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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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河扭头往值班室走,顾云深冲小护士打wink:“回见。”
小护士灵魂在风中飘荡,脑子里有一万只鸡在叫。
可是……
好像哪里不太对?
小护士看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进值班室,所以……现在会诊已经流行病人自己找上门了吗?
骨科的病人大都行动不便,吃吃躺躺,一天也就过去了。偶尔会有几个病人喜欢下地蹦跶,极容易跌倒。
小护士晃晃脑袋,决定去巡查病房。
一路巡过,风平浪静。
医生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小护士前去检查门窗是否关闭,准备熄灯。
关门时,隐约有暧昧的低语透过值班室隔音效果奇差的门传出。
“为什么想去参加综艺?”
“老子乐意。”
“嗯?”
“操,别顶!”
“……”
入夜,走廊里空荡荡的,尽头的窗户没关,湿冷的风从狭小的空隙钻入,呼啸的风中夹杂一身突兀且压抑的“啊”~
是楚清河的声音。
小护士像个断电的机器人原地宕机。
所以——
直播视频里,时医生口中那只咬得楚医生无法参加综艺的恶犬就是顾云深?!
缓过神后,小护士丧失面部表情,同手同脚地往护士站挪。
她顺手熄掉走廊的灯,病人不会往黑灯瞎火的地方走。
这是她能为楚医生做得最后一件事。
挥一挥衣袖,深藏功与名。
值班室里正在进行体力与耐力的较量,偏远山村的大院子在完成一天劳作后也沉寂下来。
谢湉湉收好导演组发的一百二十块,忍不住连着打了两个呵欠:“汤老师,晚安。”
时间已晚,大棚散去人气,白菜都腌进坛子,只剩大娘在收尾,汤沅帮忙把剩下的豆瓣酱盖好搬进厨房。
大娘万分感谢:“你也累了一天,快去休息吧。”
汤沅挠挠头发:“大娘,有白醋吗?”
大娘是个明白人,眼神炯炯发亮:“想做酸白菜给时医生啊?”
汤沅不自在地偏开视线:“我想吃。”
大娘一脸我都懂的样子:“来来来,大娘教你,酸白菜要带点甜才好吃。”
等汤沅磨蹭完回到牛棚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古朴的小山村陷入宁静睡梦,偶尔的几声狗吠在巷子里回旋渐远。
橙黄色灯光从虚掩的门缝里泄出,就像山间的篝火,柔软且温暖。
汤沅的手扶在虚掩的门板上,正要推门时,脑子里撞入一个险些被他忽视的细节——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
思及此处,汤沅的脚底板像被打上钉子似的挪不开步子。
洗过澡后,他只是披了件风衣,里面穿的也是薄薄的t恤。刚刚棚子里人多倒也不觉得冷,现在一个人在空旷旷的院子里站,有点像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又冷又可怜。
思量再三,他决定回到大棚,好歹还能遮遮风,不至于四面通透。
一转身,跟拍pd鬼鬼祟祟地出现,打光师十分专业地把乌漆嘛黑的院子变得亮堂堂。
梅梁鑫退居摄像头后,一身材匀称的男子调试耳麦,呼气试音:“喂喂,听得见吗?”
“……”
院子里早就安好临时广播,生怕喊不醒嘉宾,道具组把音量都调到最大。
“我是主持人林超,非常荣幸能受邀主持《全民挑战360行》。”主持人毫无困意,“相信大家做了一天的休整之后,今晚一定精力充沛到难以入眠。”
屋子的窗户中午被汤沅轻轻一推,就地碰瓷去世,在土墙上形成一个四四方方的窟窿。
此时,一只红底绿花的枕头从窟窿飞出,炮弹一样地精准扑向镜头上。
镜头一黑,好在质量过硬,保住狗命。
节目组:“……!”
时医生往院子里一站,满身戾气。
谢湉湉眯着惺忪睡眼,打量起时渐穿的九分裤,说不出的古怪,但隐约有些熟悉。
夏稚予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小蓝毛穿着高领毛衣,小半张脸畏寒地缩进毛衣里,隋易尤嫌不够,还给他拢紧围巾。
夏稚予眉眼弯弯,乖巧地道谢:“谢谢队长。”
隋易揉揉小蓝毛脑袋瓜:“别着凉。”
“嗤~”时渐貌似无意地发出一个音节,眼里划过异样的光。
是个人都知道,这道光最贴切的翻译叫做嫉妒。
谢湉湉一脸睡不醒的松懒,语气不悦:“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觉啊?”
“本节目由nk集团冠名播出,感谢nk集团对本节目的大力支持。”林超很专业地感谢完金主爸爸后,无视嘉宾的哀怨:“现在我们将进入第一份职业体验。”
“等等,第一份职业不是农民?”沈延抬手打断。
“农耕只是让大家对三明村有大致了解,并不是大家的第一份体验职业。”林超继续道,“三明村是一个质朴的村落,男耕女织,保留最原始的生活形态。直到有一天,一位西装革履的先生来到村落……”
院里的灯光配合地暗了大半,氛围更显诡异。
“这位先生在村里开设学堂,白天教书,夜里研究农耕。后来,先生把研制的种子幼苗种到田地里,村里迎来大丰收。”林超阴沉着声线,语气有那么点不怀好意,“丰收时节,先生也迎来他的爱情,村民为了答谢先生,决定给先生办一场轰轰烈烈的婚礼。”
“酒过三巡,先生回到婚房里……”
灯光全灭,连房间里的灯都一并熄灭。
夏稚予情不自禁地惊呼一声,嗓音尖锐刺耳。
黑暗中,汤沅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呈现出没有安全感的姿势。他有轻度的夜盲,视线模糊时总会让他生出一种不适感。
肩头一沉,带着体温的外套落到身上,岩兰草的清香压过心底的惴惴不安。
“没事,我在。”
简短的四个字仿佛在化不开的黑雾里撞进一丝光,似漫不经心,又似掷地有声。
汤沅抿抿唇没答话,无意识地紧了紧外套。
“可是新娘死了。”林超阴恻恻地拉长尾音。
节目组黑衣人突然出现,蒙上嘉宾的眼睛,把人推回房间后紧锁房门。
院子重新安静下来。
歌谣伴着风声,轻轻哼唱:“瑞雪兆丰年,姑娘要嫁人;夫君在哪里,快来把婚结……”
汤沅脑子里闪过无数恐怖片的开头,一堆明星被邀请参加真人秀,探险鬼屋,后来发现一切是真的,有的困在凶宅里,有的死在恶鬼手下……
总而言之,下场就一个“惨”字!
哼唱声逐渐变成悲恸的抽泣声。
汤沅咽了口口水,在心里对顾云深竖起一万个中指。
他从不接鬼片,无论片酬多高。
惨淡的月光透过屋顶的天窗洒在地板上,形成零碎的光斑,倒也添了几点光亮,不至于完全昏黑。
时渐转过身,入眼处是一根悬在梁上的白绫。
从汤沅的视角来看,时渐正微微仰头看着白绫,面前有一把板凳,只要往上面一站,就能上演一出上吊自杀的戏码。
正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见时渐伸手扯了下白绫,像是在试探白绫够不够结实。
“别碰!”
汤沅话音刚落,水泥地就发出“吭哧”的动静。
地面缓缓出现一个正方形的坑,类似于古装剧里的密室。
汤沅:“……!”
时渐站到汤沅身侧,瞅着地下室:“怕了?”
汤沅冷哼,长腿一迈,潇洒地走进地下室。
时渐拿食指扫扫鼻尖,小声嘀咕:“明明以前很怕鬼的。”
这时,走进地下室的汤沅半个身体回到地面,半个身体藏在地下室,阶梯被他踩得吱呀乱响,小脸臭烘烘:“你下不下来?”
冷飕飕的声线里有一点细小的颤动。
果然还是怕的。
时渐憋住笑,两步上前,蹲下,抬手揉揉漂亮脑袋:“来接我啊?”
“爱来不来。”汤沅避开时渐的爪子,气乎乎地往地下室走,像只行走的河豚。
“来了来了。”时渐勾起唇角,拖着尾音,“等等我,我是你队友。”
“你看这边黑不溜秋的,会不会真的有鬼?”
“唉,你说句话啊,我怕鬼。”
“糖~小~沅。”
忍无可忍!
汤沅转身,干瞪时渐两眼,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棒棒糖:“闭嘴。”
时渐站在汤沅的上一层阶梯,被棒棒糖堵住嘴。
omega的尺寸和alpha是没有可比性的,汤沅的内裤穿在身上,不动还好,一动就磨,一路下来确实不大舒服。
时医生眼看汤小朋友脸色不错,没忍住心里那点贱嗖嗖的小九九:“你那纯棉内裤挺透气,就是硌得慌。”
走在前面的汤沅刹住步子,扭头,时渐拧巴的站姿撞入视野。
时医生龇牙,阐述事实:“太小。”
他宁可惹得小朋友炸毛,也不想汤沅维持近乎无欲无求的神色。
更何况,小朋友炸毛的样子实在可爱。
小你妈!
傻逼玩意儿!
全程录像不知道?
小河豚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炸得圆滚滚。
汤沅失去表情:“不穿脱掉。”
时渐特地撇了眼角落里闪红灯的摄像头,附在汤沅耳旁:“不好吧?都看着呢?”
故意的!垃圾玩意儿!
汤沅垂在身侧的手攥紧,默念“我佛慈悲”。
李彤彤是个女alpha,一直在游乐场鬼屋工作,第一次接到山村扮鬼的工作任务。为了展示自己的职业素养,她在扮鬼前就下定决心,今晚的任务是不吓死嘉宾就不收工。
有动静,李彤彤收好没啃完的面包,伸出双手,僵直地挪着步子。
耳根子恢复清净,汤沅打算继续往前走。
转身,眼前挂了一张惨白的脸,吊着白眼直勾勾地盯上他,阴森的手缓慢地抓向他……
一口气滞在胸腔,险些没提上来。汤沅往后踉跄半步,跌进时渐怀里。
斑驳的光阴打在面前的白墙上,刚刚还没有动静的背景像被赋予了生命一样挣扎起来。
“先生,先生……”
一声一声,哀怨又阴沉。
挣扎的背景慢慢移向两人,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一样。
汤沅心脏乱跳,吓得不轻,甚至想两眼一翻,当场昏死过去。
时渐握紧汤沅的手,口齿不清地喊了句“走!”
“先生,先生……”
前方依旧昏暗,只有几点零星的碎光洒在狭窄的通道里,发凉的手被宽厚的掌心紧紧裹挟。
“先生,不要走,等等我……”
行动迟缓的“鬼”跟打了兴奋剂一样冲向目标。
视野依旧模糊不清,连那道自诩“黄金分割”的背影都有些朦胧,可那种唤作不安的情绪却再也没有肆意蔓延。
“不要走,先生,快回来……”
声音在逼仄的空间里无限放大,仿佛全世界都在叫他不要走。
恍惚间,汤沅觉得自己就像被妖怪彻底蛊惑的凡人,背弃他的全世界,义无反顾地私奔。
即使所有人都在反对……
那也没有关系。
拐进一个杂物间,时渐压在汤沅身前,胸口贴着胸口。奔跑后,两人心跳飞快,不同节律的悸动交汇在一起。
汤沅设下的安全距离被一击溃散,他蹙着眉心,推了时渐一把。
……没能推开。
汤沅:“……”
时渐微喘,用气音说:“别动,还在外面。”
运动后,alpha的信息素会条件反射地溢出。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岩兰草味,头顶是成熟alpha炙热的呼吸,于omega而言无异于一场发情诱导。汤沅的大脑有些混沌,他用力闭了闭眼,脑袋微微后仰,贴着冰凉的墙,努力维持意识清明。
“走了没?”汤沅问。
“没走。”
时渐敷衍地朝外面探头,走廊里早已没了鬼影。
不过时医生瞎得理直气壮,毫不客气地把人拢在怀里。
杂物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逐渐平息的呼吸,紧紧相拥的姿势暧昧缱绻。
汤沅音色发哑:“收好信息素,别浪。”
时渐喉结上下滚动两轮,正要发话时,门口传来一句——
“汤老师,时医生,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