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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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病区管理制度森严，即使穿白大褂也未必能顺利进入，但汤沅一路刷着时渐的员工身份识别卡，畅通无阻。
肉眼可见的心情不错。
他把这种快乐归结于类似“狐假虎威”的乐趣。
站在走廊，透过虚掩的房门可以窥见病房里的陈设。
硕大的落地窗只拉上薄薄的纱帘，阳光透过纺织品洒在素色地板上，像扫了一层细碎的金粉。
很尊贵。
遍地是人民币的光影。
与其说这是一间病房，倒不如说是一套奢华至极的总统套房。
而此时，热搜上那位伤得血肉模糊、甚至危及生命的顾先生正半躺在床上，左腿被稍稍吊起，右手抱着一盆蔬果沙拉，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神色严肃。
顺着他肃然的目光……
相声演员滑稽的表情映入眼帘。
得，外头的人闹得沸沸扬扬，里头的人过得舒舒坦坦。
汤沅拉开房门。
顾云深拍拍床边：“随便坐。”
汤沅背手关上门：“本想见见顾老师最后一面，看来是我想多了。”
顾云深假装没听懂这份奚落：“我是大难不死……”
电视里：“必有下回。”
顾云深：“……！”
汤沅尽没忍住笑：“顾老师下回小心。”
“呦，原来汤老师会笑啊？”
汤沅把笑压回去。
顾云深老成地叹口气：“乐呵乐呵多好，一直绷着多累人！”
手机响了声。
【时渐（可爱），对方通过搜索手机号添加。】
汤沅点开验证消息，拇指悬浮在“通过验证”的框框上。
犹豫三秒后，锁屏，揣回兜里。
一气呵成的爽快里透着股没良心的气质。
顾云深从冰块脸中读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挑起眉梢问：“谁发的消息？”
“没有。”汤沅拉把椅子坐下，重新裹上冰渣子外壳，直奔主题，“找我过来做什么？”
按理说顾云深受伤，一直把他捧在心尖上的经纪人刘姝必然会随身伺候，再不济也会留个助理。
现在却把顾云深一个人留在病房里，实在不像刘姝的做派。
顾云深懒恹恹地从果篮里找出一个苹果，又翻出一把水果刀，然后把两者一并递给汤沅：“谢谢汤老师。”
汤沅睨着眼。
顾云深再接再厉：“没办法，我受伤了。”
汤沅轻呵一声，用刀柄磕磕顾云深缠在左腿的石膏：“不知道的还以为顾老师以前用脚削水果。”
顾云深懒洋洋地打个呵欠，眼睛里浮上一层水汽：“汤老师什么时候换的司机？”
汤沅削苹果的动作有一瞬停顿，削下来的果皮断成两截。
顾云深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看汤沅的表现应该是不知道换司机的事情。
意外不是巧合。
汤沅没回话，半耷眼皮，继续慢条斯理地削苹果。玛瑙红的苹果皮把他的手衬得很好看，腕骨凸起，指节分明，锋利的水果刀绕过果皮，片下一圈厚薄均匀的果皮层。
顾云深不合时宜地发个呆。
区别于不同于大多数人的眼睛，汤沅的眼珠是将暮未暮的天空色，漆黑分明的睫毛在眼下打了层阴影，精雕细琢的双眼皮顺着桃花眼延展出适当的折痕，嵌在眼尾的泪痣又乖又媚。
明明是很柔和的长相。
可脸的主人并不这么认为。
“顾老师看够了？”
没有。
顾云深散漫地道：“汤老师也许可以考虑换个人设。”
“哒~”
半条果皮掉进垃圾桶，汤沅把削好的苹果递给顾云深：“比如？”
顾云深正打算伸手接：“小奶狗。”
“嘭~”
苹果掉进垃圾桶。
顾云深领悟到眼刀的杀伤力。
汤沅没在病房待太久，离开vip病区后就给宁臻凡发条消息。
他和顾云深相识四年，深知这人表面吊儿郎当，但实际不是个缺心眼的，他特地提一嘴司机，绝不是乘兴而来。
回到胃肠病区，恰好遇上推着餐车在护士站卖午饭的食堂大叔，小护士一见汤沅就热情招呼：“汤沅，这边。”
小护士从餐车里挑出一份鸡腿饭：“这个好吃，最后一份了。”
汤沅掏出手机，在车上找付款码。
食堂大叔笑呵呵地解释：“员工食堂不对外销售，只能刷餐卡。”
小护士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汤沅没有餐卡。
不过这都不是事儿，请梦中情a吃饭是千万汤粉的梦想，更何况只是一份盒饭而已。
于是，小护士骄傲得把餐卡递给大叔：“大叔，我买单！”
“谢谢，不用。”汤沅不喜欢平白接受别人的好意，取出身份识别卡问，“是这个卡吗？”
康阳医院早就实现院内一卡通服务，所以身份卡除了内芯开放的权限各有差别之外，还兼任餐卡、门禁卡等作用。
“没错没错。”大叔刷了卡，关上餐车的门。
“等等。”
职工食堂只能刷餐卡，时渐的卡在他这里，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买不到午饭？
汤沅再次把卡递给大叔：“再买一份。”
餐车里还剩几份盒饭，都是红烧茄子。
汤沅扁扁嘴，随便拿一份。
他敲敲护士的办公桌：“时医生回来没？”
小护士被主动搭话，灵魂在云端飘荡：“还没，不过病人已经处于复苏状态，时医生应该快回来了。”
“嗯，谢谢。”
“哪份是给时医生的？”小护士拿出马克笔，掀开笔帽，“要写上名字，不然用餐室人多，容易拿错。”
汤沅指指鸡腿套餐。
小护士边做记号边说：“原来你喜欢吃茄子啊？不过食堂的茄子可不好吃。”
汤沅敷衍地点头。
转身，撞上时医生的人形墙。
两个挨得很近，alpha的信息素自带侵略性，汤沅往后撤些。
时渐看着两盒快餐，轻笑：“特地给我买的？”
“特地”这两字，咬字清晰，像被标上重读音节。
汤沅面不改色：“大叔剩下两盒饭，卖完可以早点下班。”
时渐抱着胸懒洋洋地倚着服务台：“所以你是刷我的卡做慈善吗？”
小护士抬起头，总觉得语气不太对。
这语气就像狗血小说里的霸道总裁，瞧着好不容易骗到手的夫人终于肯花自己钱，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欣慰，轻飘飘的一句话里带着某种不可描述的愉悦。
按照剧情，傲娇的总裁夫人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刷了别人的卡，下一台词应该是——卡号多少？我转给你。
汤沅：“卡号多少？我转给你。”
“……”
小护士不小心打个嗝，把脸埋在桌上，打开“康阳八卦社”群聊，码字如飞，一部《霸道总裁和他的小娇妻》横空出世。
时渐苦恼地锁眉：“卡号太长记不住。”
汤沅：“支付宝。”
“支付宝啊？”时渐垂首轻笑，语调四平八稳，“被盗了。”
要说睁眼瞎扯淡的伎俩，时渐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这个事实汤沅在七年前就有所领悟。
对付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视而不见，装聋作哑。
于是，汤沅眉目冷然，端着高岭之花该有的清冷气场走向用餐室。
时渐抬手搭在他肩膀上，眸底划过一丝戏谑的笑意，振振有词道：“我们工薪阶层上一天班也才那么点工资，跟你们大明星不一样。”
小护士嘴角一抽，停下码字的手，这剧情偏离轨道，霸道总裁突然化身财奴？
汤沅咬紧后槽牙，耳尖烧红，手里的一次性筷子几乎要被他折断。
时渐全然没有瞎扯淡的心虚感，嗓音温润，慢吞吞地道：“谈钱是挺伤感情的，但是亲兄弟还得明算账是吧？你会还我的吧？”
午饭后出来走动的病人多起来，听到时医生一番诉苦，投过来的眼神从好事变成同情。
垃圾医院，都把人穷成什么样子了？
汤沅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好友申请。
“叮~”
对方已通过好友。
“叮~”
请确认转账。
手机连着响了两声。
在某人彻底爆发前，时渐见好就收，对着写满冷漠的漂亮后脑勺笑了下。
小护士僵着手把写出的总裁小说删掉，hetui，时医生不配！
不过不影响她八卦偶像，她转头对旁边的姐妹说：“划重点，汤沅爱吃茄子，以后我三餐加茄子。”
时渐看了小护士一眼，表情严肃。
时医生工作严谨认真，从不嘻哈。小护士以为自己踩到时医生的雷区，立马噤声，埋头干活。
用餐室里人多，大明星往那边一坐就是焦点，汤沅随便扒拉两口饭就结束午餐。
所以当时渐走进用餐室的时候就看到桌上的盒饭几乎没动过，一盘茄子更是没有减少过的痕迹。
见时渐过来，汤沅起身就走。
时渐按住他的手腕，很细，不盈一握。
不好好吃饭，难怪瘦得厉害。
汤沅没来得及暴躁，时渐就把人摁回椅子上，站在他身后微微弓下腰，胸口抵着他的后背，顺手把写着自己名字的鸡腿套餐打开，把筷子塞进他手里：“先好好吃饭。”
声音磁性深沉，带着冷冽的草木香信息素，每个音节都像震在心口一样，在静谧的死水中撩起涟漪。
汤沅把筷子拍在桌上：“你……”
话音未落，就见时渐就夹了块茄子细嚼慢咽起来，像是在品精致的法国菜。
两秒后，汤沅从椅子上弹起来，脑袋险些磕上时渐的下巴。
小脸很臭。
声音更臭。
“有病就去治！”
氛围凝固，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拢过来。
汤沅一直觉得自己能妥善管理情绪，可面对时渐，他总是轻易冒火。
以前还在少年团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时渐对茄子过敏，所以餐桌上从未出现过茄子。
只是没人知道默默无闻的汤小沅也同样茄子过敏。
除了时渐。
喉结上下滚动，茄子顺着食道下滑，时渐轻哂：“汤小沅，其实我一直很喜欢吃茄子。”
他顿了顿，看向汤沅的目光坦荡又松散：“从前喜欢，现在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