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你等他的解释就好了
第二日，禁宫广场前的联姻大会继续举行，焦点却从魏黯，转到了月泉国的玲珑公主身上。
朝堂如今派系林立，日渐成风，只要有三四储君相争的地方，两党必要将对方踩在脚下，方显在朝堂的影响力，以期网罗羽翼，四海归心。
是故，月泉小国，便是在北境也只能依附大宛与罗支喘息而存，他们的公主嫁给谁本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事。
奈何这位玲珑公主亲自写了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名字，引得二人为了在北境诸国间的面子也得相争一番。
顾棠没有再去二楼雅阁看乐子，因她在礼部的伙计堆的如小山般，做不完了。
单说荣钦与魏黯大婚之日离今不足一月半，又加之昨天定下的几件京都勋贵人家和北境诸小国的联姻婚事，甚至得赶在长公主大婚前举行。
诸府又个个在天子跟前有脸面，顾棠和几位同僚手上每人都多了两三件婚礼的伙计要忙。
她陀螺般转了一天，傍晚从宫中出来，却是径直驱车前往安靖侯府。
八角跟着她，看着她一面淡漠疲惫，恨铁不成钢地说，“侯爷有什么事，也该吃口饭再去。现下这么每日每夜的忙，人非得折腾出病来。
还有那个魏世子，总是半夜来袭，扰侯爷清梦。也忒不收礼了些。”
守礼？
他如今都不顾纲常法纪说出要与我断袖余逃了，还有什么礼可同他言。
哎！
她不禁叹一口气，却在临下车时收拾了身心，换上了通身的磊落可亲。
老侯爷见她坦然又爽利的和自己搭话，便知晓顾棠为人之豁达，亦是此代翘楚。
魏黯昨日回府便来见自己，要来问顾棠何时与小妹有了婚约？
那无非是几年前，老侯爷与顾棠下棋时调笑的话，定下了此间章程。
魏家子息单薄，两个女儿都养的精细，每个皆是爽利自主，不能被勉强的个性。
魏然同夫婿是自幼的青梅竹马情谊，嫁到恭王府后，夫妻恩爱，举案齐眉，十年间已生了三胎，人品贵重，很得长辈青睐。
魏嫣却是幼时就立下誓言要侍奉三清，虽这些年跟着魏然在恭王府生活，却实打实的是带发修行的居士。
可当世风气对女子教化甚严，若无故要出家，必要被世人指摘家中教养不善，族中德行有缺，于家族名声多有损毁，自己也要受人白眼。
魏老侯爷自然是默许了魏嫣终身不嫁，因魏家素来不为名声所累。
但若是和顾棠成亲，对她们双方都有裨益，大约很能解她们两个的燃眉之急。
昨晚，魏黯来问时，便是得到了老侯爷的这一席话。
他们爷孙在湖心亭上对月小酌时，老侯爷留了些喟叹的神情，他想起了年轻时遇到过的那些惊艳绝伦的女子们，皆有不输于男子的才华与智慧，却因世人对女子多有鄙夷，而蹉跎了此身。
魏黯如何不知，顾棠也好，荣钦也好，魏嫣也好，她们充分努力想要走的路，和世人对一个女子德行的要求离得太远。
她们吃了很多苦。
魏嫣养在深闺，饱读诗书，却极少露面。世家小姐喜欢的胭脂水粉，首饰衣服她统统不感兴趣，她所追求的是那些神秘古籍中高远玄妙的深奥道理。
为了这个，她愿意晨钟暮鼓，在道观里清净此生。
荣钦享了半世天家公主的尊容，富贵奢华，万人艳羡。可她一点也不觉得好，她想要的是自由平乐，仗剑天涯。
为了这个，她愿意在北境参军，刀头舔血的一步一步爬到他面前，求他帮助一次。
顾棠……
他想起顾棠，唇边不由自主地带个微笑。
顾棠可以不回京都的。若她当年就此隐姓埋名，大约此刻已嫁作人妇，平安喜乐的过日子了。但她想要为安和侯府洗刷冤屈，恢复家族荣宠。
为了这个，她女扮男装，冒着被天子砍头的风险，周旋在波云诡谲的朝堂之上。
他实在不能不感叹这些女子，有胜过男子的理想，和为之抛头颅的热情。
她们用自己的人生选择在推动那面对女子苛责的墙壁，卸下上边的瓦砾，拆掉斑驳的砖块，朝着让它轰然倒塌的一瞬而努力。
他何曾幸运，认识这些美好而聪明的女子。
他突然生了许多无畏，他想去问问顾棠，她究竟想不想恢复女身。
若她不想，他不介意和她在京都众人的目光里”断袖情深“。
若她想，他更会陪着她走到身世大白的一天。
老侯爷看得出魏黯的神色激动，自然料到他夜半出府是找顾棠说些什么，总不过是写少年人热忱的剖白。
故而，他见到顾棠今日还能不染分毫愁苦的入府，也不得不在心中赞一句，这孩子的豁达性格。
顾棠是来商量婚事的，自己和魏嫣的婚事。
她在禁宫广场天子面前亲口说出了这件事，便再无更改。再加之魏黯昨晚一副视死如归的要和她在一起的模样。
她怕是只能娶了魏嫣，然后以人伦纲常压得他后退。
老侯爷听她讲完，却是乐着摇头，在龙头步下一子，道，“棠儿，你却是不了解我那孙子了。
若你今日以人伦压他，明日他能在圣上面前亲陈与你分桃断袖之情。
他和你一样，实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
老侯爷看顾棠蹙着一双眉，开始思索的样子，好笑道，“那小子怕是看出了你的女儿身，所以起了些额外的心思。
也非我王婆卖瓜，我那孙子确实是个不错的郎君，你便不能再给他个机会吗？”
顾棠苦笑说，“我如今这个身份还谈什么机会，便是女身，也不会在他和公主之外再有什么缱绻的。”
老侯爷笑道，“果还是因公主的事情。
他既然答应了你，八月十九会给你个解释，那你便等他的解释。”
顾棠一怔，觉得老侯爷也开始说疯话了。
天子亲挑赐婚，公主赢两女而嫁。
北境使臣皆贺，乾元共襄盛举。
这婚事便是她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