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初雪

    从前薛氏和陆锦澜闲话时，有一次曾开玩笑的说过陆锦澜的一张嘴就如同是‘开过光’的。通俗点来说，也就是陆锦澜说的话总是会变成现实的。

    雪柳自打被陆锦澜亲自升为大丫鬟之后，她心里对陆锦澜就是既十分敬佩，也是十分尊重的。所以那会儿听到薛氏说陆锦澜的一张嘴是‘开过光’的，她其实也是深以为然的。而现在，雪柳可谓是再一次真的亲眼看到了什么叫做陆锦澜的一张嘴是‘开过光’的这句话了。

    因着先前还在锦园的时候，陆锦澜见槅扇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就曾开玩笑的对她说过，今年的初雪下的只怕要较往年要早一些。说不定今儿就会下下一场初雪来也未可知呢。

    那会儿雪柳自是不信陆锦澜说的话的。因着在她从小到大的记忆里面，京城每年的初雪都要到农历十月份的时候才会下下来的，但现在虽然天气是寒冷了，可到底才是农历九月份，怎么可能这会儿就会下初雪呢。

    不想她和陆锦澜出了锦园，还没走上半里地呢，忽然就见空中飘飘悠悠的竟下下了一天的雪花来。

    这雪花并不大，反倒是极小的，跟暮春时节的柳絮差不多。也是极轻的，被风一吹，晃晃悠悠的就落到了远处的屋檐上，树梢上。

    不过即便这场雪现在下的再小，再轻，但到底也是今年的初雪不是。所以雪柳站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儿，不由的就转过头，用钦佩的目光望着陆锦澜。

    这会儿雪柳的心里面来来去去想的就只有一句话，就如同家里的老夫人所言，夫人的这一张嘴还真的是‘开过光’的啊。刚刚她才说过，指不定今儿就会下一场初雪来呢，没想到现在这初雪竟然就真的下下来了。

    不过陆锦澜这会儿却并没有注意到雪柳看着她的钦佩的目光，她正欣喜的看着漫天飞舞着的雪花呢。看了一会儿，她甚至还将右手从厚实的斗篷里面伸了出去，想要去接几片雪花在手掌心里面。

    但只可惜，陆锦澜还没等雪花落到她的手掌心里面呢，雪柳就已经在开口嗔着她了。

    “夫人，这都下雪了，冷的很，您怎么还将手从斗篷里面伸出来了？若是吹了风，着了凉，那可不是好玩的。”

    说着，就已经不由分说的催促着陆锦澜重将右手重放回厚实的斗篷里面去。

    陆锦澜对此还能如何？也只能是依了她的话，将右手缩回斗篷里面去罢了。若不然，只怕这个小妮子就会站在这里一直念叨着她呢。

    随后两个人便继续往前走。

    等到了姜老夫人的住处，姜老夫人也才起床不久呢，正坐在东次间临窗的木炕上喝一盅冰糖炖燕窝。听到小丫鬟进屋来通报，说是三夫人过来了。姜老夫人真是又惊又喜。

    而这会儿雪柳已经伸手掀开了碧纱橱上悬挂着的杏黄色绣折枝花卉的软帘，陆锦澜随即就低头走进了东次间里面来。

    东次间里面放了一只三足黄铜大火盆，这会儿里面的炭火正烧得旺旺的。临窗木炕的黄花梨木炕案上又放了一只做的十分精巧的白玉香炉，这会儿里面正燃着百合香。淡如轻烟的香气这会儿正透过香炉盖上的几处小孔袅袅而上。

    于是陆锦澜这才刚一低头走进东次间，立刻就感觉到有一股夹杂着幽幽甜香的暖气扑面而来。几乎是立刻，就让她忘却了屋外的寒冷，甚至于全身都开始变得暖融融起来。

    而姜老夫人一看到陆锦澜，早就是已经放下了手里拿着的白瓷勺。

    她一面儿含笑望着陆锦澜，一面儿就语带笑意的嗔着她：“你的身子原就弱，这样冷的天，你还出门来做什么？仔细风吹到了你，着了凉，那可不得了。”

    姜老夫人一边说着这话，一边留意到陆锦澜出门竟然都没有带手炉，就忙催促着小丫鬟快去将她自己日常所用的那只小手炉拿过来。甚至她还细心的叮嘱着丫鬟：“咱们现在烧的虽说是银丝炭，没有烟，但炭火到底是有些味儿的。你要记得在手炉里面放上一块梅花饼，这样那梅花的香味儿就能盖住木炭的烟火味儿了。”

    小丫鬟哪里敢不听她的吩咐呢？忙不迭的就答应着，然后转过身就去拿姜老夫人日常所用的那只小手炉去了。

    而姜老夫人吩咐完这件事之后，立刻就又叫了另外一个小丫鬟过来吩咐着她：“你快去小厨房说一声，就说三夫人现在来我这里了，让她们不用将早膳送去锦园了。现在就将三夫人的那份早膳拿到我这里来罢。”

    这个小丫鬟听了姜老夫人的吩咐，口中忙应了一声是，然后也转过身，掀开碧纱橱上悬挂着的软帘，就快步的朝着小厨房去了。

    至于陆锦澜，这会儿她已经在雪柳的服侍下，将肩头上所罩的那件粉紫色缕金梅花纹样的厚实斗篷取了下来。

    ——虽说外面才刚刚下起雪来，但到底还是有一些雪花落在了斗篷上的，是肯定要放在熏笼上面烘上一烘的。再者，将这斗篷放在熏笼上面烘了，待会儿要出门的时候，穿在身上的时候也会是暖和和的。

    冬日罩在身上的斗篷总是很厚实的，先前雪柳拿了这领斗篷为陆锦澜罩上的时候，陆锦澜就已经觉得双肩很沉重了。而这会儿这领斗篷才被雪柳从她的肩头上取下，她就已经觉得身上松快了不少。

    而这身上一觉得松快，陆锦澜的心情自然也就会跟着轻松了不少。

    于是她就一面走到临窗木炕旁坐下，一面笑着同姜老夫人说道：“明明我都已经是这样大的人了，可怎么我听母亲刚刚吩咐丫鬟们说的那些话，倒还将我当成了小孩子来看待呢？锦园到您这里才多少路，甭说现在只是外面起了些许小风，下了些许小雪罢了，便是外面这会儿刮着大风，下着鹅毛大雪，我做媳妇儿的也该过来跟您请安才是。”

    姜老夫人是真心喜欢陆锦澜这个儿媳妇，自然她也是真心的心疼陆锦澜这个儿媳妇。

    明明是这样娇滴滴的一个人儿，周舜钦待她简直就如同是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掌心里面怕摔了。若这是旁的人，指不定就要恃宠而骄，眼里哪还能放得下任何人？但陆锦澜看着却依然是平日温和有礼的模样，待她这个婆母也是恭敬至极。明明她都特地跟陆锦澜说过，不用每日都过来给她请安的，但无论外面是刮风还是下雨，陆锦澜却依然是坚持每天都要过来给她请安，陪着她一块儿用膳，说话。甚至有时候陆锦澜在她这里一待就是一整天，直到周舜钦从户部衙署散值回来，她还要同周舜钦在她这里用过了晚膳，然后他们两个才一起回去。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最怕孤单寂寞的，姜老夫人自然也是一样。纵然她口中时常跟周舜钦和陆锦澜说并不用他们两人日日来她这里，但若是他们两人真的日日来她这里了，她心里绝对只会有高兴，是肯定一点儿不耐烦都没有的。

    但显然周舜钦毕竟是男子，所以在很多事情上他并没有陆锦澜来得细心。所以每一次姜老夫人说着这些话的时候，陆锦澜虽然会含笑听着，但往后她照样还是会如同从前那般，每日都过来给姜老夫人请安，并陪着她说话的。

    如此，也就怪不得姜老夫人是真心的喜欢陆锦澜这个儿媳妇，也是真心的心疼陆锦澜这个儿媳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