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魇面”，缺失的“心”(四)
“嗯，我还有事找薛奕辰，你等我一下。”
“是。”
目送着陈单凌从三楼一跃而下，朽白退至陈忆楷客房前侍立。
客房内传来稚嫩的呼吸声。
根据里面那名孩童身上特殊的气息，朽白大抵猜得到：这又是陈单凌救回来的、与吸血鬼相关的组织有牵扯的人。
朽白本会悄悄处理掉那个孩子，但考虑到目前的局势、且极有可能瞒不过陈单凌，就暂时没动手。
“好的，我会去的。”
薛奕辰与电话另一头的助理谈完工作，便挂断了电话。
他朝陈单凌微微俯首：
“十分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
陈单凌为薛奕辰和封修洛施加了临时的“血影”，见封修洛仍是一脸别扭，他笑道，
“要是实在不想欠人情，你工作结束就带着我妹妹去透透气。”
“哈？怎么要我带小孩啊？！”
“小孩？你又没成熟到哪里去。”
“你——！”
“修洛。”
薛奕辰无奈地制止封修洛的“大不敬”，再次鞠躬，
“我们定不会负您所托。”
“哥哥又在说什么呢？”
“说你坏话。说你……现在还不去洗漱，一会儿就该懒得去了。”
“哼！我现在就去！”
“好，快去吧。”
……
经过一夜的休整，陈单凌与朽白一同去往源原家中，从她家客厅的法阵到了隔罪界。
昨夜，陈单凌也没睡好。
与朽白说了方简记忆中的黑雾后，朽白却也不了解。
这一次，朽白只能推断出一个结果：
那团黑雾中蕴含的气韵色彩是黑紫色，应当是擅长幻术的恶魔所为。
但棘手的是，他无法推断对方是否也是夺取了其他恶魔的能力来掩饰自身。
掌握到的信息还太少，这些情报对于他们来说还只几乎是原地踏步。
刚传送完成，数十柄由光斑汇聚而成的长枪由四面八方向着主仆二人刺来——
朽白从容抬手，亡息在他与陈单凌的身遭形成一道黑蓝色的光墙。
霎时间，所有的长枪都被吞噬了光芒、再不带任何拖沓地粉碎。
而陈单凌才刚在手中聚起王息而已。
若没有朽白陪同，以他这临时的防备速度，受伤简直是必然。
“不论是于魔界或是隔罪界，在到达的一刻均是最易遭遇暗算的，切不可疏于防备。”
朽白说得淡然，目光从四周的沙丘上扫过。
周围有着六十余名诛魔师，显然她们是提前埋伏了达克·克萝丝为陈单凌留下的这处阵法。
“此为‘隔罪界’，仅有吾等诛魔师与噬殷魔王的继任者被允许进入，怎可任无关恶魔擅闯？”
“吾系喰殷魔王下属朽白，特此来寻克萝丝一族之长‘达克’。有要事告知，烦请诸位放行。”
为首的那名诛魔师与身旁的同伴眼神交流完毕，问道：
“你有何事？”
“事关人世近来的动乱。眼下局势复杂，若能许吾当面告知，自是再好不过。”
对方又朝陈单凌颇有威胁之意地看去：
“高阶恶魔朽白…是您的下属？”
“是的，我们确实有急事，拜托了。”
她眯了眯眼，审视般地打量着这对主仆，终于放松了态度：
“罢。”
主仆后方的诛魔师让开了一条路，向一个方向指去，
“二位去吧，族长在那一方向的流沙附近。”
陈单凌道谢后，便与朽白一同飞至高空寻找达克·克萝丝的踪迹。
飞出好一段距离，终于在一片被红色迷雾笼罩着的天空下看到了那几位诛魔师所说的“流沙”。
平静的流沙尽是血色，隐约能看到沙中的几颗恶魔的头颅浮浮沉沉。
奇怪的是，这些恶魔头颅的面庞上竟未见一丝痛苦之意，反倒像是享受着、嘴角尽是舒心的笑意。
而正中央的上空飘浮着的人，正是达克·克萝丝。
“沙雨，欲海，血浸，『恶念流沙』。”
术法已到了最后阶段，原本平静的流沙忽然一阵“翻江倒海”，上空的血色迷雾也向中心聚拢、如同那海上的“龙吸水”。
流沙中的恶魔身躯汇聚至“龙吸水”下方的尖端。
这阵“龙吸水”中的血雾渐渐结了块，带着如同砂砾的质感、像锥子一般刺穿下方所有支零破碎的恶魔肉身——
一阵飓风向外震开，术法似乎完成了。
见前方已经平静，陈单凌将挡在他与朽白面前的翅膀收回，又稍稍整理了一下被吹乱了的刘海。
“喰殷，此次寻吾，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
陈单凌将他这阵子收集到的情报与猜测向达克·克萝丝一一说明，见达克·克萝丝若有所思，他试探道，
“那……可以知道那些恶魔的动向吗？”
“要查明有出入行为的恶魔，须得借助您作为魔界管理者的能力。您若要查，吾没有拒绝协助的道理。”
达克·克萝丝纵身一跃，
“且随我来。”
她的行动速度与恶魔王族相媲美，让朽白几近追赶不上。
于是，陈单凌拉过朽白紧跟在达克·克萝丝的后方。
没一会儿，三人到达克萝丝一族的住所上空。
只见达克·克萝丝抬手一挥，那铺到了街上的蝠翼堆上就又多了数十只蝠翼，应当就是刚才“恶念流沙”一术中斩获的战利品。
而后，达克·克萝丝竟在这座由蝠翼堆砌而成的“山坡”上，用她化成了锥形的冰笛在“山脊”处奋力一刺。
三股乌黑色的气韵渗透出来，隐约是恶魔的外形。
“此为‘禁罪门’，凡是通过‘禁罪门’出入人世的恶魔，均会有亡息残留于此。
“吾仅为诛魔师，您的下属也不具备能够窥探‘禁罪门’的能力，其中信息只能由您亲自读取。”
陈单凌点了点头。
他观察着这些恶魔气团的行动轨迹默不作声，而后抬手、以王息分别禁锢住这三股气韵。
“出现在这里的黑气意味着什么？”
“您应当能够看到黑气皆有相貌，而通过黑气之相貌，均有恶魔与之对应。”
“所以，按它们的长相能找到对应的恶魔？”
“正是。”
陈单凌皱了皱眉。
他没有在这三团气韵中看到朽白遇到过的那个名为“缚晚”的恶魔。
这就说明以侵入人类身躯的方式使意识到达人世的手段，是能够越过“禁罪门”的把关的。
“近五百年来，被罪恶污染的恶魔均无法通过‘禁罪门’。”
“……那这气团代表的只是能自由出入的恶魔了？”
“确是如此。”
算了，兴许也算是条线索。
陈单凌抬起右手、食指操控王息，试图还原他所看到的亡息气团所呈现的相貌。
但他的王息过于不稳，只能以失败告终。
“吾尚有一法，您随我来。”
陈单凌放弃了以王息向他们呈现所见的想法，那只手又一次拉过朽白，随达克·克萝丝到了她族中的房屋后方。
屋后反常地空无一物，枯枝随处可见，与他处橙色的天空相比，这里阴森得就像是有来无回的禁地。
陈单凌感觉在这里飞行很是脱力，他刚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达克·克萝丝便道：
“正确的反应。千年前噬殷魔王，就败于相似的手段之下。”
“……你想做什么？”
“吾若试图害您，您在感受飞行吃力时就应当消亡了。”
达克·克萝丝饶有兴致地回望陈单凌一眼。
在她眼中，陈单凌竟看出了蛇类狩猎的眼神。
她的眼尾，不知何时生长出了水蓝色的蛇鳞。
“属下只知一事：
“听闻诛魔师一族在狩猎高阶以上恶魔后，均会于体内产生向野兽的短暂的异变反应，而克萝丝一族正是蛇类。”
“……那她也许是累了，我们先走吧。”
主仆低声交流后，朽白划开回到人世的通道。
达克·克萝丝并未追赶，只进入了方才本想带领主仆二人进入的一处地下密室。
她封锁了门口，躺入密室中央的一个棺椁中、紧闭双目。
……
人世。
陈单凌正手握着方才抓获的三团黑气，在小镇上空停留许久，一时不知应当去哪。
“您有何疑虑？”
“……我不知道该把黑气放到哪去。”
朽白伸手，掌心汇聚他黑蓝色的亡息：
“以您之王息与属下融合，尚可存放几日。”
“好。”
少量的黑红色王息与黑蓝色亡息交汇，三团黑气被吞入其中，朽白在这过程中却看到了什么。
察觉朽白神色不对，陈单凌迅速读到了他的心思，但见朽白没有告知的意思，想来是目前还不能确定，他便没多过问。
恰逢月圆之夜，主仆二人的身后即是好似近在咫尺的皎月，这让陈单凌很是不安。
是否应当信任达克·克萝丝？
不知是她狩猎时沾染的气息还是别的原因，刚才似乎有陌生恶魔的气息在她身上。
常与恶魔打交道的诛魔师，心中城府应是颇深，却能心甘情愿代噬殷魔王管理魔界千年，到底为何？
除非带有某种目的，否则他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释了。
城镇上空忽的蒸腾起血雾。
嘶吼、哭嚎、哀叫在这一瞬间充斥耳畔，刹车声、碰撞声不绝于耳。
陈单凌看着下方的景象，意识忽然变得遥远，恍如隔世。
“主人？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