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魔王之乱
千年前的魔界，天空无一丝云彩、只有无尽的血红、与微微透着的几抹冷色。
影蝠拍打着翅膀、盘旋在这血色天空。
荒芜的焦黑地面尸横遍野，诸多双翼吸血鬼在此长眠。
为何不见血迹？
这便是魔界的特性，伤不见血，所流出的血迹会即刻成为那些影蝠的养料。
因此，那影蝠肉眼可见地壮大、个体也更加健硕。
魔界可认为是结界的一种，在这结界中的所有恶魔的力量、均会被吸取一部分，用于巩固结界。
而这里也是恶魔们的囚笼。
“闹剧结束了，由我取走你的性命。”
说着这话的恶魔有着两对黑底白纹的角，状如羚羊、长势向后，三对巨大的蝠翼收在身后。
他还有着一头浓密的暗红色长发，姣好的面容最能迷惑人心。
“噬殷，不必与渣滓多言吧。”
方才那面容精致的便是魔王『噬殷』，噬殷回眸冷笑：
“嘶青，你果真是聒噪，我不过听听这侵入者有何遗言，你便耐不住了？”
“你……”
魔王『嘶青』，“人”如其名，他的力量象征便是嘶鸣，不过这声音同样受制于噬殷，因为魔王『噬殷』的力量象征，是吞噬一切。
声波也能消除。
所以，嘶青被噬殷呛了这一嘴，虽是不服，却也不好硬刚。
“嘁。”嘶青还是表示了不屑。
噬殷懒得理会他。那黑红色的气韵勒住双翼的脖子提到半空，平视下，噬殷认出了这双翼。
在这场入侵魔界的双翼群中，只有眼前这看似外貌只有十三岁前后的双翼斗志最低。
他好像并不想来。
噬殷心里有了底，他不动声色地回过头去，语气中带有一丝威胁：
“嘶青，你还有事？”
“哼。”
嘶青振翅离去，现下这周围只留下噬殷和双翼残党。
四下已无耳目，噬殷轻叹一声：“可怜人啊。”
他放开了眼前的双翼。
双翼落地猛咳几声，良久才缓过劲：“……您不杀我？”
噬殷眉毛一挑，轻笑道：“别对敌人问这种话。”
他将手一挥，面前的双翼又闭上眼，俨然一副已准备好受死的模样。
噬殷就是想吓吓他。
实则，却只捏住他的翅膀，像拎起一只小鸡仔似的，带着他飞了起来。
双翼已经蒙了，他从未到达过这等高度、也从未如此快速地行动过——下方的景物竟是闪出了残影。
分不清是适应了速度、还是噬殷放慢了移速，双翼只觉得、眼前的残影没那么让他眼花了。
倒是总觉得这地方的环境色与别处不太一样，似乎……有点泛青。
不知道是在魔界下的心理压迫，还是自己被噬殷“挟持”住的缘故——双翼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里没有那泛着血光的蝙蝠。
然后噬殷扇动两下翅膀下落，眼前的物体像一棵枯树，只是上面系着与噬殷发色相同的布条，布条上围绕着他的亡息。
该说是“王息”？六翼魔王的力量与寻常恶魔、也与恶魔能力有排异反应的吸血鬼本就不是一个量级。
噬殷往那布条上抬手一触，周遭场景瞬息变化，进入的地方像是一座古城堡的内部。
而他们一进入，就是在顶楼的平台。
“这里是……？”
“嗯哼，这是本王的‘老巢’啊。”
噬殷比他看上去不着调多了。
他还拎着这双翼，走到楼道处，心念一动便到了最底层。
忽的亮起一点火光，照亮了这一层的墙。
这墙上全是书籍，这里怕是有个二十层楼、书籍遍布了全墙。
噬殷自然是具备读心能力的，他瞥了那双翼一眼，便知双翼正讶异于他的藏书。
他嘴角一挑：“这魔界万年来一成不变，总归得找点乐子。”
“……您有何吩咐？”
“你不是我的下属，谈何‘吩咐’？”
噬殷笑得让双翼捉摸不透。
毕竟魔界比人类世界危险得多，若是被捕捉到情绪，就极易遭到不测。
这里毫无秩序可言——除非实力说话。
困守于魔界的恶魔，无一不是在人世作恶多端才在此囚禁的。
当然也有自愿留下的。
“我会送你离开这里。”噬殷说道。
“那……您有何条件？”
“嗯，你很聪明。”
噬殷赞许地点头，召出暗红色的法阵将满墙的藏书封锁，又对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的几本厚书以血液加固了几层封印。
处理完了这些，他又将手一捻，王息汇聚成一个图案。
这图案逐渐清晰明了，是个倒十字。
噬殷看了看双翼，又将倒十字进一步缩小、最终以一个黑色菱形的小片的形态凝固。
然后噬殷便肉眼可见地憔悴了许多。
“您这是何意？”
“从踏入无‘影蝠’守护的地域起，我今天已是凶多吉少。”
噬殷疲惫地笑了笑，将小片交到双翼手里，
“听好。我会送你离开这里，但若回到现在的人世，你必定依旧无法逃离。”
噬殷说着，手中结印，双翼身后出现了暗红色的轮廓、而噬殷自己的身后，也出现了青色和蓝色的两个法阵。
“所以我会送你逃到将来。”
三个法阵逐渐清晰，蓝色法阵尚在勾勒，那青色法阵中先伸出一只遍布黑绿色气韵的手，手上依稀画着几串符文。
这符文此刻也同时出现在他所在的这棵树的周围。
“当心埋伏！”
双翼刚喊出声，身后暗红色的法阵形成，噬殷释然地笑着、推了他一把。
法阵形成的洞口由两只已成枯骨的巨手撑开——
穿过法阵，地面上的房屋让双翼只觉陌生。
但他也不忘捏紧那小片。
“你去吧。”
噬殷只留下了这句话。
双翼回神、一翻身调整好姿势，现在他只能尽可能远离这个阵法。
而这阵法现在被两股亡息扒着，无法关闭。
噬殷现在也无力强制关闭。
飞了好一阵，双翼以为已经足够远，回头时却看到嘶青的身形仍迅速向着自己逼近。
他暗自叹息，自知自己也不属于这世间，随即下定决心，到下方的一家精品店内把小片塞到一名淡金发色的男孩的口袋里。
那男孩也是十三岁的模样。
然后，双翼继续向远处飞着，但没离开这店多远，肉身就被嘶叫声的气韵劈得粉碎。
他终是没能保住这条命。
嘶青飞来的沿途，状如铃兰的黑色植物飞速生长，竟是能够预判他的动向一般，乌黑的花粉追赶着他。
他也就无暇顾及到那双翼进入过的那家店。
噬殷从阵中拖着数量繁多的黑蓝色锁链赶来、与嘶青扭打在一起，王息将嘶青的半个身躯吞噬，他自己也已经虚脱。
嘶青一时也无法行动，很快那花粉触碰到他，瞬间火光熊熊，将他的身躯烧尽。
而魔王所具备的压迫感，即便虚弱也足以让人类孩童昏迷。
噬殷眼看着这陌生的店面中的一对夫妻抱着昏迷的孩子走出来，知晓了那小片在那孩子身上。
“只希望……你切莫横死。”
噬殷的肉身已脆弱不堪。
他将最后的力量用于挣脱锁链，也免得仅剩的一点力量被嘶青和缚晚夺走，而后降下正在迅速消散的身躯，出现在这家人的身旁——
还有最后一件事没做。
可这家之中的丈夫忽而一抬眼，看到了噬殷模糊的影子。
噬殷叹着、看向他的翠绿眼眸，使他忘了见过自己。
肉身继续崩坏，他的力量已全数转移到那小片中，身躯终究彻底消散。
……
缚晚仅是‘王族’，她难以逃到人世，嘶青需要的只是她精通术法的能力，对于魔王的命令，她不得不为，只是这么一来，她自身的罪孽也深了。
断罪草已然围绕在法阵口上，噬殷随风消逝，法阵与方才的巨手也一同破碎。
短暂的嘈杂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黑草的火焰将重伤的嘶青送回魔界，他拖着残败的身躯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该死的‘断罪草’……”
他愤恨地一锤地面。
嘶青企图逃离魔界很久了，只是他罪孽深重，曾经以一己之力灭杀过那时的千人城，而动机仅仅是想试试成为魔王后自身的力量。
不过，他又很快显露了轻蔑之色——
自己仅是重伤，虽是没能夺下噬殷的力量，却让噬殷就此命丧，不亏。
更何况死去一个魔王，魔界的结界封锁也就薄弱了许多。
殊不知这一次，他陷入的境地会有多么棘手，他可没有时间恢复到全盛时期的状态了。
——
魔界原本只有一位魔王，便是噬殷。
似是本就降生于魔界，也不知他从何而来，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的能力与生俱来。
在他掌握结界之法以后，封锁魔界的结界也应运而生。到后来世间的恶念见长，魔界中也随之诞生了众多恶魔。
再之后，有恶魔试图出逃，在被断罪草焚烧时，被一惧光族群的人类撞见，阴差阳错、那人类接触到这恶魔的能力，异变成为四翼吸血鬼。
这也让被夺取了力量的恶魔就此躲过了断罪草的追击，化为了这新生吸血鬼的蝠灵。
再之后，便是这无法克制欲望的四翼在族群中暴虐无道，众多的人类在他啃咬下异变成了数量庞大的双翼群。
那被夺去力量的恶魔经过长时间的阵法吸取，力量全数取回之时，断罪草也即刻遍布满地，丧主的双翼群也在魔界缺口出现时闯入，在那恶魔相互对立的魔界中对多名低阶恶魔造成重伤。
魔界仅有的两位魔王在七日后才聚集，将这肆虐的双翼群剿灭。
——后面的事，前文已提到了。
倒是随着恶魔增多，断罪草焚烧出逃恶魔形成的结界缺口是愈来愈小，逐渐地稳固到了外界无法再借漏洞闯入的程度。
随着剿灭结束、噬殷消逝、嘶青失踪，魔界再次恢复以往恶魔间互相残杀的局面。
不过随着双翼造成的骚动，恶魔间倒被搅得有了几股势力。
千年后，某日起，低阶恶魔忽然大量消亡，青色遍布了无色的天空；
又过四年，结界下长时间以青色为主的那片天乍泄红光，死寂许久的魔界才又有了点动静。
“噬殷……”
嘶青撑着仅剩一半的躯体看向他窥觑已久、也痛恨至极的那道红光，他的青色终是盖不住这片红。
好不容易结界的破除之法有了些眉目，又是功亏一篑。
他甚至连躯体都未恢复完全。
他朝着噬殷的故居愤恨嘶鸣，能力虽不如从前的一半，却正好致使朽白昏迷、几乎是在一瞬间，朽白脱离了魔界。
魔界，万年以来的天空都是空无一物，自噬殷消逝后就连那影蝠带来的一点生气都没有了。
很难想象，在这种环境下生存的有思想的生物，最终有多少能够保证自己不出心理问题呢。
尤其是在这种死气沉沉的环境下，还要应付那“四面楚歌”，保持自身不染罪恶已是十分困难，而保持明智更是难上加难。
也就是噬殷本就诞生于此，作为魔界的掌管者，他对这些看得淡然——
当然，也没有哪个恶魔能轻易威胁到他。
为何遭到暗算，是大意、还是故意为之，这也只有噬殷自己知道。
谁都会累。
嘶青并不知他所回的魔界究竟处在何时。
他穿过噬殷的法阵，到的是千年后的人世，断罪草的焚烧自然也将他送到了千年后的魔界来。
他根本没时间恢复，缚晚也同样因噬殷的挣脱招致反噬，现在的能力只与高阶恶魔相当。
他们自然害怕噬殷归来。
被噬殷杀死的恶魔，其能力只会被用于巩固魔界的禁锢，可不会像包括嘶青在内的其他恶魔一样，使魔界或是人世有新的恶魔或是吸血鬼涌现。
他们怕的就是自己的一切都永远消亡。
……
时间回到当下。
“是我又如何？”
“你不必挑衅，吾不曾有过饶恕你的打算，自然不会给你痛快。”
朽白残杀了他眼前的故友，又将那游离态的力量收集封印。
离开前，他与缚晚迎面相见。
朽白立即戒备。
“魔王噬殷可是复苏了？”
“你无权过问。”
朽白冷眼以待，很快离开魔界。
他查明了线索，却不急着回到陈单凌的身边，先飞往了别处。
陈单凌却好似察觉，朝朽白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虽然他也不知为什么要向那儿看。
“单凌，快进来吧，别晒到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