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报
清晨的六尚局与内侍省里,每隔一炷香响三次鼓点,所有的内侍与宫女鱼贯雁行,穿戴,洗漱,整齐划一又略显拥挤,冷漠又默契。
白牧先熟练地跟着鼓点完成每天既定的动作,洗漱,整理,用餐,检查仪容,松霜浅绿的公服不带一道皱褶,前额鬓角脖颈儿上的头发一丝不苟,洁白的靴子边不沾一个泥点子,然后去自己当差的宫殿前应卯。每一天都如此地相似,只有每天鼓点响起时,细微不同的天色能够让他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赵懿萱对他来说是个十分新奇的存在,有时候她很早就起了,缠着紫竹教她些拳脚功夫,有的时候通宵看话本,第二天日上三竿也不起来。皇后娘娘很少拘束她,但是还是会有看不过去的时候,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去床榻上在她背上和后股上拍两巴掌,她也会撒娇耍赖,隔壁玉英阁的主子也会时不时来,跑去逗弄没有起床的她,会被她用靠枕扔走。后宫里的人私下里都说玉涧阁这位太懒散,听说以前在潜邸也不讨官家的喜爱。
至于那天的噩梦,赵懿萱不提,他便也再没有问过。
初到玉涧阁,他们当值时除了日常洒扫也就是闲聊,赵懿萱也爱听着他们闲聊,眼神无害地追着每个人来去。直到,白牧先在平时他们值夜的抱厦里,柜子下层发现了一个陌生的包裹,里面是一套浅绿色的内侍衣服,外加一个内侍省的腰牌,写着毕云帆。他也没有犹疑地又放了回去。公主们的衣物首饰由六尚局下辖的司衣和司饰们管辖,隔一段时间就需要清点,添置,想必是公主情急之下藏在这里的,毕竟除了她,大家都有腰牌。令他困惑的是毕云帆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大内皇宫大致分为前朝、后宫和东宫三部分,一般的宫女与内侍腰牌是可以出入这三个地方的,过门禁需登记以备查验,国朝严格限制宫妃们的活动范围,未经准许是不允许出后宫的,这也包括了未出阁的公主。
这包袱并不怎么隐蔽地放在抱厦,其他人进退都是十二分的小心,除了梦夏,她原是王府的一等女使,父母也略有薄产,跟玉英阁的主子关系也是极好的,甚至有时跑去玉英阁玩耍,赵懿萱从不管束她,只是她自己并不勤于玩些簪花投壶之类的游戏。
这包袱时在,时不再在,过了半个月,玉涧阁的粗使宫人和小黄门里一共换掉了三个。
白牧先并没等来什么更复杂的测试,也没有大撒金银的收买,只是悄悄换掉了几个多嘴的人,想来一套能进出前朝后宫和东宫的内臣行头,应该有皇后或者官家的默许,此事上多嘴,非蠢即坏了。他虽然心里不曾放松戒备,却也觉得玉涧阁里的人亲近了不少。
梦夏最近家中事忙,常常出宫,这一日正赶上她休沐出宫去了,白牧先早早进入玉涧阁的时候就看见一个陌生的内侍身影,是赵懿萱换上了藏在柜子里的那套衣服。草草用过早膳之后,赵懿萱便神秘兮兮地对白牧先说“今日陪我出去一趟?”
“今天日头足,外面肯定很是燥热,殿下是想去哪?”他下意识看了看天色。
“去资善堂,今天卫太傅来讲学,我要去听。不用报备,我有腰牌。”资善堂是设置在东宫的讲坛,这衣服就是为了去东宫准备的?
赵懿萱手里还翻着几页揉得有些旧的纸。白牧先凝神观察了一会儿,纸上是三司职能名称,只听她嘴里在默背着:三司设三司使一员,另设盐铁副使、度支副使和户部副使。盐铁之下设七案,即兵案、胄案、商税案、都盐案、茶案、铁案、设案,掌矿冶、茶、盐、商税、河渠和军器
后宫东侧,出临华门向南是长长的甬道,头顶没有树荫遮挡,全部暴露在七月的太阳下,蝉鸣惹人燥,赵懿萱皱着眉,白牧先却兴致盎然。
自他入宫的那一天起,快有十个年头了,从没有在大内随意走动的自由,在内侍省的内书房读书和习武,每天都是固定轨迹,是不能出内侍省的。派遣到福宁长公主那里之后,虽然梁辰有许多藏书给他看,也去街上采买。可是依律内侍不得着常服办差,穿着只有内臣才有的浅绿色公服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惩罚。
现下赵懿萱也穿着这松霜浅绿,大摇大摆地走在甬道正中央。而白牧先没有按照内侍省里练了千百次的样子,低头颔首紧贴宫墙地轻步快走,而是跟着她闲散地走在路中央,走在太阳下,帮她看着纸上需要记的内容,听她背着:度支之下设八案:赏给案、钱帛案、粮料案、常平案、发运案、骑案、斛斗案、百官案,掌管财赋之数
向东一转就到了东宫的门口,“殿下,一会儿,臣在资善堂外等你,还是在里面候着?”
“嗯跟我一起进去吧!我坐我哥后边,你跟严勇站一起就行,这样你也能听见太傅讲课。”
白牧先神情一滞,她说太傅授课?她觉得他也可以去听?赵懿萱对他内心的波澜毫无察觉,嘴里还在默念着纸上的内容。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走着,指尖微微发麻,心脏微微收紧,感受着命运的枷锁在松动,于是他任凭头顶七月的骄阳温暖了他的皮肤与血肉。
“这老头有时候说话难听,还阴阳怪气的,你别往心里去就是了,我跟我母亲都受过他的冷言冷语。”赵懿萱边整理着自己的袖子说。
“臣,不太明白,是太傅介意公主去受教吗?”白牧先自然想得到是什么难听的话,他感受到了赵懿萱的好意,甚至是歉意。
“受教这事还好吧!我爹娘都默许了,那老头翻了两个白眼也就没说什么,他也不是介意教我。我觉得,他是因为我母亲也是曹氏这件事情,念叨女后远政,阉人误国之类的。毕竟大娘娘也是曹氏,我哥这边还没娶亲,现下国朝的外戚都姓曹!”赵懿萱摊了摊手。
“不过那有什么办法,当年我爹爹是先帝养子,娘亲是皇后养女,皇帝子娶皇后女,两个人成亲是当年给三皇子生病冲喜的,谁也没想到三皇子最后还是夭折了,先帝后来再也没得一个儿子,就轮到我爹爹了!”
“公主慎言!”白牧先下意识看了看周围零零散散的宫人内侍,低眉敛容,鱼贯而过,赵懿萱却不以为然。
“又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御史台那些老头、太学里那些举子,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额前的碎发融化在阳光里。
“殿下是怎么知道的?”他侧头看她。
“早就有些举子和学生写在街头小报上了。哦!这倒是提醒我了,你认不认识六尚局或者内侍省管采买的人?我想找人帮我买小报回来。”赵懿萱扬了扬眉,狡黠地笑了。
“买小报?”
“对啊!小报,嘉明元年官府开放民间私刻私印,这几年那些印坊越开越大,他们都会雇人整理一些衙门公告,各府宣旨的小道消息什么的编纂成小报,各家印坊的小报内容也不尽相同,可以相互补充,相互印证,比起馆阁写的邸报,文笔虽然比不过,但是贵在动作快,每天都能晚上雕版,早晨卖,甚至要紧的消息可以用活版,最快当天就能传遍汴京。我以前天天都买的”她平静的语调中带着一丝兴奋。
“时间久了,心中多少对京城里的变动能有些轮廓,有的小报还会找些文人学子对时事写些评语,还有公侯家的花边趣事,有的后边还会附上各大勾栏院门口的演出信息”白牧先难得听她滔滔不绝,平素都是他与梦夏一唱一和,赵懿萱听的居多,喜不喜欢什么物什,想不想要什么吃食,都要追着问她才说。
一众人在资善堂站定之后,白牧先用余光打量着自己身旁的严勇,后宫中白牧先习惯了自己比别人都高些,猛然间遇见了个头不逊于自己,甚至还要更健壮些的,还有些好奇,心想,内侍省的讲武堂学功夫都循规蹈矩,从没好好实战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跟这样的人痛快比试一场拳脚。
严勇穿得不是浅绿的内侍公服,而是皇城司笔挺的劲装,带着束腰和臂缚,墨袍描银,阳光下暗纹流彩,让他心生艳羡。他虽然不知道皇城司内的官阶如何区分,也看得出严勇并非普通近卫,他想起晚间洗漱时,跟其他宫内侍听来的闲言碎语,说官家入宫的第一天,大娘娘便让曹潜将皇城司的令牌交了出去,自此之后,闭宫为先帝抄写佛经。看来不仅官家早已重掌皇城司,恐怕已经放手交由太子管辖了。
老太傅略带酸腐的语调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目光回到赵懿萱单薄挺拔的背影上,他连忙打起精神,一个字也不漏地对太傅的话开始狼吞虎咽。
蝉鸣聒噪,内侍省的押班冯玉良擦了擦后脖颈儿上的汗,他掌管大内各个宫殿的供奉已经将近二十年了,看着白牧先走后,招手把自己的义子乔月叫过来,让他负责给玉涧阁采买话本和小报这件事。
“义父,这公主出手阔绰啊!就给买这些个纸片就给了这么多,还是每月都有呢!”
“你懂什么,小崽子!这差事有那么容易吗?这也但着风险呢!往宫里带这不在册的东西。”冯玉良煽了一把小子后脑壳一巴掌,脸上却掩饰不住笑意。
“也是,这个年纪的世家贵族小姐让看那街头的烂戏本子吗?这皇后娘娘肯定是不让的。”
“那可不!不过咱们也是帮着给公主找些乐儿不是?这些银子说多也不多,汴京城里现在印坊跟雨后春笋似的,不停的往外冒,你光给公主买这个就得花一上午在内城里面逛上一圈。得了,明儿你就跟着去吧!回来装一个箩筐里,上面撒点树叶子,让韩柱儿那小子背上,在内院扫地的时候放玉涧阁就是了。”
“好嘞,明儿午后我回来之后给您看看我在送过去。”
“去吧!”乔月一溜烟地就出去了。冯玉良默默地在自己怀里的羊皮面小册子上写了几笔。
落日熔金,小半被宫墙挡住了,玉涧阁的院门口,梦夏探头装作无事地看了两眼,便拎走了筐子,边走边扒拉。
“公主,这看着不少呢!咱们以前让曹坎那小子去买,他也就只跑了西大街的潇湘印坊和马道街的状元楼,来回就那么几样,最多加上府里传抄的邸报。”
“那是,从前我每月就那一点例银,除了出去玩,就都花在这上面了,现在一切供奉准时准点不说,月钱都涨了这么多倍!”说着便开始往外拿筐子里的东西。很快,阶前就放着几沓子纸页,有大有小,墨迹有深有浅,还有粗线钉起来的话本。
梦夏边把些扫起来的叶子填回去边念叨着:“姑娘啊!你现在是公主了,干什么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这小报,怎么说也是有策论,算是学问,可是话本子上都是些市井故事,不少俗话,这让人知道了还了得?世家小姐的,哪个敢往闺阁里藏这些东西啊!这宫里不比咱们以前的院子,翻出来都有娘娘最后兜着,这六尚局,内侍省,四通八达跟外头可都连着呢!”
赵懿萱对梦夏的这番苦口婆心已然死猪不怕开水烫,从小到大,梦夏就比学堂里的女先管得还宽,管得宽也不见得管得住,随她说。
第二天一早,梦夏,青梨,紫竹,白牧先,刘绮,刘湛看着坐在台阶上的赵懿萱和眼前的一布袋的纸,和几个小桌几摆着笔墨,大眼瞪小眼。
刘绮最先问出口“主子,这是要咱们干什么呀?”
梦夏并不拘着,直接一屁股和赵懿萱坐在一起了,自己搬了一个小桌几坐地端正,似乎习以为常了。
“给我做点笔墨的活儿!这些是这两日,还有我以前留存的一些小报,我想把这些分门别类整理一下。”
“可是,这,这么多报上,字密得很,正反面都有,也不能随意裁开,是要咱们重新誊抄吗?”青梨问道,赵懿萱很喜欢她的声音,甜得很,像小莺歌一样。
“对,有用的重新誊抄下来,分门别类。”赵懿萱扬了扬手里裁好的一沓子加厚的纸,约巴掌大,不用折叠收纳,方便查阅。
“这按照啥分类呢?这报上有策论、官员调令、显贵亲事、闲话家常还有寻人启事、酒楼招子、瓦子里的南曲戏台目录。”刘绮接话,白牧先既不想随意猜测,也没有要显示脑瓜的意思,目光只是跟着她手里的动作。
“消息要抄,策论摘下来名字,观点和印坊名字,调令要抄,显贵的亲事也要抄,一件事抄一张纸卡上。啊!我们先把小报编上号,摘抄也带上编号,这样就好从纸卡上寻着找回去了。”
“编号?”
“对啊!编号,你们没见过那盐引子吗?一张上面有一个编号,登记在册,不会重,可以检查流通。咱们这先给报编上号,在给纸卡也编上号,之后翻阅纸卡,需要查阅的内容,不就可以顺着编号查回去了!来来来,开始吧!”
这几个人犹犹豫豫,最后看见白牧先坐下了,也就跟着坐下了,七个人在玉涧阁的廊子上围坐着,赵懿萱还抓了些瓜子蜜饯给他们放在小桌几上。每人分上六七页小报,先开始查重,这京城每日的头条大事也就是那么几样,八九不离十,再拿出不一样的抄下来,
“徽州知州廖靖归京,调任御史台殿院殿中御史。”
“嗯嗯,抄下来”
“清远侯于外城南又开设五家女子私学。”梦夏听见抬了头,若有所思,因为前几日早晨,她在房间的桌子上静静地放着一个巴掌大的空白羊皮面本子,那是清远侯府的人给她的。
赵懿萱没有看见梦夏的神情,目光被别的什么吸引住了,她手里拿着白牧先写好的编号示范,心想,这人不是文榜也第一吗?怎么字写得这样丑?丑,但是很整齐,认认真真的,让人又说不出什么,她一撇嘴,暂时将挑刺儿的话咽下去了。
内城的西大街跟着逐渐攀高的日光人声鼎沸起来,沈湘湘盯着伙计将今天刚刚印好的报纸放在摊子前用镇纸压好,几家不设摊位的印坊也将自家小报给她送到了货,她签完几张验收的单子还要去看今天晚上要用的墨还剩多少,几天之后要补。从前门摊位穿过摆放书架的店铺,进到后院里,看见她老爹还躺在凉床上,屁股朝外撅着,鼾声震天,不知今夕何夕。
她拿团扇的骨架用力打了他几下,惊得老头捂着腚在凉床上跳起老高。
“谁?谁!谁打我?死丫头,我正睡得好,打你爹做什么?”
“打得你轻!天天喝到三更半夜才回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什么事也不肯管!有朝一日把我累死了,看你还使唤谁去?”
“怎么就累死了?老子在你小时候不是这样日日上工把你养大的吗?”
“那时店里几个伙计?当下又剩几个?能一样吗?我这每天恨不得三头六臂,一颗心切成八瓣来操!”
“伙计招多少不是你自己说了算吗?又来怪我!”
“不怪你又要去怪谁?原本手里的结余都到哪里去了!”
“又提!又提!又跟你老子提这事!”他突然间提高了声调,吼得脸红脖子粗的。
“不让说你倒是正经找些事情做!天天买醉,日日贪睡!是我放不下还是你放不下!”
“老子要你管,我该养老了,爱做什么做什么!”
“养老?你倒是做点遛鸟钓鱼的闲事,不要在店里碍事!”
“我不看着你,你每日刻板的时候,真是什么牛鬼蛇神的文章都敢刻,那狂浪举子的策论、急色老鬼的戏本子你都敢印,迟早官府得给你抓走喽!”
“嘉明年间就开放私刻了,现在哪里还有人查?”
“这书报!又不是街头闲话,都是存证,一时没人管,又不是反查不回来!什么事没有个反复,当年刚放开的时候,瞎搞乱搞也是要下狱的。”
“早就没人管了!当年你赔了钱,正好赶上那福宁公主被人传私情的时候,你要是也跟着印些,那失的钱估计都赚回来了!”
“你知道个屁!臭丫头!那小公主我是看着她出嫁的,她才比你大上几岁,什么天大的丑事值得一帮大男人对她污言秽语,口诛笔伐的?几个月都不带停的!那山东闹流匪,我的钱是打水漂了,算我倒霉!可是流匪怎么没人抓?刚开垦的新地全都被低价贱卖了!那些低买高卖的投机贩子才应该被骂!”
“少来!你就是没眼光还非要学着别人去放印子钱!少诓我!再过不下去了,我就要让别人入股了,我可熬不下去了!”
“你少来!你以为我不知道?前两年你搞的那个孤本赏鉴的贵宾室,那不就是些世家小姐们,付了大价钱来看什么春宫画册,什么不正经的送嫁图吗?你可没少赚!”
“!!!我又是为了什么?但凡运转得过来,我用得着费那个劲?我自己留着看不美吗?我的藏品全都贡献出来了!”沈湘湘几乎要将这几年的辛劳全都通过嗓子吼出来,管他旁边有没有人。
“掌柜的!中贵人来了!”前头看铺子的伙计来喊。她掐腰的手一甩袖子就往外走去。
“中贵人早啊!今天也是每个都要一份吗?”美人转身一抹脸,又是笑盈盈的样子。
“是了,赶紧点了拿来,有新戏本子也拿来,快些!我今日事情多,不得闲!”乔月顶着大日头一脸的不耐烦。
“好嘞!”
“以后每日晌午就点好备给我,不出意外,我每日都得来买。”
“看不出您这么喜欢时事文章啊!真是有见地!”沈湘湘笑得一脸褶子。
“哪是我要看这些比蚂蚁还要小,比蚂蚁窝里还要密的字!那是宫里的主子要的,这宫里刚换的主子,宫禁正查的严,没法出宫玩乐,可不是要找点解闷的东西。”
“是是是!没想到这些纸片还能送到哪位公主娘娘手上!真是”
“别闲聊了,赶紧给我包好!我这赶紧往回走了!好几家货等着我拿呢!”
“您拿好!慢走!明天一定您来的时候就给您包好了!您擎好吧!”
“行了!不用找了!回见,沈掌柜。”
沈湘湘稳稳接住那二钱银子,恭恭敬敬地给人家回了个礼,笑容堪比妓馆门口的鸨母。
“明儿个见!中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