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第196章临终前准备
当天遥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里。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人自然是高德。只不过,眼前镜头似乎有点高调,——他竟然跪在她的病床前,一遍遍地抚触着她的发丝、面孔。
此时此刻,天遥感到既陌生又有些羞涩,立马抬头往后挪了挪,躲开些距离,轻轻地念叨一声,“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你原谅我啦。”
“我为什么不原谅你。”
高德刚要喜悦起来的心情,又被天遥的下一句浇得透底凉。“我们非亲非故的。”
“遥儿,我知道错了。”高德伸手搂住她,用额头温柔地抵着天遥的额头。
高德这一举动,吓得天遥更是连连往后躲,毕竟,她如今这个天遥的人生旅程过于简单,除了男性同学、同事,也只有男性患者和家属,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奈何现在,高德像个粘皮膏药似的。于是,天遥僵硬地说道,“那个,那个,你要么先起来。”
高德跪在床前,就差叩头了,“你原谅我,我就起来。”
天遥尴尬地一笑,坐起身,离开高德的“魔掌”,纠结的内心终是平稳下来,又看了一眼靠在门口瞪大眼睛、心情舒畅、等着看戏的孔玉红,轻轻地讲,“小蝶,拿个搓衣板过来。这样太没诚意。”
“得嘞。”孔玉红永远不嫌事小,“要么,换个榴莲。”
最终,天遥还是心软下来,“起来吧。我现在只是天遥,普普通通的天遥。”
高德那张英俊不凡的面孔在天遥面前认真起来,表现得即至诚,又有几分傻气。“等你气消了,我才起来。”
“嗨。”天遥也懒得说话,拉开被褥,缓缓地走下床,看了看高德,又慢慢地蹲下身,然后麻溜地也跪了下来。
“遥儿!”
“起来吗?”
“起,起,起!”高德赶紧扶着天遥一同站起来。
“我饿了。”天遥不知道如何跟高德交流。在这一世,她只是个平凡的学生,然后是简单的工作人员。又因为家庭环境特殊,从小到大,只跟自己外婆生活,所以不知道如何跟家人深入交流,又不曾有过真正的感情史(最多是有过一两段上学期间的暗恋),所以也并不知道如何和异性情感交流。在一个痴情男人跟前,她浑身上下的尴尬癌都犯了,远比她的血癌还要难受。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对,现在时间紧,我给你买。”说实在话,高德舒开眉梢,微笑的面容当真让人着迷。
天遥看着这张面孔,心情莫名其妙地开心起来,仿若应了那句话——柳暗花明又一村,人生末路的时候当真碰到了童话故事。“我也不瞒你,我现在生了重病,喝点白粥就好。”
“好。”高德开心地有些慌乱,只扶住天遥的双肩郑重表达,“我现在去给你买!”但又一想,他必须守住天遥。“我让雾轻去买。我陪在你身边。”
“呵呵。”天遥抬眼看了看高德,似乎脑海里有过这个人的片段,年轻单纯、又温柔执着地追求自己,印象不差。“我看你是懒得跑腿吧。”
“不,不,不是。”高德结结巴巴地讲,“我怕你又要跑开,雾轻拦不住你。”
“我若真想跑,你也是拦不住。”天遥感觉这句话说得特别顺口、霸气。
“是,是,我去买。”高德领了命令,又转头望着孔玉红和雾轻,郑重交待:“你们守着遥儿。”
待高德走远了,天遥才真正放松下来,竟然没有几分钟,又沉沉地睡过去。
这天晚上的火车,果真还是错过了。
“这火车票还能退吗?”天遥口里念叨着,看着车票一阵叹息,也是钱啊。
高德偷偷看眼天遥,“我开车送你回去。刚好,去见见岳父岳母。”
“我是心疼我的钱。”天遥撇了高德一眼,看着这个年轻人低垂着头。不由地内心感慨:这年轻人确实乖巧的很,一早起来,话也不多,总是眼疾手快地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只可惜出现得晚了点,她这一生都快要走完了,而且现如今每天精神不济,也没有那精力谈情说爱,哪怕是想一起喝杯奶茶、吃个蛋糕,都是满口的苦味。
出了医院,天遥说要回趟宿舍,高德自然是跟在她身后坐公交,走路,爬楼梯。
宿舍里,空间还不是太过狭小,四张床铺,每一张均是下面是书桌台、二层是床的设计。天遥的床靠着门边,二层的小床一半周挂了淡蓝色的粗布帘子,里面是蚊帐,隐约可见是一床淡粉色的卡通图被褥。下层是书桌台连着左侧的衣柜和右侧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书籍。书桌中央有台手提电脑,看着有些笨拙,应该是个便宜货。还有一个铁质的饭盒,和一个简易的玻璃水杯。除了这些,还有两串手工制作的绳编手链,其次是个小海豚样式的十字绣,崭新,像是刚刚做好没多久,旁边的针线还没来得及收起。
高德轻风细雨地询问,“遥儿,这手链和十字绣是你做的。”
“嗯。给我小病号们编的。这两串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小海豚,我绣给自己的,手机链。”天遥坐在座椅上,侧抬着头,看向高德,淡淡笑着,“你喜欢,就送给你。手链算了,女孩子用的,还是给妹妹吧。小海豚给你。”天遥从桌面上拿起十字绣,随意地递到高德手上。
高德双手捧住,差点没有热泪盈眶。这是天遥第一次亲手制作的礼物送给他,默默地把它当成一份定情信物!
“遥儿,火车票的钱,我把钱给你垫上。”高德试探着问。
“不用这么麻烦。我虽然穷,但以后也用不了多少。”天遥说得轻松自在,随后,从抽屉里取出三张银行卡(前日刚刚办理好),分别装进三个信封,又取出三张洁白的信纸。第一张开头写了两个字:“爸爸”,然后就停笔下来。竟然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写点什么呢。算了,简单点吧。孝敬爸爸的一点心意,父亲亲启。”三张信,父亲、母亲、外婆,各一句话。简明扼要,还以为是为了省墨水,其实她是当真只有这些话语。“等我走了之后,交给他们。是我这些年的积蓄,也不多,只能孝敬这么点了。”
“天遥,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高德安安静静地守在她旁边,一直注视着她思考,注视着她简单落下几笔。
“没事。经历生死,也不是一次两次啦。再说了,这一世啊,我和你没啥感情交集。等我身死,说不得会回到那具神体,你们就夫妻团聚啦。但是,目前能够感知到的应该是那具精灵躯体。在你那,对吧?”
高德点头道,“是。一直在沉睡。”
“或许就因为他强大的存在,才导致我现在英年早逝。”天遥转头看着这个可爱痴情的大男孩。“我知道你不容易。但是你妻子的那具身体,我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即便是精灵体复活,他又是个男生。”
“我都不在意。只要是你就好。”
“行,行,你说什么都好。”天遥看着他,不禁漏出笑容,心里面似乎有点感动。不过,高德喜欢的应该还是那位大地之母天遥,而非是现在普通的自己,也或者,那个天遥和自己根本毫无关系,她只是知道一些大地女神天遥的故事。这两日,有些记忆的闯入,她仿佛看了好几场电影。天遥嘴角微微扬起,嬉笑着道,“你还真是重口味。他是男的,你也娶。”
“如果你同意,我们就结婚。”高德话说完,望着天遥,嘴角咧开弧度,幸福美满,甚至脸颊稍稍染上一层绯红,但下一刻他又立刻否定道,“不,不是。其实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我们还有五个孩子。”
天遥笑了笑,没再说话。如今看着高德,好像是在看故事里的男主角,情感上,或许多是对于男主角的同情,和祝福。
打包好一个行李箱,天遥已经体力不支地坐回到椅子上。抬头看看床铺上的被褥床单,她是个恋旧的人,这些被褥床单从上大学一直陪到现在。于是咬咬牙,爬到床上收拾一番,也是准备要打包带走。此刻再从床上爬下来,手脚均没了力气。她自己好强,只再坐回板凳休息。
“遥儿。”高德自然看出来,“你休息会,你发话,我来做。这些年,我照顾几个孩子,家庭工作,都做得来。”
“也好。”天遥心想着,前面打理的是自己的衣物和贴身物件,不方便外人插手,剩下是书和其他生活用品,麻烦一下高德也不丢人。
“遥儿,你原本就是打算好,不再回来了。”高德一件一件地收拾,桌面已经清空,又被他擦拭干净。
“嗯,宿舍我退掉了。原想着如果还能回来,就找家便宜点的医院呆着。死了,也方便收拾尸体。若是住在宿舍,或是到外面租房子,总会给别人添麻烦的。该卖的就卖掉。现在好了,有雾轻在,还有你在,等我走后,把剩下的烧了就是。这些被褥跟着我些许年,也无需旧物回收,跟着我一起烧了就是。”天遥说得安安静静、清清爽爽,却是一次次如利刀般凌迟着高德,高德只能强作镇静,回应着她。“好。”
又过了半响,高德低头正在用胶布封纸箱子,不敢抬头看天遥,低声下气地讲,“遥儿,你这个样子也很好。我能够治疗好你,然后,咱们再把孩子们接过来。在这里生活,你看,可以吗?”
“啊,算了吧。感觉像小三,抢了别人丈夫似的。”天遥如此讲,也是真心的想法。
“不都是你吗?”高德淡淡地笑了笑,那惨淡的笑容看得竟让人心疼。
“不一样。过去和你成亲的是神明天遥的经历,我只有模糊的记忆,仿佛过去了几个世纪一样,又像是看了一场别人的电影。”天遥静静地讲着,“你不是说听我的吗?”
“听,听,听!”高德立马站起身候命。
这次回到老家,山区小县城,天遥并没有告知父母自己生了白血病,而且已经到了最后的晚期,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末尾,只是让父母知道她终于收获了男朋友。这个男朋友长相、家事、背景,均让二老满意,自己母亲更是笑得合不拢嘴,逢人便是夸奖自家女婿。天遥一阵纳闷,自己多年的努力,考上名牌大学的研究生,在父母眼里,远不如带回一个男人更让大家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