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Macallan的十年
简山隐这个人没有情怀,也不能说没情怀,他的情怀就是赚钱。他极其没耐心,根本不可能为了情怀这玩意去孵化一个品牌,把品牌从零开始慢慢做大,跟养孩子似的,他觉得效率太低,所以他的发家史就是一部收购史。
他说除了简云深,不想再养第二个东西了。累伤了。
确实,他家连条狗都不养。
简云深是简山隐带出来的,深受其影响,哪怕不是完全从零开始研制产品投放市场,而是已经成熟的产品进入新市场,他都没想过从零开始一点一点打开市场。
面对bio-x进入国内市场,他第一个策略就是收购一家渠道和销售网点完善的国产品牌,用他们的全套装备借尸还魂。
也确实,对于巨头来说,收购比自己孵化划算太多。孵化最大的问题不是钱,而是时间和人。
一个产品从零到成熟投放市场,少说也要两三年,而且市场也不一定会给出好的反应。时间就是金钱,过了这段时间,技术和概念都会落后,竞争力就弱了,前面的钱相当于打水漂。收购就不一样了,产品好不好市场已经检验过了,买来就能用,没有试错成本,虽然收购看起来花费高,但投入产出可以量化,风险可控。人才更重要,收购一家公司就是连人带公司一起打包买走,根本不用再费尽心机去到处招聘。
但,简山隐有的是钱,于是他们的策略就是买买买。
酒会结束第二天,简云深就约了卖方投行的teaser来找合适的品牌,但收购一家公司又不是上街买个煎饼果子,不是想买就能马上买到的。麻烦得很。
简云深是个行动派,他反复思索,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他决定先把bio-x国内分公司搞起来,收购的事情同时开展。
于是,简云深就彻底忙了起来,筹备公司,选址装修,招兵买马,每天忙到脚打后脑勺。
期间他还回了趟法国,跟他哥和咨询公司的人开了几次会商讨方案,然后一起去了一趟瑞士的工厂。
他之前总是嘲笑简山隐人生一半的时间都在天上飞,上辈子应该是个大雁。真是天道好轮回,笑别人的,早晚要报应在自己身上。
首先是人难招。
猎头都换了好几个,能用的人却没挖到几个。好在简山隐听说后,直接给他调配了个团队过来,让他先用着开疆拓土,等以后状况稳定了,再考虑这帮人是留下还是回法国。
但团队都是法国人,在国内商场必然存在水土不服的问题,所以招聘一刻都不能怠慢。
而且简云深一直没有一个可以帮助自己处理杂事的助手,他现在才发现,杂事真的是太耗费时间了,难怪简山隐光秘书就有三个,另外还有两个特助。
他现在有点理解他大哥不谈恋爱和慕白只包养的本质原因了——当你每天睡醒就有天大个压力压着你,一车皮事情等着你,忙成这个逼样,谁他妈的有空谈恋爱?连自己给自己解决一下都没力气。
他现在才知道当年大哥是多么辛苦。
他这算是久居温室的花朵的玻璃罩子被打碎,吹到了第一缕寒风。之后还不知道要经历什么血雨腥风的摧残。
现在让他回想大半年前自己一门心思睡慕白,除了裆里那点事没半点别的心思那个没出息的样子,自己都觉得臊得慌。
然后是办公地点。
光是找合适的办公室,他就东奔西跑了近两周。他不喜欢写字楼,觉得太拘束和压抑,最后干脆在艺术区找了个厂房,重新装修。
艺术区是一个废旧的工厂区改建的,在滨湾是很出名的地界。这里汇集了这个城市最新锐,最新潮,最前沿的艺术家和他们的工作室。
简云深本科专业就是艺术,本想一辈子畅游艺术的海洋,可惜天赋不够,再热爱也连艺术海洋的沙滩都抵达不了,无奈在硕士阶段就转了mba,并且开始跟他哥学做生意。
在艺术区开公司,也算是凑近了自己向往的世界,并同时把自己学业生涯的主题做了个合并。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时间转瞬过了三个多月,入了夏。
眼看着公司逐渐成形,这时候的简云深忽然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感觉——他有点享受这种从零开始慢慢酝酿出一个成果的过程。
他并不是个完全没情怀的人,只是他之前思维被简山隐禁锢了。
这一丝成就感和情怀,就像个裂口,随着动作越扯越大,渐渐不可忽视。他甚至有点想“从长计议”收购计划了。
他跟简山隐聊完自己的想法后,简山隐只对他说了五个字——干吧,钱管够。
简老大霸总人设永不崩。
公司筹备差不多了,装修接近收尾,资金也到位了,第一批产品也已经在路上了,摊子算是快要支起来了。
眼看要开张了,简云深却发起愁来。
搞开幕酒会宴会剪彩什么的,太恶俗了,不符合自己的调性。不搞,又太低调,新人新地方新品牌,太低调着实不行。
他叼着烟琢磨了半宿,忽然有了个有噱头又不流俗的主意——结合艺术展搞个品牌体验沙龙。还能顺势发发通稿,搞一波营销。
“你能帮我引见一些艺术家么?”
简云深直接求助付哲奇,付哲奇在他眼里就是人脉的代名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付哲奇在电话那头笑足了三分钟才停下来。
“哥,你是我亲爹,你大爷,给我这个任务也太逼娼为良了。你能不知道我的社交维度么?人分三六九等,我的社交范围就是从下往上数三层,满打满算都在下九流里,中九流那是我不可触及的天花板。”
付哲奇一句话里对简云深用了三个称谓,可见多么震惊。
“……”
简云深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付哲奇对自己如此清晰的自我认知——赞同感觉是骂人,不赞同又不可能,他说得很对。
“不过,倒是有个人你可以找一找。他是搞资本的,肯定认识些艺术圈的人。而且这人你认识。”
“傅玄?”
“对,就是那个逼。”
“你不是让我少接触他。”
“利用和接触是一回事儿么?”
挂断了付哲奇的电话,简云深开始思考。反复思量半天,他决定还是先自己去艺术区转转,实在不行再找傅玄。
艺术区的中央建筑,是个多功能楼。一楼提供整个园区展览的资讯和介绍。二楼是小型展览中心,提供给需要空间不大的艺术展,画展,摄影展。三楼和四楼被合并为一个影厅,三不五时举办一些艺术电影的展映。外围广场上还林立着各式餐馆,咖啡店和酒吧,终日人流攒动,很是热闹。
简云深在一楼转了转,没看到什么合适的展览主题,于是上了二楼,刚到楼梯口,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深?”
他抬头一看,说不上是惊喜还是惊吓,总之是完全没想到会看到这个人。
“夏赤哥。”
简云深还是硬着头皮打了招呼。
“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夏赤倒是一脸惊喜,从上面的楼梯紧步下来,站在了简云深面前。
时光是偏爱艺术家的,总是在他们身上不着痕迹。夏赤看起来和五年前毫无差别,依然高大朗逸,英俊不凡。依然一身万年不变的山本耀司。
“喝一杯?”
简云深点了点头,跟夏赤一起走出了中央建筑,随便找了个露天小酒馆坐下,简云深点了杯doubleespresso。夏赤要了杯。
听到他点这个酒,简云深心口一紧。
夏赤,就是那个让简山隐千里迢迢回国的人,是那个让简山隐喝了十年的人,也是那个要订婚的人。
“要不是听你哥说你回国了,我肯定不敢认你。”
“嗯。”
“你来看展?”
在这出现不看展,难道买菜么?简云深腹诽。
“嗯。”
然后两人就是沉默。
“你也来看展?”
憋了半天,简云深也没话找话,不然太尴尬了。
“三楼那个法国电影怀旧展,是我策划的。”
也对,一个导演出现在这里,实在合理。
夏赤不仅是个天才导演,也是个真正的艺术家,简云深那点艺术品味都是被夏赤带出来的。夏赤可以说是简云深在艺术上的启蒙老师。只可惜简云深自己天赋不够,锦绣梦想中道崩殂。
然后又是一片沉默。
“听说你要留在国内发展了?”
“嗯。”
听谁说的?除了简山隐还能有谁?
“挺好挺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简云深能看出夏赤也不自在,他在没话找话,态度甚至有点讨好。
“你没原来爱说话了。”
这话没法接啊,原来怎么不觉得夏赤是聊天终结者呢?
我依然爱说话,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话了。简云深内心嘟囔。
他对夏赤是有恨的,也不能说全是恨,更多的是怨。
在亲眼见证夏赤跟简山隐这十年的纠缠,并得知夏赤回国后做出那样的事情后,他实在没有办法坦然地再和这个男人坐下来平心静气地聊天。
正当简云深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旁边传来一声清亮的呼喊,是个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