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关心
宋霭以为郁青垣的重点在于‘质问’，于是赶紧摆手：“没有！”
否认之后又疑惑补充了一句：“不过他既然认识你，怎么走的时候都不跟你打声招呼？”
宋霭说的认识当然不是单方面的那种，否则的话估计方天界大半的人都和郁青垣认识。
主要自见到司荧起，郁青垣从头到尾一点波澜都没有，但又不是对一个陌生人那样的漠不关心，而司荧在和他说话时，眼神时不时也会往郁青垣的方向看一眼。
所以宋霭推断他们俩应该是认识的。
郁青垣闻言看了他一眼，也不避讳，简洁回答：“不熟。”
宋霭若有所思地点头，随即又有点担心地说：“他伤口这么深，不处理不疼的吗？”
如此念念不忘。
见他竟如此关心司荧，郁青垣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不禁反问道：“你此前当真不认识他？”
“不认识啊。”
郁青垣不解：“那你这么紧张他做什么？”
“出于人道主义也可以关心一下吧。”
话虽这么说，但宋霭却也并非多管闲事之人，司荧方才已经明确表示不需要他的帮助，那他也不会上赶着，更何况方才司荧说在等他父亲，届时有家人在应该也不会糟糕到哪里去，所以他现在其实更多的是因为他在没话找话。
可是郁青垣显然没有意识到，只反复琢磨着‘关心’这个话，之后又沉默了一会儿，忽而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是人？”
同司荧认识，但却连一句话都没有，态度还不如宋霭这么个陌生人。
宋霭不知道他怎么就拐到这儿了，刚想解释，身后一阵风过，一道干练的女声倏忽传来：“属下来迟，还请少仙主恕罪！”
宋霭闻声回头，发现一名暗红色劲装女子右手持剑，半跪在地上。
这应该就是郁青垣说的碧空了。
宋霭往后躲了一步，动身时注意到郁青垣刹那间有些一言难尽的神色，同他那极盛的容貌有些不合，但却莫名多了丝人气，宋霭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也就不想再解释先前‘是不是人’那个话题了。
与此同时郁青垣垂了眸，多的也没再说，只是应道：“回。”
“是。”
碧空应声起身，但在看清宋霭的面目时顿了一下，然后悄摸看了郁青垣一眼，似是有些想不通郁青垣怎么把人带上了。
她是帮郁青垣竞价让他入了肖青台内院没错，可是她以为郁青垣是去找麻烦的啊！
啊不对，如果是找麻烦，郁青垣也没必要叫她去收拾之前在宋霭府前那群出口不逊的狂徒。
但当时她也以为是郁青垣觉得那些人说的话内涵到他了啊！
碧空面上不苟言笑，心里又被疑惑占了个满，可是她也不敢问，只能默默掏出引路符结印点燃，随即往空中一抛。
然后她又看了宋霭一眼，却听郁青垣说了一句：“你先走。”
碧空点头，纵身一跃几个轻踩便依稀只能见到一个虚影了。
宋霭正疑惑碧空瞧他做什么，腰间便忽然一紧。
宋霭讶然回眸，只见他们不过一瞬便已闪身入了飘渺云间，四周是白蒙蒙的云雾，郁青垣莹莹如玉的脸倏忽间近在咫尺。
也是隔得这般近了，宋霭方才注意到，郁青垣眸色沉黑如墨，唇色却艳，眉间朱砂更是耀眼，其实是一副浓墨重彩的样貌。
只是寻常或许是被气质或是性子压了些，一眼望去并不会注意到这个。
而且……就着眼下这个姿势，宋霭忽然想起了萧渐衣和涂钦遥给他洗筋伐髓的那一天，原隐解救他时的场景。
转而再看郁青垣鼻间，恍然间他又好似见到了那道熟悉的长疤。
但幸好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不过是几个转瞬，他们便又已落于平地，跟着郁青垣便放开了他。
宋霭垂眸眨眨眼，收回心神，放眼一望，只见眼前亭台楼阁皆悬于山巅，偶尔在云中浮现，而此刻恰逢黄昏，天边残余的绯色霞光映着草木屋瓦间的积雪，山涧之中飞流不凝，偶尔还有白鹤清鸣盘旋。
纵然宋霭看剧时也见过许多仙山琼阁，可当他此刻置身其中，方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可望不可即。
此处当真配得上‘承仙阙’的名头。
而此刻他们似乎是在承仙阙的正门外，碧空刚还在震惊郁青垣居然亲力亲为，就收到了郁青垣的一个眼神。
碧空领悟了一下，主动去跟宋霭解释说：“宋公子，承仙阙外人不可入、御剑不能上，是以方才少仙主不得不行此法。”
宋霭大约猜到了，反正目前靠他自己肯定是上不来的，于是干脆点头说：“知道，多谢少仙主。”
而后他又好奇地问：“刚刚你点燃的那个符是什么啊？”
碧空眼下大概觉出宋霭是不大一样的，于是闻言很快便回答说：“引路符，承仙阙外有剑阵和茫阵，茫阵一开，每日都会变换进出的路线，除了仙主和少仙主可进出无误之外，我们都需承仙阙的引路符当做开门令。”
宋霭听到这里，忽然有些疑惑，听这意思，郁青垣是可以随意进出的，那他等碧空干什么？
一个猜想忽然跳出脑海，宋霭脱口便道：“少仙主不认路吗？”
郁青垣一听这话，周身骤然一顿，场面一时尴尬起来。
碧空讪笑两声，随即顶着此处巨大的气压，开口转移了话题：“少仙主，仙主和兰先生应当还在千机阁叙事，您要去一趟吗？”
郁青垣闻言垂眸：“不必。”
说完转身便打算走，碧空又问：“那宋公子……”
一句‘要安排一间客居吗’还没出口，郁青垣便道：“跟我回雾失台。”
宋霭闻言便赶紧跟着郁青垣走，碧空只远远坠在后头。
在宋霭想象中，雾失台大约跟承仙阙整体风格一致，说不定还要再冷清些，可他是当真没有想到，竟会是眼下这般模样。
这雾失台在承仙阙最里侧，单独占了一个山头，同承仙阙其他地方隔着一道天阶栈桥，甫一过去，入眼便是绵延不断的红枫。
宋霭不知为何此处枫叶竟未掉落，其上更未覆有白雪，颜色炽烈，叫宋霭一时之间几乎都要忘记今夕何夕。
而住所则隐于枫林之中，只露出一点点青瓦屋檐。
宋霭侧目而视，一边观赏一边心内不住感叹，靠，他之前以为涂钦遥有钱，后来以为萧渐衣褚风若有钱，现在发现，原来他妈的还是主角最有钱！
又或者说，这方天界中该不会除了他都有钱吧！
宋霭想到这里又是一阵上头，心口简直是堵得慌，就这？他真的很难心平气和啊！
可他这边看着看着气还没顺呢，偶然一回头，竟惊奇地发现走在他前面的郁青垣脚步似乎有点虚浮，宋霭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等他再定睛一看，竟见郁青垣走着走着居然是真的开始晃悠起来。
眼见着竟是要晕！
宋霭刹那大惊，一个健步杀过去，将将赶在郁青垣倒地之前将他接住。
郁青垣倒在宋霭怀中，脸色一片惨败，明明方才还艳丽的唇色此刻竟然变得苍白。
宋霭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刚欲回头呼救，就见碧空焦急上前，宋霭有点吓到了，赶紧问道：“他怎么了？！”
碧空见郁青垣忽然这样也有些慌，下意识里便回说：“少仙主本有旧疾，此前又骤然失去金……”
可她刚说到这里，话音戛然而止，她凝神片刻，似乎在听什么。
宋霭见她说到一半居然不说了，追问：“失去什么？”
随即碧空抬头，安抚地对宋霭笑了笑，话却拐了个弯：“是少仙主旧疾犯了，此前灵力也出了岔子，御灵榜之后已经吐过了一回血，这会儿可能压不住了，失去了精力支撑。”
碧空勉强说完这半真半假的话，随即面色很有些复杂地看了郁青垣一眼。
她方才忽然接到了郁青垣的传音入密，郁青垣告诉她：“说我病了，看他如何反应。”
她就说郁青垣近几年身体已经好很多了，虽然她至今不理解郁青垣为什么真把金丹给出去，弄得身体又伤了些，可是应当也不至于这样毫无征兆地晕倒。
可她虽然不知道郁青垣又受了什么刺激在这儿作什么，但看他这行为，碧空竟难得明白过来，此刻郁青垣或许是想要宋霭关心一下他。
随即她也跟着一道目有期冀地看着宋霭。
紧接着她便见宋霭蹙着眉头点了点头，似是有些担心，碧空见状松了半口气。
但接下来宋霭竟然没有多问什么，跟着又义正辞严地跟碧空说：“那你快把他带回去好生看顾，我这边你不用理会。”
碧空剩下半口气直接岔了过去：“？？？”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低头去看郁青垣，只见他神色虽未动，但他右手底下的那颗石头，顷刻间便化作了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