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会迎娶荣钦公主
魏黯成了单身汉的消息一出,京中那些门阀世家便已在心中嘀咕。
日前,红络姑姑被赐安靖侯府之事,本就引人忖度。
如今这安靖侯府的世子又没了婚约,可是圣上当真要将荣钦长公主赐给安靖侯府的世子?
小顾府的顾尚书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他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将顾棠请过了府。
这倒是多年来,这对名义上的叔侄第一次密谈。
顾尚书请顾棠落座,还不曾开口是时,顾棠便挑起了长衫,跪在顾尚书面前。
顾尚书不可谓不惊,如今顾棠承了安和侯府的勋爵,从亲从理,他都不必给自己跪下。
也只是一瞬,他便安稳如常,捧了茶碗,耐心的听这个年轻的子侄声泪俱下起来。
顾棠哭诉着道歉,“叔叔,侄子知错了。可今日将大妹妹的婚事做废,实非侄子所能决定之事。
实是……实是上边的指示啊!”
顾尚书面色如常,问道,“那便,是谁的指示呢?”
顾棠很是纠结,眉头都拧在了一处,欲言又止,止而又言,道,“侄子不敢说。总之叔叔不要因此怪罪侄子,侄子非有意为难的。”
顾尚书看着面前的顾棠,一副如临大敌不堪大用的样子,心中冷哼了一声。
他一贯看不上这个侄子,生的女相不说,性子也柔弱太过。
才学平庸至极,又耽于口腹之欲,作为顾家子嗣,委实是丢脸。
他又忍不住在心中想到,安和老侯爷,我的亲爹,您当年如此偏袒大哥。
谁料大哥只留下这么个不堪为任的儿子,还不若当年随着您一起去了,落个干干净净。
想到此处,他又不禁有些自矜,您当年多看不上我,如今顾家不是仍要我来担吗?
勋爵之位有何重要,我顾舒便靠自己,拼一个侯爵给您瞧瞧。
他对此事,已有定论。
顾棠一向惧怕自己,多年来是能避就避。
能让他如此声泪俱下时仍说不出口的,若非圣上,不作他想。
圣上有意安靖侯府的世子,不过是忌惮安靖侯府兵权旁落,不能拱卫圣心。
这些年圣上虽做的不偏不倚,但到底是露了些圣意。
怕是朝中着力推举的三皇子和四皇子,都非圣上意中之人。
不过并不重要。
世家盘根错节,已逾百年,便是皇权,也不是能随意拿捏的。
顾尚书并未苛责顾棠,相反他将顾棠亲自扶起,说道,“你如今是侯爷,如何能行这样的大礼?
叔父知你是有苦衷的,如何会为难你?你这孩子,就是太重亲情。”
顾棠听着,感激涕零。
顾尚书旋即表示,“若非是你,叔父便要大错!”
顾棠不明,眼神里透着迷茫。
顾尚书便提点他道,“安靖侯府世子,是圣上相中的驸马。叔父岂敢和圣上抢女婿?
若非是你,恐要为圣上所厌恶了。”
顾棠听明白了几分,面上便露出喜悦。
顾尚书也不多留他,便命着官家亲自送顾棠回府。
待顾棠同管家告别,踏入了安和侯府的大门,便收了面上的那一副“叔父没有怪罪我,真是太好了”的喜悦,换上了一脸淡漠。
桂皮替她撑着灯笼,对她道,“侯爷你可回来了,安靖侯府的世子来了,在堂里等了您半个时辰了。”
顾棠绕过山石小径便看到了魏黯倚在位子上看一卷书册。
灯影幢幢,卷帘暧昧。
她突然觉得,这么多年,每每披星而归,第一个在家等着自己的人,竟然是他。
她入门,便见他身旁摆着四碟小菜,并一个白瓷酒壶,她闻闻,竟是自己的醉梨白。
她有些气结,认真朝他行了个礼,便揶揄道,“世子真是好雅兴。偌大的侯府不呆,单跑到我家中小酌。你从哪里挖出的醉梨白?”
魏黯抬眼瞧了顾棠,夜色朦胧,她一身白衣,更衬得肌肤胜雪,双目似珠。
他笑道,“小侯爷府上奴仆很是肖像其主,对在下不啻殷勤。
我想小侯爷在吃食上向来刁钻,如何能不好藏酒,便随口问了问。”
他看着她眉头上写满了不悦,便更开怀道,“谁曾想贵府这样客气,奉了这般佳酿。”
顾棠自知口舌上敌他不过,便换了个话头道,“你如何在这里?梁府呢?”
魏黯人前虽冷峻,便嫌少有人知,少年时魏世子是个最好风月之人。
如今没谈了两句,便要转向朝中杂事,魏世子心底有两分不悦。
他正色答道,“梁府自然是去过了。”
顾棠追问道,“你亲去的吗?齐大人呢?”
魏黯很好的捕捉了关键,便道,“你倒是很关心齐随。”
顾棠笑道,“他与我同窗又同科,自是有些交情。”
魏黯又饮了一杯醉梨白,问道,“我与你世交又同朝,也未见得你觉得有什么交情。”
顾棠瞧着魏黯盯着自己的双眸,一片宦海沉浮后的清明,透着些她难以读懂的情绪。
她觉得今日的他尤其不像过往,却不知出了什么差错。
她笑道,“今日便不同了,如今我出头,替你解了婚约,令谁看我安和侯府都是圣上亲信,和你安靖侯府并为圣上手中的两驹。”
魏黯笑道,“又错了,今日之后,安靖侯府倒向三皇子一脉,与你安和侯府并非同道。”
顾棠不可谓不惊,但她转瞬便又想到是他与梁府达成了某种协定。
于是,她问道,“你竟要走这步棋?”
魏黯提了酒壶,起身朝顾棠走去,脚下有几分踉跄,她才知道,原来他独饮了这样多的酒。
魏黯道,“小顾府分府而出时,顾尚书不过是正七品的文职,不受老侯爷所喜,满朝皆知。
彼时,他能得时任京兆府尹梁大人的亲允,将户籍令立,他靠的是什么?”
顾棠也是聪明人,只需他一点,便已想透其中关窍,这其中必有梁府受益之处。
魏黯继续道,“在这之后,你家便倒了。梁大人的儿子因着在旧太子谋逆一案中的优异表现,被擢升为刑部主事,至此平布青云,官拜尚书。”
顾棠开口便道,“你言我叔父早知侯府将倾,便以此为礼,换一个不被牵连?”
魏黯站在窗边,回头对她道,“你早就是这样想的不是吗?”
是了,顾棠本就是这样想的。
自她逐渐长大,开始打探当年之事,她便认定了顾舒和安和侯府被抄斩一事有脱不开的关系。
她没有证据,但她叔父离开的时间点,实在不能不让人起疑。
如今魏黯讲出来,她便无言以对了。
魏黯继续道,“安和侯府之事,十数年了,如今只有梁府一个这一个契机,若不以身饲鹰,难驯其主。”
顾棠看着面前的魏黯,长衫挺立,玉面朱唇。
顾棠笑笑,便道,“我不过让世子相帮,找出旧日真相。但自知你我交浅言深,无论如何世子不会这样为我安和侯府压上身家性命。
某,实在惶恐。”
魏黯望了望天边的月,皎洁无暇,不似人间物,又饮了口杯中的冷酒,香气扑鼻,冷似二月雪。
他几欲开口问她一句真实,却知自己不能,
最终只说道,“我有一件事要做,这件事圣上给不了,三皇子还是四皇子他们谁登基都给不了。非得我有从龙之功,新帝才能赦我之过。”
顾棠心底有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但在她开口前,便听得魏黯先道,“我会迎娶荣钦公主。”
顾棠叹了一口气,驱散了那个荒谬的答案,对他道,“那某,便先恭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