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魇面”，缺失的“心”(二)
方简只刚开始回忆，便有了一种记忆被一览无余的感觉。
陈单凌早已学会了“记忆调取”，却没控制好调取的强度。
他不太熟练，在施展的瞬间就让方简头疼欲裂、险些精神崩溃。
“……”
陈单凌刚想道歉，但一想到朽白之前嘱咐过的“切勿在外表现得太过友善”一事，他还是决定先不多说。
“咳咳……咳……咳……”
方简几近昏厥，陈单凌见他实在支撑不住，便只得先收敛了。
陈单凌原本的考量：
只是听方简描述，他所读到的心声也可能会有偏差；如果是通过“记忆调取”直接看到那段画面，也应当与实际情况出入最少。
“一会儿继续。”
“…王，您想了解的信息，在下一定知无不言，但求放过。”
陈单凌故意冷笑道：
“你是觉得，自己可以和我谈条件吗？”
方简一愣，垂下了头，沉声道：
“……是在下逾越了。”
陈单凌一挑眉，嘴角的一抹笑意未减：
“那么，你可以继续了？”
翠绿的眼底如谷底的幽火——
那光芒就如深夜里在悬崖边飞舞的萤光，一旦被其迷惑，在脚下等待的就是一张深渊巨口。
陈忆楷早被陈单凌吓过了两次，这会儿倒是习以为常了。
他看戏般地观望着二者的交谈过程，就是还没看一会儿、又被陈单凌唤了一声：
“别光顾着看，你不会没事做的。”
“啊？我要干啥？”
“帮我记一下线索。”
陈忆楷懵懂地又问：
“那…那我大概记啥样的线索？”
“到目前，你那边得知的线索我现在也已经知道了，就不用再多记;
“我会把我从方简这里看到的线索念出来，你按照时间顺序记好。”
陈单凌说着，一双翠绿眼眸就又一次对上方简的视线。
方简的表情仍透着勉强，但相较之前、陈单凌已经收敛了许多，让方简不至于因不耐“记忆调取”产生的剧痛而让他不忍继续。
“……由人类直接成为吸血鬼。”
陈单凌皱着眉复述着。
陈忆楷没带纸笔，只得尽快记下。
“他碰到了蝠灵。
“女性蝠灵，角细长向后，长发过膝。
“……没有丧失作为恶魔的能力。”
陈单凌还在继续读着记忆，方简又疼得闷哼一声。
于是，陈单凌又收敛了一点点力道，却受到了一团黑雾阻碍。
那是方简记忆中的黑雾。
眼下方简已经要支撑不住，既有黑雾阻挡，陈单凌也不好再轻举妄动，还得问问朽白是否知晓这团黑雾的含义。
是记忆混乱？还是被做过手脚？
若是做过手脚，也许刚才他读到的那些记忆的可信度、就值得好好怀疑一下了。
方简已经昏了过去，他身上“缚神”术法的痕迹却仍是清晰可见。
难道说……双翼吸血鬼也能用这种属于恶魔的术法？
陈忆楷先在心底埋下了一个硕大的问号。
怀疑是怀疑，但没准儿只是自己不晓得也说不定啊？
方简的侍者手套下隐隐透出一点黑色。
那也许就是像朽白那样、被越阶的术法反噬而形成的、在身体上更接近于蝙蝠的兽化现象。
“都记好了？”
陈忆楷愣愣地点了点头。
“嗯，”
陈单凌望了一眼天色，
“陈忆楷，你和方简留在这里。”
“那‘明镜’找过来咋整？”
“应该不至于，我有办法藏住你们。”
“那您这是上哪儿去？”
“你不用管。”
陈单凌蹬上窗台，在离开前施了结界、也留了几只“玄影蝠”。
“玄影蝠”便是他前往“隔罪界”时向达克·克萝丝习得的、原是噬殷魔王的术法。
这“玄影蝠”有一定的战斗能力、相较“血影”更加稳定，一般作为耳目使用。
陈单凌终究还是放心不下陈忆楷，毕竟认识了这么一阵子，完全放任不管也不太过意得去。
他在空中稍作了停留，仍是选择了先往家里去一趟。
将从方简那儿得知的线索告诉给朽白，陈单凌便又出去了。
这小镇上空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也有着残留的躁动着气韵。
陈单凌循着血腥与气韵的来源一路在沿途的房屋顶端瞬移，终于在一家诊所前停了下来。
他望了一眼，从“追溯”呈现的画面来看，这便是当时试图刺杀他的那个“弑鬼者”所开的诊所。
诊所大门紧闭，从门前的落叶分布的趋势来看、这个大门至少在一个月的时间内都没有被打开过。
那不就是……他想杀我那天？
他没回来吗？
陈单凌站在诊所对侧的房顶暗想。
他是问过朽白，这个医生当时是否离开，但朽白并未告知真相、陈单凌也全无那天他失控时的记忆。
起风了。
陈单凌截住了眼前飞过的一片红枫，那叶片上附着的血迹，不留意看恐怕真的难以发现。
一抹晨曦透过云缝照在陈单凌的脸颊、又很快再次被阻隔，还未等回味这转瞬即逝的微弱温暖，手中只轻轻拈着的叶片便被一阵大风卷走。
“沙沙”的脚步声从诊所后方传来，与门前枫树上舞动着的红叶一同奏着初冬的乐章。
脚步声听着稚嫩，那是个背着书包的孩子。
这孩子是奔着诊所来的。
但她并未与诊所离得太近，只从转角向门前走了一段，见没开门就失望地离开。
陈单凌却疑惑了：
这个孩子分明有着吸血鬼的气息，却又像陈忆楷和方简那样不畏惧阳光。
更奇怪的是，这医生当初对他的保证都完全无法听信，为什么她似乎很期待见到这个医生？
行为极端的“弑鬼者”，真的会放过孩子吗？
孩童充满稚气的说笑声从诊所转角后的小巷外传来。
见目前学校应是在正常上课，陈单凌便稍稍放了心。
至少目前看来，“明镜”和“弑鬼者”造成的问题还没那么严重，他还有时间好好查。
“嘎啊——！！！”
一声尖锐的怪叫从那些孩童的说笑声中传来，紧接着，就是孩童的尖叫声。
“啊啊啊！！这是什么东西？！”
“妈妈——！！！！呜呜呜呜这是什么——”
陈单凌处理起这些事来已经比先前利落了许多。
他从屋顶悄然接近，少量王息缠住了那个失控的吸血鬼。
“那边有人！”
“那是人吗？！”
“是鬼——？！”
孩童的尖叫太过刺耳。
陈单凌暗叹一声，便将那一个失控的双翼带走了。
他走出了好一段距离，才认真检查起他抓获的这名双翼，双翼接触到阳光的皮肤微弱地蒸腾着血雾。
又是“明镜”，但这次的明镜面具上却嵌着个透明的蓝色石头。
陈单凌再三确认了对方的神智，多次读取却还是如同其他“明镜”那般完全空白，他只能杀。
王息吞噬了这名“明镜”的全身，也包括那张面具。
“当啷”一声。
气韵吞噬的过程中，突然有了这一声清脆的金属声响。
陈单凌暂停了手中王息吞噬的进度，将那掉落在地的物品拾起一看，正是一把与那个医生同样款式的匕首。
陈单凌一想到那天他血流不止、又险些伤了陈恒，眉头便皱得更深。
这把匕首是从眼前这个“明镜底层”的身上掉落，从血迹看来，匕首恐怕一直紧紧刺在它的后背中。
原来“弑鬼者”已经又开展了下一步的动作。
未等陈单凌更进一步“追溯”匕首的源头，匕首柄部末端的幽蓝色宝石忽而一亮，便与还未吞噬尽的那个“底层”一同消失了。
好一招“毁尸灭迹”。
陈单凌心底骂了句：
这帮“弑鬼者”真是祸害。
好在这把匕首除了宝石消失以外，也没有受到别的影响。
陈单凌还能够继续施展“追溯”，但眼下他仍能感知到这附近有大量失控的吸血鬼。
先是故意伤害人类嫁祸给吸血鬼，再在人心惶惶之时利用刻有十字架纹样的纯银匕首让吸血鬼失控、袭击人类，吸血鬼伤人的罪名也就会坐实。
这和朽白当初混淆视听的手段如出一辙。
要让一件事不被相信，就要从源头断绝可信度；
但如果要嫁祸，就是从源头多添上一则罪名。
“哈…”
陈单凌深深地又叹了口气。
在方才的孩童离开后，趁着人还不多，他张开结界将这一带先检查了一遍、再以自身的气息对人类气息进行了掩盖。
吸血鬼失控时，也只对人类的气息最为敏感。
对此，陈单凌了解颇深。
好在他的几个“仆”都没事。
……好像少了两个。
那个从肃清当晚救下的、被唤为“小意”的…和那个叶窈。
……他们出事了？
当陈单凌察觉，他们已经断联多时、不知所踪。
叶窈的情况尚不清楚，但小意作为完全由陈单凌招致异变的“仆”，应当是不会消亡的，除非是由陈单凌、或是相较于四翼强大得多的恶魔下手，才能断送他的命。
为什么，一切都让他这么力不从心呢？
忽而一阵刀刃摩擦空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银色匕首向陈单凌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