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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杨府凶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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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云初本是轻描淡写甚至故作轻松地将事情的首尾一五一十告诉了苏御,说到自己如何制服杨初杰和谢长赢成功出逃的时候,她甚至夸大其词,将自己描述得格外沉着冷静。

    苏御只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晏云初心里蓦地发起虚来,霎时说话也不利索了,“我……我没让他们碰到我,真的……”

    纵使未曾真正发生不堪之事,看着苏御,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却油然而生。

    本来自己才是受害者,能够全身而退已属万幸,这莫名其妙的感觉也不知因何而起。

    “苏御……我……我……”

    晏云初将几乎脱口的话生生咽了下去,盘旋脑中的“我脏了”一句实非自己本意,却不知因何生出这样的糊涂想头,更奇怪的是,有泪顺着脸庞直滑落下来。

    “云初……”苏御一把将她揽到怀里,“是我的疏漏,我……”

    余下之言未及出口,晏云初已猛一下推开了苏御。

    她跌坐回车里惊慌地不住向内倒退,却也不至无措,期间她还留神避开了躺倒在车里的连营。

    一退再退,直至缩到角落里,她方不可自抑地放声痛哭起来。

    眼见苏御作势靠近,晏云初急忙往里头又躲了躲,“你别过来……”

    苏御僵在原处,声音蓦地沙哑起来,“云初……”

    “我不是燕云初!”话一出口,晏云初方惊觉自己的言行此刻似乎被非她所有的另一种意识左右了,她恍然大悟,那些自厌的念头并非起自于她,恐怕源于燕云初。

    觉得无颜以对苏御的不是她,自认惨遭玷污后身心灵皆严重受创的也不会是她,诚然心有余悸,也的确受到了不可抹杀的心理伤害,但她绝不会因他人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恶行而过分谴责自己。

    在两种冲突观念的拉锯之下,晏云初再度激动起来,“苏御,我不是燕云初,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晏云初,晏,言笑晏晏的那个晏。我不是什么燕云初,更不是杨初成。”

    脑海里那些关于燕云初的记忆交替回闪,晏云初神色恍惚间抬头朝苏御又哭又笑,“苏御,你方才,叫谁云初呢?”

    “晏云初……”苏御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他的眼睛不知何时已蒙上了一层水汽,薄薄涌起的一层泪水将其双目浸润得澄澈异常,他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我一早知道你不是,你肯相告,我……”

    “你知道?是……我身上没有长公主身上该有的胎记,你自然是早该知道的。”晏云初赫然打断苏御,“可我算什么,我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自己在原来的世界里本也就长成这样,讨厌的是,我与她们的脸偏偏长得一模一样。”

    她一时又低头痴痴地笑了起来,“顶着杨初成或者燕云初的身份行事,我早就受够了,我有我的独立人格,无时无刻只能活在她们的影子里。”

    苏御并未试图挨近,只轻声细语道:“你自是独一无二的你,至少在我跟前,你不必活成她们的样子。”

    听得“独一无二”一句,晏云初如遭当头棒喝,她抬头看着苏御,半晌,方回过神来。

    “可到底摆脱不了,我同她们,尤其是燕云初,隐隐总有些关联难以摆脱。”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有些尴尬地结束方才的话题,“不说这个了……”

    “嗯。”

    沉默一会后,她抬头看向苏御,“我其实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今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不会嫌弃我吧?”

    “嫌弃,是有的。”

    晏云初闻言如坠冰窟,谁知苏御又道:“却是嫌我无能,令你身陷这般境地,我……”

    “不与你相干。”晏云初忙道,“更不是你的错。”

    听苏御揽过于已,晏云初已知他不是那等积黏的糊涂人。她一把擦干眼泪,弯起嘴角朝苏御伸出手,苏御亦朝她伸过手来。

    发冷的手落入苏御温暖的掌心时,晏云初心下暗生欢喜,却不想乐而生悲,不可自控猛地喷出了一口血来。

    她飞速侧头避免将血喷到苏御的袖子上,虽是避开了,却落了些许在身侧的连营身上,她还赶忙伸手擦了擦连营的衣服,擦了没两下,她浑身一软,险些歪身同连营栽作一处。

    也就片刻的功夫,晏云初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她只知自己被苏御拉到了怀里,耳边犹能听到苏御急切地呼唤声,她扎挣着吐出几个字:“没事,就有些累……”

    说完这话,便再未听见苏御的声音,他或是没再发声了。

    再听到人声的时候,晏云初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虽未曾醒转,她也听出苏御在侧,另有一人与他对话,对方竟是她多有耳闻却从未见过的谢长泽。

    苏御与其言无不尽,将一早与燕宁宁的计划也一并说与了他,原本为助她摆脱杨初成的身份,燕宁宁是要与苏御配合当街制造一场爆炸刺杀案的。

    至于个中细节,如何当街制造目击证人,如何偷天换日将她换走,苏御本说议定后再告诉她,如今杨丞相一死,只怕计划也有变了。

    后来唐勇也来了,三人却从她所在的屋子里挪出去了,往后他们说了什么,她也不得而知了。

    晏云初内心着实不安,杨初杰和谢长赢醒来以后自要寻她,杨丞相之死定然引起大乱,苏御如何应对,连营中了毒也不知是否能解,自己留下的烂摊子苏御又该如何收拾……

    可仔细想想,纵未曾毒发,自己也多半帮不上什么忙。

    懊恼昏沉睡去也不知过了几时,及至睁眼,晏云初发现置身于一间陌生的屋子,屋内一人也无。

    正要下床,只听门扇一响,有人进来了。

    来人是燕宁宁,她一身男儿打扮化作寻常书生模样,乍看倒也有七八分书生气。待一开口,自是全然露馅了。

    “阿姐,你可算醒了!”

    燕宁宁将衣摆一掀,几步便从门外跑到了床边。

    晏云初忙问:“这是哪儿?”

    “刚出京都,这是客栈。”

    燕宁宁方说罢,又有一人自槛外迈步进入,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姑娘,你醒了……”来人顿住脚步,笑道,“这下好了,不用灌你吃药了。”

    “小雅?”晏云初愣了片刻,自南寨村她对自己发难以后,小雅便让她顿觉陌生,可陌生之中又不失熟悉。

    “是我,姑娘不认得我了。”

    晏云初仔细瞧了瞧,她的脸瘦了不少,人也黑了些,不似从前那般可爱,目光却更加柔和且坚毅了些儿。

    待小雅趋近床边之时,晏云初才赶着同她问好。

    “小雅,许久不见。”

    “许久不见,姑娘快瘦成人干了。”

    晏云初苦笑两声,把袖子往上一撂,“哪里就瘦成人干了,这不是肉么?”

    她放下袖子,笑向小雅道,“你又好到哪去,照照镜子罢。”

    “行了。”燕宁宁站起身来,“二位许久未见,好歹也客气些,何苦一见面就互相嘲笑。”

    晏云初笑说并非嘲笑,小雅则笑将药碗递给她,“一口气喝了吧,若要客气,我可要喂你了。”

    晏云初连连摆手,“使不得,我自己来……”

    喝完药,晏云初询问小雅伤势可曾痊愈。小雅点点头,说是不劳挂心,好得七七八八了。

    小雅皱了皱眉头,“姑娘不问问王爷?”

    “正要问呢,王爷如何了?”

    “苏哥哥此刻,正在丞相府帮着治丧呢!”燕宁宁抢答道,“告诉你你别激动啊,阿姐,内中还有你呢!”

    “我?”

    “是,丞相府连丧三条性命,可谓震动京都。”

    “杨丞相,你,和杨初杰。”小雅语气平淡地补充了一句,好像死的是什么无关紧要的阿猫阿狗一般。

    晏云初满心疑惑,燕宁宁和小雅少不得一一替她解答。苏御与燕宁宁原先打算实施的诈死计划完全弃置不用了,但为掩人耳目,杨初成还是无比荒谬地又死了一遭。

    那日杨初杰的别院失火,唐勇将一位与她身量相仿的婢女留在了火场,过后自是烧得不成人形。

    在她身上,有杨初成身上穿戴的金银之物,那些东西,原是被谢长赢摘下来扔在地上的。

    是唐勇将女婢的尸体伪装成了她的尸体置于火场,而杨初杰,在唐勇到达之前已经气绝。

    燕宁宁说,他是脸朝下栽在了炭火铜鼎里,早已烧得面目全非。

    听到此处,晏云初后背登时发凉,“他怎会跌到铜鼎里?”

    小雅笑说:“不是你干的吗?”

    晏云初心下疑惑,她当时头也不回地逃了,身后的杨初杰如何,她如何得知?想到或是自己直接或间接导致他如此惨死,晏云初心里不免有些异样。

    可不论如何,他也算不得冤枉。晏云初把心一横不再深想,转而问起谢长赢。

    “顺南王啊……”燕宁宁道,“他逃出去了,他说,他当时喝醉了,后来屋子起火,他发现杨初杰断了气,便独自逃出火场去找人灭火,那火势已盛,自也难救。”

    晏云初略有些担心,也不知谢长赢是否知晓她并非杨府之女一事。

    小雅劝她宽心,只道顺南王一支实属荒淫,他多半并不知情,毕竟他与杨初杰在一块,向来是不谈正经事,只以酒肉取乐为要的。

    他二人合计的糟烂事所知者应当不多,此事不当公之于众,他以醉酒躺倒为说辞并未提及当晚实情,倒也保全了他自己和杨初杰的名声。

    气氛正严肃,燕宁宁突用胳膊肘拐了拐小雅,问顺南王一支是怎地个荒淫法。

    小雅耐着性子随意解释了一下,“谢氏一族多好色之徒,尤其顺南王有一叔叔……”

    小雅顿了一顿看向晏云初,“与彭羽彭公子的阿爹一样,也是郡守,权势不小,最擅以势欺人,且有怪癖,打年轻时候起,这谢郡守便男女不论,只要是入他眼的,他一概都不肯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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