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冤家路窄
第二天简云深醒来的时候,简山隐已经洗完澡出来了,他随意地围着浴巾,露出上半身漂亮线条和精心打理得结实的肌肉,大剌剌地边擦头发。
此时门铃响,简山隐打开门,外面站着过来送早餐的antoine。
antoine的中文名也叫安东尼,姓安名东尼,是个中法混血,而且是非常会混那种,帅得跟阿兰德龙似的。
其实大家觉得混血儿都好看是个误区,不少混血儿专挑着两边的缺点混,混出来效果特别一言难尽。
这个antoine也是个奇人,生在法国长在法国,16岁前愣是不会说几句法语,中文比简云深还溜。据说他基本没怎么出过13区,这也难怪,巴黎13区连麦当劳的招牌和菜单都是中文的,在那生活根本不用会法语。
他给简山隐这个中国人工作之后,才慢慢完全掌握了自己的母语——法语。
而且,他跟简山隐相识也是奇缘,他是当年简山隐在13区跟人干架时捡回来的,从此就跟在简山隐身边直到现在。
antoine在这里看到简云深似乎丝毫不意外,跟他毫无表情地打了个非常敷衍地招呼,然后放下早餐,对兄弟俩说了声“bonappétit”就转身离开了。
“你这个助理真的是越来越高冷了。”
简云深吐槽完antoine转身进去洗澡。
他出来时,简山隐挑了一套自己的西服丢给他。
兄弟俩身高骨架相仿,简云深的肌肉比简山隐的稍薄一些。衣服基本可以互穿。
“腰腹这里有点宽。”
“不然你还穿你那套?”
简山隐示意他看垃圾桶里那套泡水的臭衣服。
简云深瞬间觉得腰腹那里忽然变得十分合适。
简山隐给他选了条领带,套在他脖子上,不紧不慢地帮他打着结。
“你还记得你前年参与收购的bio-x么?”
bio-x是一个瑞士的药妆品牌,新品牌,但很有潜力,在欧洲口碑很好。j&j趁着他们公司股权危机,把他们吃了下来。
简云深已经在国内呆了大半年,工作狂简山隐这会儿问他这个问题,必然不是考他记忆力好不好,肯定另有意图。
“哥,你是想用bio-x撬入国内市场么?”
听到这话,简山隐挑起唇角,露出一个颇为意外的表情,看着眼前的弟弟。
“你有什么想法?”
“欧盟经济发展缓慢,市场饱和,法规严苛,赋税重,人工高,效率低,工会难缠。公司运营越来越困难。目前已经有不少资本大鳄商贾巨富移民俄罗斯,或者直接把企业搬到东南亚。但东南亚目前的环境并没有形成完整的工业产业链。”
简云深挑了对儿袖口,边戴边继续说。
“国内的美妆行业是一片红海,我觉得,进军内地不失为一条可行之路。这边蛋糕虽大,但毕竟吃法不同,我们对政策和环境都不熟。我觉得可以用bio-x先拓一下路,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让j&j逐渐进入内地市场,不易冒进。”
简山隐对简云深的话显然有点惊喜。
简山隐早在几年前就有转战国内的想法,毕竟蛋糕巨大,谁都眼馋,他确实想投石问路。但他从未说过这些想法,没想到被简云深全都参透了。
“那你对bio-x打入国内市场有什么看法?”
“新品牌想要进入一个全新的市场,铺渠道搞营销是常规操作,但太烧钱,太慢,最简单的方式,当然是收购一个市值不高但国民度高的国产老牌,然后用他们成熟的销售渠道和网点为我们的品牌服务,开拓咱们品牌在内地的市场。拆肉吃肉后,再把渣子拆分卖了。”
“呦,小老虎长牙了。”
简山隐欣喜又宠溺地揉了揉弟弟的头。
“跟你混了这么些年肯定不是白混的。”
确实不是白混的。简云深对慕白的事虽然一塌糊涂,但做生意还是有点天赋和脑子的。
“你要是有兴趣,到时候我就不派人过来了,你来干。”
“我行么?搞砸了怎么办?”
简云深以往都是给他哥打下手,或者处理些小打小闹的项目,还真的没有挑大梁的经验。
“无所谓,就当给你练练手。”
果然霸总,开拓国内市场这种重大战略决策在他嘴里跟“给你五十块买挂鞭炮听个响”一个语气。
简云深是没有什么继承者压力的,他哥比他大不到十岁,谁死在前面还真不好说。所以也没人把他当个继承人来操练,况且那些年薪奇高的职业经理人也不是摆设。
他跟着他哥做生意,有天赋是一方面,有兴趣是另一方面,最主要还是闲的。
法国太无聊了!
吃喝玩乐哪一样都比不上国内。
没有什么娱乐场所,没有夜生活,周末商店歇业,连大排档小吃摊这些卖夜宵的地方都没,想放飞自我都不给你广阔天地。
法国人所有的娱乐,都来自说话,要么是咖啡馆里每人端杯咖啡blabla聊一下午,要么是聚会上每人举个酒杯blabla聊一晚上。
也难怪付哲奇在那边呆了两年后,学历都不要,死也要回国。
所以,除了那些烧钱的爱好,唯一能打发时间又能给简云深带来乐趣的事,就是跟他哥做生意了。
“我考虑考虑。”
简云深确实对这个项目有兴趣,但又有点在国内待下去了,自己都被甩了,还赖着不走,总感觉有点没脸没皮。
等简云深收拾妥帖,距离brunch时间已经很近了。
“一起吃晚饭?”
简云深出门前转头问他哥。
“看情况。”
简山隐眼神闪烁。
简云深忽然想起他哥昨晚说起的那个欲言又止的“老朋友”。
简云深也没再问,匆匆赶往酒店顶层的西餐厅。
到达餐厅门口,antoine已经等在那了,一脸不耐。
antoine就是这个样子,除了对简山隐,对谁都是一副臭脸,连对简云深也没什么好脸色。这么多年简云深也习惯了。
二人进入餐厅。
远远一个人立刻从座位上起立,迎着他们招了招手。
简云深跟着antoine向那人走去,越走越觉得眼熟。
操!
这不就是给自己下药那个孙子傅青么!
真是冤家路窄。
但傅青今天似乎有点不一样,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似乎少了一些阴邪,多了一股狠厉。
那转变大概就是从狐狸忽然变成了狼。
也可能这就是在夜店和在商务场合的两副嘴脸吧。
“这是傅氏集团的傅总。这是j&j的……”
显然antoine不晓得怎么介绍这位来旁听的总裁弟弟的身份,竟然非常直白地卡住了。
“傅总,幸会,你可以叫我célian。”
简云深迅速地给自己解了围。但他没用中文名,他并不想透露太多自己,如果他的名字一说出来,是个人都能听出他跟简山隐的关系。
简云深这个法语名字连简山隐都不叫,专用于跟法国人社交,毕竟逼着这帮根本发不出中文音节的法国佬硬叫中文名字,听的人比说的人还难受。
“célian,幸会。”
傅青跟简云深握了握手。
力度适度,时间恰当,一切都很得体。
简云深以为傅青会在进入正题前为了那晚的事稍作解释。可并没有。
也合理,毕竟还有第三人在场,那种话题确实不好聊起。
短暂寒暄后,傅青就直接进入了主题。内容毫无新意,无非就是一些调研,分析,展望和期待,然后秀秀自身实力,以及合作优势。
各种版本各种语言的这种套话这些年简云深听到耳朵都起茧子了,可又不能不听,这本来就是生意中必不可少的部分。没惊喜,也没错漏,但毫无吸引力。
简山隐说得对,傅青确实是来要钱的。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从头至尾,傅青都一副从来没见过简云深的样子。
装失忆?
果然是能给陌生男子下药的男人,够稳够狠。
这人怎么能合作?人品太差了。但又不能跟大哥说自己被这个男人下过药。而且,最可恶的是,他也没对自己干什么,就是单纯地下了个药,跟闹着玩似的。
但傅青确实不像是在演戏,害得简云深一直反思那晚的事情是不是真实存在过。
事情聊得差不多了,三个人走到餐厅门口,正准备对会谈的圆满完成做最后的总结性收尾。其实就是互道废话后告别。
此时antoine忽然接到一个电话,他听了几句神色突变,匆匆收了线,然后对傅青表示歉意后,理都没理简云深就先走了。
傅青略微尴尬,但也并不想对这二人的爱恨情仇有什么深入了解。
他正准备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废话来彻底结束这个会面,结果简云深先出声了。
“傅总,您真的不记得我了么?”
简云深也没太咄咄逼人,努力保持着礼貌和克制。
简云深倒也不想报复什么的,他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毕竟也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恶劣后果,要报复太小题大做。而且自己也还利用过这件事想搞慕白。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他就是觉得“我不在乎可以,但你必须得认,装傻充愣算怎么回事?”
傅青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就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刚准备张嘴,不远处忽地传来一声“傅总”,打破了原有的话题氛围。
这声“傅总”简云深也自然是听到了。
他觉得那声音和没有起伏的语气很熟悉。
在记忆里探寻了一下。
操!
是慕白。
是已经“在美国出差”一个多月的慕白。
简云深觉得眼前一黑。
这是要掉马的节奏啊。
这时候转身也不是,不转身也不是,他只能卡在那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