请函，一脸惊喜。
“卧槽！夏赤？”
简云深没说话，恨恨地看着那张邀请函，眼神中的火气似乎能隔空把那张纸烧出一个洞。
“夏赤为什么会邀请你？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物？”
付哲奇去法国的时候，夏赤已经离开了，他俩是没有见过的。自然也不知道夏赤跟简老大之间的爱恨情仇。
“就，之前认识。”
简云深的回答简直就是纯废话。
“你干嘛把邀请函扔了？”
付哲奇丝毫没感觉出哥们儿的异常，主要是慕白之后，简云深几乎没怎么正常过，搞事业后更是愈演愈烈，眼前这点异常根本不足为察。
“不打算去就扔了。”
“上面写你名字了么？没写名字我去啊！”
付哲奇检查了一遍，没找到被邀请人的名字，却看见了简山隐的名字。
“卧槽！隐哥是制片人和出品人？”
“首映式在港岛，你也去？”
显然简云深不想提起这件事，岔开了话题。
“夏赤哎！为了夏赤，港岛算什么？冰岛我都去。而且港岛那么近，开车也就俩小时。”
“你什么时候这么热爱电影了？我怎么不知道？”
“热爱个屁，我投了个影视公司，想跟他合作，一直没找到机会。这个机会捡到就归我了。”
他边说边把邀请函揣进口袋里。
“你来找我干什么？不会是专程来翻我垃圾桶的吧？”
简云深没好气地说。
“你他妈的不找我，还不允许我找你了？你都多久没出现了？”
“忙啊！”
“知道你日理万机，陪兄弟吃个饭的时间总有吧？帝国总理！”
付哲奇说完拉着简云深就往外走。
首映那天，简云深还是去了，跟司晨一起，用的是司晨的邀请函。
他思前想后了一周，觉得那是简山隐的心血，也见证了简山隐的一段历史，简山隐不能去，他想去替简山隐看看。
简云深和司晨赶去的路上费了点周折，因为正好赶上八号风球，风雨交加导致事故，关口大塞车。他们抵达时，电影播放已经结束了，他俩看着空空如也的放映厅，有点不知所措。
此时门口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们，首映酒会在旁边的酒店举办，所有人都过去了。
等他们赶到酒店时，酒会已经开始了。
酒会的规模很小，像个小型沙龙，由于没有任何明星和知名演员参与演出，也没有所谓的票房营销压力，所以来宾全是夏赤圈里圈外的朋友，资深影评人和影视相关媒体。连个知名大众媒体都没。
全是行内人，大家讨论的主题自然全是电影相关内容，这种氛围反而让电影首映不再是作秀，而回归了讨论电影本身。
司晨挽着简云深走进宴会厅时，简云深一眼就看到了跟夏赤站在一起的慕白。
他呼吸一滞，不是因为看到慕白，而是看到慕白和夏赤在一起——夏赤搂着慕白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而后俩人相视一笑。
简云深眼神一暗，冷笑一声。那被他努力埋葬的不堪心绪随着这两人的同框画面一点点挣开枷锁，慢慢伸出泥土，他们彻底唤醒了简云深心底最深层的隐匿。
夏赤，就是那个让他一开始接近慕白的最本质动机，是他跟慕白混乱感情那无法启齿的始因——慕白是导致夏赤跟简山隐分开的人。
夏赤当年抛下简山隐回国后不久，就在慕白跟一个女人的订婚仪式上高调现身，亲手破坏了慕白的这场姻缘。
慕白也是为了夏赤出的柜。
曾经的夏赤和简山隐对简云深来说，就是最美好感情和灵魂伴侣的代名词。
他们同样地强大，英俊，富有才华和激情，他们互补又相似，他们如了解自己般了解对方。他们甚至不用交流就知道彼此的心思。
简云深始终想不通慕白凭什么，凭什么抢走夏赤。
所以他一直好奇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那样的夏赤，做出这样的事。能让夏赤离开简山隐。
他开始调查慕白，越调查越诧异，不是说慕白不好，而是，慕白跟夏赤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不可能产生一丝一毫的火花那种两个世界，他们之间的差距比物种差距小不了多少。
夏赤就是艺术本身，而慕白是个连电影都不看的完美程序。
随着调查慕白的不断深入，他开始对这个男人产生了越来越多的好奇心，但他觉得仅仅调查是不够的，他想近距离接触他，看看到底是什么个人魅力能完全摧毁自己的信念，由简山隐和夏赤给他带来的，对爱情的信念。
于是，就产生了那张荒谬的包养合约，之后那场荒诞的恋爱，以及现在自己拿不起放不下的尴尬境地。
这个本质动机，谁也不知道，简云深不敢告诉任何人，因为他觉得自己很龌龊，他曾经像个偷窥狂那样去窥探慕白的一切。
这是他的阴暗面，阴暗面是不配见光的。
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这一切，随着他跟慕白纠葛得越来越深，他对他的感情像是一层一层的毛玻璃，随着时间不断叠加覆盖在那个原始动机上面，到最后连他自己都看不清原貌了。
这就是为什么他一直不敢面对慕白，慕白就是他阴暗面的见证。
他现在也终于彻底明白为什么慕白不恋爱只包养了，白月光永照心中，岂容他人占据。他自己非要在玻璃渣子里找糖吃，活该满嘴是血。
他现在觉得自己来首映式的行为简直可笑，还缅怀什么夏赤和简山隐的历史。人家早就放下了，不但放下了，甚至还跟慕白再续了前缘。他跟简山隐一起成为了别人爱情的见证，像两个笑话。
最先看到简云深的人既不是夏赤也不是慕白，而是《让-皮埃尔·王》的主演许言午。
许言午在拍摄电影期间是住在简家的，整整六个月。
许言午是个小演员，即便拍了不少玩意儿，依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
“小深？我还以为我看错了。你是专程来参加首映式的吗？这位是？”
许言午看了看简云深身边的司晨。
“这是司晨。司晨，这是许言午，电影的主演。”
简云深草草相互介绍。
“你好。”
“你好。”
俩人握了握手。
司晨不太看国产影视剧，不认得许言午，当然了，即使经常看也应该不认识他。
“隐哥怎么没来？”
许言午看了看简云深周围，问道。
不提简山隐还好，一提他，简云深就觉得一股气在丹田和心脏间狂窜。感觉此情此景越发讽刺，像跟现任的婚礼上播放着跟前任的甜蜜影像似的。
“他没空。”
简云深的回答冷冷的，但不带怒火，毕竟也不好迁怒无辜之人。
谁知道这个无辜之人马上就不无辜了，许言午对着夏赤那边喊了起来：
“夏导，你看谁来了！”
许言午惊喜的调子浇得简云深心口一凉。
夏赤和慕白循声同时看向简云深。
而导致简云深心口哇凉的许言午则是直接被记者拉走做专访去了。
真是个管杀不管埋的货。
夏赤过来了，身边跟着慕白。二人冲着简云深和司晨快步而来。
为了避免第四次被人引荐给慕白，他主动出击了。
“夏赤哥，慕先生。”
简云深问候。
夏赤看到他们认识，有点惊讶，但想到简云深回国是做生意的，又觉得他们认识也合理。
“简先生，司小姐。”
慕白回礼。
司晨虽然跟慕白见过，但她没想到慕白竟然知道自己。
她当然不知道慕白早在第一次看到她跟简云深上报纸，就已经把她查了个底掉了。
“夏导，慕先生。”
司晨跟着说。
慕白也是没想到，但他没想到的东西可就多了：简云深为什么会来？简云深怎么会认识夏赤？还叫他哥？这个许言午跟简云深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这么激动？司晨怎么会认识自己？难道她知道自己跟简云深的事情？
还真知道，而且来龙去脉一清二楚，连你俩什么位置都知道。
“没想到你是跟司晨一起来的。”
夏赤看样子还挺高兴，估计以为他俩有什么特殊关系。
慕白也是这么想的。
回国后，简云深就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修罗场，但没有一次这么直击灵魂，这么五味杂陈。
慕白也是这么想的。
没资格吃的醋最酸，先动情的人最惨，没有身份的占有欲最可怕，单方面的感情可悲又可笑。简云深觉得自己的百转千回万般纠结在对方心里什么也不是。
慕白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