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病中
碧空见状，一时愣在原地，硬是没敢伸手去扶郁青垣。
其实宋霭只是想着，郁青垣既是旧疾，那么承仙阙的人自然有治他的一套方法，他什么都不懂，跟着去也是添乱。
但他这会儿见碧空神情悲伤地蹲在那儿，顿时有些懵：“他的旧伤很严重吗？”
碧空抬头盯着宋霭，说得很是认真：“曾危及性命，后成一生之患。”
宋霭闻言一惊，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郁青垣，心想不是吧？难道郁青垣虽然是主角，却是个美强惨？！
可是眼下他也顾不得这么多，赶紧说：“那快别耽搁了，我先把他扶进去，你赶紧去请大夫啊！”
“好。”
碧空飞快应下，然后把郁青垣扶到宋霭背上，同他指过郁青垣住的院子在哪儿之后立刻便转身去寻灵医。
郁青垣方才一倒虽则有装的成分在里面，但实际上恐怕确实也不太好，碧空不敢耽搁。
而这边宋霭把郁青垣背到床上放下之后，见他嘴唇发干，便在屋内转了一圈给他找了杯水，先是用勺子背面给他润了润唇面，然后才一点一点地给他喂了些水进去。
宋霭本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但此刻他想着他生病时原隐喂他喝药都是那样的温柔细致，自己纵然是现在想起来，心里也熨帖得很，推己及人，想必对待病中的人是需要些耐心，所以他动作也十分轻柔和缓，仿佛是在对待什么很珍贵的人。
如此小半碗水下去，郁青垣唇色看起来好了些，宋霭便转身把碗放到了旁边。
谁料他此番一回头，居然见郁青垣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宋霭有些惊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很不舒服？头晕吗？”
可他这一连串的话说完，只见郁青垣眼神定定地看着他，目光竟似有些……幽怨？
宋霭没大看明白，只是寻思着他人不爽利，便也没再追问，他想去看看碧空带人回来没有，可他刚一起身，袖口便忽然被拉住了。
怎么生病了还有这么大力气？宋霭笑了一下，问他：“怎么了？”
可郁青垣闻言却只盯着他，既不说话也不放手。
两人正僵持之际，外间忽然传来推门声，几道脚步声飞快往里面走。
与此同时，郁青垣放开了他，宋霭跟着回头一看，只见为首那位中年男子眉目疏朗开阔，是一副慈眉善目易让人心生亲近的面容；中间那位年龄看起来也差不多，只是面容端肃，看起来话就不多；碧空则垂首跟在最后。
宋霭见碧空如此模样，正猜测来人身份不会低，为首那位便朝他看了过来，勉力同他笑了笑，开口道：“你是青垣的朋友吧？这还是第一次见青垣带他的朋友回家。”
可宋霭听完都还没来得及回话，第二位便转头说：“郁兄，先看看青垣。”
“哦对对，兰老弟你快给青垣诊断一番。”说完又同宋霭说，“小友稍候一番。”
宋霭闻言立时点头，跟着便去到一旁同碧空站在一处，他跟碧空使了使眼色，碧空也回了他一个眼神。
宋霭便明白，这二位应该就是方才在承仙阙正门口碧空提到的仙主郁从拙和那位兰先生了。
只见此刻郁青垣又已经闭上了眼，那兰先生先给郁青垣探了探脉象，随即不知道使了个什么诀，单手附着灵力悬在郁青垣心口上方逡巡了一圈。
郁从拙在一旁等着，看得出已是在尽力克制住忧心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那位兰先生方才起身，看了宋霭一眼又很快收回，然后跟郁从拙说：“还是先前的病症，前一阵又伤了身，如今一并发作出来了。”
说到这又补充了一句：“他今日当是喝了热酒，算是个病引子。”
宋霭听到这里不禁一怔，那杯酒是他给郁青垣的。
宋霭不禁偏头，看向郁青垣闭着眼的平静面容，虽然他非故意，但结果却无法改变，是以宋霭忽然有些愧疚起来。
这会儿郁从拙赶紧道：“我给他度些灵力化解了。”
“不用。”兰先生说，“他如今虚不受补，近日只需好好将养着，便能慢慢恢复。”
“只是……”
他说到这里却没有再说了，与此同时，郁青垣在床上侧了下身，看背影居然都看出了些许不耐。
郁从拙见状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即到底也没有强求，同宋霭说了声‘怠慢’，之后又嘱咐碧空几句之后便同兰先生离开了。
跟着碧空要去给郁青垣熬药，宋霭一想到这是他方才那杯酒惹下的祸事，便寻思着要去帮帮忙。
而出去之后，宋霭想着刚刚兰先生的未竟之语，他猜测那应当是对郁青垣有好处但郁青垣不愿意去做的事。
于是便忍不住问道：“方才兰先生说只是什么？”
碧空犹豫了下，还是大约跟宋霭解释个表面：“这满院的红枫于少仙主无益，可少仙主喜欢，不愿意伐了，仙主没办法。”
宋霭闻言点了点头，对此回答竟然也不觉得意外，因为感觉郁青垣确实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目前看来，行事大约凭着喜好的时候居多，才不管是否有利，哪怕对他自己也是一样的。
随即宋霭跟着碧空去了膳房，碧空熬药时他突发奇想，抬头问了句：“少仙主寻常有什么爱吃的吗？”
方天界中人辟谷少食，但也不是完全不吃，就是不知道郁青垣的口味是否也是餐花饮露。
谁料碧空却道：“什么都爱吃。”
“？？”宋霭有些没想到，“白米饭肉蛋菜这种什么都爱？”
碧空回答时头也不抬，似乎早习惯了：“对啊，尤其爱酸甜口。”
“！！！”
宋霭听到这里，眼里倏忽冒出激动的光。
他眼睛亮晶晶地问：“这么说，你们这儿是有食材了？”
“有啊。”
过了一会儿，宋霭看着碧空送到眼前的新鲜大米和蔬菜排骨，感动得差点流下泪来。
他来这里也有一阵子了，却一口正常饭菜都没有吃过！
于是接下来，宋霭也不顾碧空惊讶的目光，掳起袖子顿时开干。
大米泡上，排骨宰断焯水，桂鱼去鳞开片，然后米饭一闷，排骨滚油下锅、桂鱼鲜炸，各自调料一浇……总而言之，膳房里一时之间便弄得热火朝天。
最后碧空将药熬好之时，宋霭的糖醋排骨松鼠桂鱼外加一个上汤小白菜就做好了。
宋霭看到成品，不争气地咽了口水。
然后顶着碧空疑惑的目光，理直气壮地说：“你们家少仙主病了，吃到喜欢的心情好，心情好病自然也好得快。”
而且酸甜口确实开胃，又很适合病号，宋霭已经很讲良心了！
最后他便和碧空一道，端着饭菜和药一起进了郁青垣的房间。
这会儿郁青垣已经起身，在窗边坐着，见他们进来，先看了宋霭一眼，目光淡淡的，然后又看了宋霭手里的饭菜一眼，目光……尽量淡淡的。
碧空一看就知道郁青垣还在为最开始宋霭不关心他的事而生气，可她从来没有见过郁青垣这样，就是生气了是在闹别扭而不是直接将人赶出雾失台，所以她估摸着这里面有点东西。
这会儿便大着胆子插嘴：“少仙主，这是宋公子亲自下厨为您做的饭菜，您要不先尝尝再喝药？”
郁青垣闻言，眸光果然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
随即郁青垣起身，朝桌边上去，拿起箸筷，慢慢地夹了一筷松鼠桂鱼。
外焦里嫩，口味适中，入口脆爽香甜。
宋霭期待地问：“怎么样？”
可是郁青垣没有回答，只是又夹了第二筷子，然后端起饭碗，又依次开始品尝排骨和小白菜。
他吃饭细嚼慢咽，动作看起来极为雅致，只是这一口接一口就没断过，可是人家在吃饭宋霭也不好多次打扰，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心想你倒是邀请我一起吃点啊喂？！
可是最后，郁青垣把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一口都没给他留。
宋霭眼睁睁地看着，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幸好郁青垣饭后脸色好了些，甚至还跟他说：“同你切磋取进之事，我没忘记，明日开始。”
于是宋霭只好按下不表，心想这是病人，你还有一份责任在里面呢，大不了晚上再去弄宵夜吃。
这会儿便回说：“没事没事，等你好些再说，你好生养病，我会照顾你的。”
郁青垣听到这里，眼里总算有了点笑模样。
于是接下来两天，宋霭就真正担起了‘照顾’的责任。
可他万万没想到，最开始他只是做做饭，但后来郁青垣居然开始点菜，这就算了，连药也变成了是他熬的郁青垣才喝，这也就算了，但最后郁青垣居然还要他时刻陪着，看书要陪、喝茶要陪、烤火要陪……
这踏马简直是找了个护工。
宋霭心里不乐意，可他也没什么可说的，谁让他手欠，当初要给出那一杯酒。
倒是郁青垣十分乐在其中，这两天整个人精气神明显好了不少，这天来了兴致竟还要给宋霭作画。
宋霭一度以为郁青垣是在整他，可是当模特也还行，至少可以不动不说话。
而宋霭这两天也是被郁青垣折腾得够呛，这么安静坐下来竟还有了些睡意，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可他睡得并不安稳，因为他做了个梦。
许是这几天照顾郁青垣，他心有所感，此刻他便梦见原隐痛失金丹之后，一个人病骨支离，身边却没个人照顾。
宋霭想到这里便一阵难受，整个人就像陷入了无边梦魇一般。
正此时，似乎是有人在唤他，宋霭听着声音有些熟悉，迷迷糊糊睁眼，刹那间只看见了对方高挺的鼻梁和温柔的眼神。
宋霭有点不清醒，下意识喊了一声：“原隐……”
却没注意，听闻此名，郁青垣神色瞬间冷了下去，到最后，竟似还有些气极反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