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乱象
陈单凌回了家中反复漱口，漱了三十余次，还刷了十遍牙齿，就怕陈鹿的血迹还残留在他口中。
朽白已带着陈鹿回来了，他不便为陈鹿更衣，就只将她的睡衣取出了衣柜。
“她怎么样？”
陈单凌擦干了嘴角回来，陈鹿还没醒。
“小主已无大碍，过一夜应当能够完全恢复。”
“……没事就好。”
陈鹿身上的衣服已经染了大片的血迹，陈单凌道，
“那你回避一下吧。”
朽白放下睡衣、致礼退下，主仆同时关闭了门窗。
卫衣的袖子上被刺出了不少的洞口，血迹也都以每一道刀口为中心绽开。
想来是那个疯狂的家伙干的“好事”。
“弑鬼者”实在不配被称之为人啊。
陈单凌攥紧了拳头，指甲刺得手掌汩汩地流着血。
注意到时，手心已全然红了。
他轻叹一声，索性将这血液盖到“血影”之上。
这次若不是“血影”无法生效，陈鹿还不至于伤成这样，再巩固一遍也好。
血液的冷又让陈鹿抖了一下。
她惊醒，陈单凌带着满脸血迹的脸庞就在近前。
她嘴唇微颤，对着这张熟悉的脸，却不知该说什么。
“你睡吧。”
陈单凌柔声说着，稍加催眠让陈鹿又睡着了。
为陈鹿换下残破的血衣，陈单凌再一次确认着她的伤势。
陈鹿瘦小的身体上再无伤口，这都是“血印”的效果。
“血印”不同于“血影”的在外保护，实则是给了人类近乎于施加者的恢复力，只要不是致命伤，借助这股恢复力就仍能自愈。
只可惜，它是个“双刃剑”，在赐予人类仅次于自己的恢复力的同时，也剥夺了这名人类往后的自由。
房门叩响两声。
“主人，温水已备好了。”
“好，谢谢。”
取来温水，陈单凌拧干了毛巾为陈鹿擦拭身体。
从这多处血液痕迹的位置来看，那个“弑鬼者”暂时没有给陈鹿造成非常严重的致命伤。
细数手臂与腹部、腿部附近的伤口数量，大约至少有过二十多处的伤。
她当时有多痛啊？
陈单凌对痛感逐渐没了概念，但陈鹿的刀伤之重已是让他凄入肝脾，就如同那每一刀都扎在他自己身上一样。
身子已擦净了。
为陈鹿换好了睡裙后，陈单凌将她放到床上、又仔细地为她盖上被子，免得这空气中的凉意钻进被窝里。
桌上，他的手机振动起来。
他接起时，屏幕上显示的明明是通话状态，却没有说话的声音。
倒听得一声低吼刚从听筒里传出，紧接着，这声低吼就又从窗外的天空传来。
通话本就有一秒的延时，这声低吼却还在听筒传声之后，想来应当是还有数百米的距离。
陈单凌走到阳台去，眼看着陈忆楷、薛奕辰和封修洛，还有忆颦，他们四个已经快被身后的白色双翼群追上了。
负责断后的封修洛的脚踝刚被拉住，陈单凌瞬移至他们身后，气韵拦下了这一群双翼。
这无五官起伏的脸，难道又是“明镜”？
不过想也知道，既然是麻烦的组织，哪能够那么快根除。
四翼吸血鬼本就不多，会去插手这类事情的更是少之又少。
只靠一个陈单凌，实在难以顾及到其他地区的“明镜”群体。
“这一群是哪来的？”
“不晓得啊，刚才我们正找着血源呢，这一帮就突然来了！”
“哦。”
朽白升起禁锢的结界。
陈单凌在结界外绕了一圈，没从这些白翼身上读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它们完全没有自我意识了。
这之中也没有一个“上级”。
“主人，您作何打算？”
“杀了吧。”
陈单凌从未想过，自己口中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说出这种话来。
但是这一伙白翼已经没救了。
比起留下性命继续做“明镜”首脑的忠心走狗，还是除去这一麻烦最好。
这对它们也是解脱。
陈单凌虽惋惜，也只能如此。
王息降下，将结界中的白翼尽数燃烧，黑色的火舌舔舐着结界的内壁，不一会儿就吞尽了其中的燃烧源。
在旁的朽白挥手将结界打碎，退至陈单凌身后。
“你们都还好吧？”
“差点儿白给！”
陈忆楷这才大口喘气。
刚才他们全力地逃，大气都不敢出。
只怕呼吸一乱，行动的速度也会跟着减缓。
“离我家不远了，去躲躲吧。”
朽白在前带路，陈单凌在他们身后掩护着，“明镜”没再来人，这一波倒算是安稳了。
还未回去，陈单凌又听得一声叫喊。
“主人——！”
叶窈蹩脚地拍打蝠翼飞来，她踉踉跄跄的，怕是受了重伤。
“怎么伤得这么重？”
陈单凌没闲工夫去介意称谓了，他紧张问道，
“只有你？你弟弟呢？”
“……他被人……下了毒。”
说罢，叶窈昏死。
“朽白，你带着他们先回去，叶窈也交给你先照顾，我去她家看看。”
“是。”
怎么一下就出了这么多事！
陈单凌恨得咬牙切齿，递出尚在大量出血的叶窈，两番振翅就到达了她的住所。
小叶已经不在那了。
人呢？
陈单凌稍稍感知了一下，这里没有活人的气息。
“哈……真是。”
事情一多，总是难免地让人烦躁。
还都是性命攸关的事，仅仅这一个晚上就让他处理了三件。
魔化已经完成，“追溯”的能力自然更强了些。
他的掌心面对着叶窈姐弟住的那个破旧的房间，就循着看到的影像飞离了。
家中的天台上，朽白为叶窈止住了血，陈忆楷又助她完成了进食，叶窈的呼吸终于平稳。
“她这会儿没事了吧？”
“仅是虚弱，暂无大碍。”
叶窈睁开眼，茫然道：
“……我这是？”
“这会儿在‘王’家里，‘王’大概是去找你弟弟了。”
“……那是陷阱。”
“什么？”
“那是陷阱！……咳，咳咳咳咳——”
叶窈一激动，她的肺病症状就会影响到她。
这是她人类时就有的病症，一个月前，她差点因为肺病而离世。
“别急你慢慢儿说……”
“是一个白色的，有白色翅膀的！那个人跟我说了几句话，要我像刚才那样告诉主人……”
“是肃清当晚那个逃跑了的白四翼？”
“那不是惨了？”
封修洛终于也为陈单凌担忧起来，
“那家伙，我记得你说他有什么？恶魔那边的靠山？”
“你们休整便是，吾会布下结界于此，还请莫要打扰小主和主人的父母。”
“你打算怎么做？”
“助那白色四翼的恶魔，吾正想会一会。”
这不过是个借口，协助白四翼的那名恶魔——
那名与他曾是挚友的恶魔，朽白早就杀死了他。
朽白倒是更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底气才会让白色四翼胆敢对六翼魔王有所企图。
朽白的嘴角轻轻勾起，他离开的同时结界也从天空降下。
悦耳的银铃声如吟唱般奏响着，达克·克萝丝跳上众双翼所在的天台。
冰笛轻敲，结界似乎又被加固了一层。
“你是朽白说的那个……克萝丝？是吗？”
陈忆楷惊异于她能丝毫不受阻碍地穿过结界来到他们近前，只知她的职能是限制恶魔。
难道恶魔的术法，对她来说只是摆设吗？
克萝丝灰蓝色的眼眸染上一层淡淡的笑意：
“然。吾名达克·克萝丝。
“朽白布下的结界，正是以我族术法为基础、稍加调整所形成的恶魔结界。学了皮毛，应付人世的威胁尚是足够，却不能杜绝更大的风险。”
她取出了一方小镜，映照出了这几个双翼的影像，她笑，
“看来你们与喰殷成为友人不无道理。”
“‘喰殷’？喰殷谁啊？”
苏忆颦的手肘撞了撞陈忆楷。
“就是‘王’啊。”
苏忆颦当时不在二次血祭的现场，当然是不了解的。
陈忆楷小声地回答，没说出陈单凌的本名。
他不知藉由魔号作为在魔界的代称有什么作用，但既然达克·克萝丝还不知道，就暂且先不提起。
“切！谁跟他是朋友……”
“修洛。”
“哦。”
雨落。
水珠三三两两地从天上来到地面，“滴答”“滴答”地响。
“我去，啥运气……”
结界并不能挡雨。
陈忆楷往衣服的晾晒区一看，那儿果然有衣服在晾着。
他伸出翅膀挡着雨，将衣服一件件挪近了些，雨势一下大了。
“你们快过来一起收一下……”
“好好好……”
他们各拿了两三件，翅膀为彼此遮挡雨水，通往楼道的门却没开。
一声惊雷。
“我的祖宗诶……”
夜里，天台的门当然不会开，这上面并不总是有人活动。
门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快快快伞给我——”
“来拿着衣服！”
陈忆楷接过薛奕辰和封修洛手里的衣物，一把都塞给还没踏至天台的陈恒，催着他赶紧拿着衣服进屋。
啊？？全自动收衣？？？
陈恒还没走出半米就被一脸茫然地推了回去，手上的衣服还只在肩膀的位置湿了一点点。
他这才回神：
“你们都在啊？”
“啊哈哈……嗨~”
“怎么不进来？这场雨会很大，来躲躲！”
陈恒把衣物又交给喻涟，自己则举着伞把门外的众人一个个都接了进来。
“单凌应该在二楼，你们找他就下来吧。”
“好嘞叔叔。”
也省得再找借口了，就当那孩子还在家吧。
陈忆楷满脸堆笑，也与喻涟打了招呼。
双方都礼貌地笑了笑，陈恒和喻涟就去先放衣服了。
几个双翼和达克·克萝丝进了陈单凌的卧室，轻声讨论着接下来的对策。
陈鹿还歇着呢，那是今晚的头号伤员。
灯黑着，但不妨碍他们的视野。
“这家中都是人类？”
达克·克萝丝问。
“当然是啊。”
封修洛抖了抖湿漉漉的发丝，被薛奕辰制止，
“干嘛……”
“还问干嘛？在我们家就算了，你做客怎么能把水都甩到别人房间里？”
封修洛一时语塞。
他自知理亏，便撇嘴别过脸去。
其余“人”则继续商讨。
一阵呓语，陈鹿磨着牙翻了个身。
他们愣了一下，以为是太大声把陈鹿吵醒了。
几双红眸在黑暗中眨巴几下，场面真是诡异极了。
窗外一阵风“呼呼”吹了两下。
陈单凌收起蝠翼，从天台跳了下来。
朽白跟随着他。
主仆身上并无明显的打斗痕迹，这倒让陈忆楷他们十分困惑。
“您这是收拾好了还是……？”
“嗯？对啊，朽白，给他们看一眼吧。”
朽白手中气韵聚集，掌心多了一个心脏。
“咦——”
封修洛一下嫌弃地出了声，陈鹿又呢喃道：
“谁啊……”
语气像发牢骚似的。
“好了收吧。”
陈单凌紧张地朝陈鹿看去——
还好没醒，便松了口气。
“你闭嘴…”
薛奕辰捂住封修洛的嘴，又低头致歉。
若说毫无痕迹吧，陈单凌身上倒也确实是多了几处新的血迹的，只不过与他身上原先的那些暗红融合在一起，才看不明显。
他身上已经够脏了。
“我去洗个澡，一会儿安排你们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