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你长的狗脑子吗”
“秦总砸了我的律所,这份见面礼,我是盛情难却了。”
江司越桀骜地扯扯领带,淡然一笑。
白色的衬衫很薄,能隐约看见健硕的身体线条。
秦芸笑容妩媚,把右腿搭在左腿上,胳膊肘撑在桌子上,下颌轻轻抵在手背上,慵懒地看着眼前的人坐下。
“江律师见外,礼尚往来罢了。”
尾音讥讽。
脚下这栋楼,也是拜江司越所赐。
因为毒品交易暴露,她手下的人就要毁了这栋楼,销毁罪证。可楼砸了一半,人却被警方抓走了,好些毒品没来得及转移销毁,就成为了证据。
当然,秦芸不会扯上丝毫的关系。因为被抓的那些人,他们的家属都在她手里,所以自然不可能把她拽下水。
前几天江司越连同所里几位当家的,正好都出去办案了,壹恒就空下来了。
谁知却遭到不明身份之人闯入,破坏了个干净。
但这放在南城,也实在算不上件大事。没出人命的破坏,只能算恶作剧。
“嗯——”秦芸语调微扬,眼神打量着江司越清俊的五官,骨相优越,“怪不得囡囡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连家都不回了。”
江司越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极致轻佻:“我在哪儿,她的家就在哪儿,何来不回家一说?”
“家。”她意味深长的加重这个字眼,嗤笑道,“一条野狗,哪来的家。凭是随便找个垃圾窝,装一装就真以为是家了?”
江司越不恼,只觉得无聊:“你引我来,不会就是要说这些吧?”
秦芸红唇烈焰,微微上扬,更添凉薄毒辣之色。
“江律师愿不愿意,与我联手呢?”
江司越来了兴致,身体前倾,饶有深意的点了点头。
秦芸继续说∶“你在郭氏也好,壹恒也罢,再卖命左右不过是替别人做嫁衣。”
“跟了你,会有什么不同吗?”
“跟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包括叶氏。”
江司越叹气:“你们可是一家人啊,我怎么信你。倒不如勾住叶小姐的心,还算是有价值的筹码。”
“你得信我。”她扬扬手,身后的黑衣人便双手递上来一个平板。
他身姿矫健,笔挺而高大,应当有功夫底子。戴着黑色帽子和口罩,因为一直低着头,眼睛也不容易看清。
气场虽然狠戾,却透出一种少年桀骜的气息。准确来讲,就是气场不稳,因为靠近江司越而有些许动摇。
但他的影子,江司越不会忘——这个男人,正是最初在魔方大厦与他交锋的人。
江司越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神。
他低头盯着平板,是一段录音。
“江司越是郭谨然的人,就算他和你有些情分,也早已是陈年旧事。他这个人,比你想象得要冷血。小清,你不能留他在身边了。”
江司越眼神沉了沉,是林毅白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叶清的声音。
“那你又唱哪出?缠着他妹妹不放。”
林毅白∶“我这都是权宜之计。万一你把自己卖了,我也有筹码拉你一把。再怎么样,我能喜欢上那种穷酸又财迷的女人吗?”
叶清:“我会借江司越的手,除掉秦芸,保下叶氏。”
林毅白:“你就不怕他反咬你一口?毕竟当初,是你踹了他。”
叶清语调平静:“我了解他,更了解他在乎什么。如今你和江思颜已有勾连,只需再控制住银河养老院即可。他是有手段,但这两样他可甩不掉,如果…他还有点人味儿。”
林毅白:“妹妹,你的手腕比从前要厉害了。”
叶清:“游戏玩久了,总要赢一次,才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执棋者。”
林毅白:“如此一来,便可得渔翁之利了。”
……
录音戛然而止。
江司越神色并无太多变化:“就这些?”
他推开平板,靠在椅背上,瞥了一眼秦芸身后的黑衣人。
秦芸不紧不慢∶“嘴硬是没有用的。这些,已经足够你做出选择了。”
“你就不问问我,手里有多少证据?”
秦芸觉得好笑:“问不问有差别么。如果真的能威胁到我,我还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儿和你聊天吗?”
江司越双眸浅淡,透着一丝挑衅:“背叛叶大小姐,我是要吃苦头的。”
“你不选……”秦芸眼眸透着寒光,笑道,“路可就到头了。”
他脱下外套,修长的手指解开了袖口的扣子,缓缓地站起了身,阴影投到了桌子上,蔓延到秦芸手肘的位置。
“拿下你,不就有路了?”
“嘭——”
江司越掀起桌子,正欲推向秦芸,却有人快他一步。
一脚横踢,便把桌子砸向了侧边的墙上。
瞬间,整个空间尘土飞扬,剑拔弩张。
黑衣人挡在了秦芸的前面,眼露杀气。
秦芸拂去袖子上的灰尘:“江司越,因为你的不知好歹,今天你的命,得留下。”
四周的出口和空隙都被黑衣人的挡住了。
“知道我为什么敢杀你吗?”秦芸下颌微抬,眼神尽是不屑和鄙弃,“因为你根本不属于这个阶层。你只是一颗棋子,如果没有任何价值,那么任何一颗棋子都可以代替你。人们可不会因为你的忠心而可怜你,反而会觉得早知如此,这颗棋的存在,可就浪费了太多时间。”
江司越甩甩手腕,勾唇一笑:“废话还真多!”
秦芸眼神一沉:“杀了他。”
挡在她前面的黑衣人得令,便握拳出击,拳拳生风,不留余地。
江司越一退再退,迟迟没有还手。
但黑衣人可不会手软,见机一个回旋踢,单腿直击太阳穴。
“砰——”
江司越用手臂挡住了他的攻击,反抓住黑衣人的腿,利落地侧身,一脚回踢在对方的左心窝。
黑衣人闷哼一声,向后退了几步。
江司越这一脚,最多拉开两人距离。可对方似乎疼得厉害。
江司越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连着进攻了五六次。
他敏锐地觉察到,这个黑衣人身上有伤。虽然不严重,但要和他一直打下去,恐怕就是两败俱伤。
江司越棕褐色的眸子深邃了几分,紧盯着眼前的黑衣人,犹豫了片刻,还是收回了拳。
“让开。”
他没有说“滚开”,更没有像上次一样挑衅他,叫他废物。而是带着压抑的怒火,让黑衣少年让开。
秦芸百无聊赖地掀起眸子,对黑衣人的伤势毫不在意:“我让你杀人,可不是玩儿过家家!”
黑衣人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匕首,锋利得令人生寒。
面前的“敌人”似是察觉到什么,一直在让招,身后的“主人”却不痛不痒,只想让他除掉心患。想来还真是觉得讽刺。
但他是没有资格做选择的。
黑衣蒙面少年眼神阴鸷,一个疾步拉近距离。
“唰——噌!”
江司越的衣袖被划烂,皮肉渗出了血。
看来是铁了心要他命。
黑衣少年的身手并不弱,倘若不是有伤在身,兴许江司越也撑不了这么久。
匕首从脸侧擦过,江司越缴住手腕。
他压低声音:“你长的狗脑子吗!”
黑衣少年蹭一声甩开江司越,展开了新的进攻,根本不想听他一言一句。
按理,江司越不该手软。因为对敌人手软,就是断自己后路。
“呼——”
“唰——”
这场双人搏斗进行了五分钟,江司越身上好几处已经被划伤,血染红了衬衫,滚烫得厉害。
此处人多势众。秦芸有杀心江司越倒不稀奇。只是借刀伤人,岂不也要脏了别人的手。届时就算想摆脱干净,也毫无退路可言。
“砰——”
江司越一走神,被狠狠朝腹部踹了一脚,滚在地上。
“呃…”他忍着剧痛,血从嘴角流出,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
黑衣人步步逼近。若杀,他倒也不用现在这般狼狈。
从始至终,黑衣少年都没说过一句话,此时他像是宣判死亡的教主,举起了长匕首,冷冰冰地开口。
“结束了。”
“砰——”
江司越奋然起身,一拳捣在了少年的腹部。黑衣人手一松,匕首就掉地了。
江司越一个横扫,匕首就飞出七八米远。
没了匕首,两人便只剩肉搏。
“诸位好雅兴!”
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楼里。
秦芸蹙眉,继而瞪大了眸子。
“连城?”
叶连城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女人,似乎是助理——倪月。
叶连城轻声对睨月说:“把江司越带过来。”
“我?”
睨月怔了怔。
叶连城点点头:“去吧。”
她抬头看向前面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个男人,叹了口气。
“呼——”
“嘭——嘭——”
一股柔和不失攻气的拳风,截断了两个男人的纠缠。
睨月侧眸,一把拽住江司越的胳膊向后一扯。
江司越踉跄一下才站稳,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渍。看向睨月的眼神有些惊诧。
心里不禁疑惑,睨月平日寡言,很多时候还需要工作人员在现场关照她。因为叶清说睨月性子温吞,常常慢半拍,就像此时——
黑衣人警觉,下意识拳头向睨月的眉心挥去。
“呼——”
鬓角的碎发轻轻飘起,像柔软的羽毛。
她终究也不是专业搏斗出身,因此还是慢半拍。
戴着黑色手套的拳,停在了她的眼前,只剩一厘米的距离。
停下了。
戛然收拳时,他的手抖得厉害。
凌乱的喘息声,隔着口罩也听得一清二楚。
因为有房子外透进来的光,睨月的眼睛宛若琥珀色的琉璃,晶莹透彻,似乎一切戾气都能融化其中。
天然呆,天然呆,圈子里的人都说睨月是天然呆!分明是个呆子!
她不知道危险为何物!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出来拦人!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沈希茗的呼吸沉重而凌乱,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因为压抑着汹涌的情绪,他的眼尾猩红。
他真想张口质问睨月为什么不知死活!
睨月微微蹙眉,熟悉的气息滑过鼻翼,很细微的清香。
“你……”
睨月下意识伸手要握他的胳膊,却被他先一步收回了手。
她也没多想,转身去扶江司越。
他瞥了一眼黑衣人,对睨月说:“多谢。”
“怎么说也是郭家的孩子,夫人怎可连面子也不给。”
叶连城轻声问:“还行么?”
江司越叹了口气,他确实没想到会是这俩人来救他。
“没事。”
秦芸笑得明艳,瞥了一眼江司越:“郭家什么时候多出这么个孩子?”
“夫人不知,那我还算来得及时,否则就要闹笑话了。”
“杀人还要问身份,那人是杀,还是不杀啊~”
“别人也就罢了,这是郭家的继承人,你我都担不起。”
秦芸对叶连城的突然出现,心生恼火,但仍旧面带微笑。
“今日事,就此作罢,夫人有异议吗?”
这根本不像是询问,反而是一种命令。
秦芸冷哼一声:“没有。”
“不过,这个小姑娘我喜欢。送给我,今日便就此作罢了。”
她的眼神落在了倪月身上。
“好啊,夫人喜欢,便送给夫人。”
倪月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卖”了,还一瞬不瞬地盯着蒙面的沈希铭。
沈希铭攥紧了拳头,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秦芸示意沈希铭把人带过来。
沈希铭压低气息,仍然觉得沉不住。
落在秦芸手里,纵然他想救,也未必能把人干干净净地重新送出来。
他现在越陷越深,根本就没有回头路。可是…
沈希铭的手掌出了汗,一颗心确确实实是悬在嗓子眼,梗得他难以呼吸。
怎么办,该怎么做?叶连城带来的人,怎么说送就送!
倪月好歹也是rj的培养出来的,看在叶清的面子,也不能把倪月给了秦芸。
他还是…
还是瞥了一眼江司越。
在这些人里,大概只有他,是真的心有乾坤,善恶分明。江司越的桀骜不驯,看似轻狂,却是对正义,对善良的一种执着的坚持。然而大多数人无法做到时,便开始挑剔他的边边角角,试图从他的言行举止中,挑出些肮脏的成分,并洋洋自得地以为他们是同一种人。相比起他圆滑世故的为人,真正不可动摇的,是他的内心。
他的心是软的。
见证过世界最肮脏的一面,却又被那些少得可怜的光照亮过。所以他的心也有柔软的一面。
所以沈希铭知道,江司越一定会懂他的眼神——他在求救。
他向倪月伸出手。
倪月正搀扶着江司越,垂下眸子,眼瞧着靠近自己的手,却没有要躲开的意思。
江司越牵制住沈希铭的手腕,一用力。
“咔——”
关节错位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倪月的耳朵。
她瞳孔骤缩:“别……”
“别动她。”江司越的声音压过了倪月的声音。
他松开沈希铭错位的胳膊,顺手把倪月向后推了一把,倪月神色恢复了正常,便几乎没人注意到她震惊的表情。
“这只手,就算是我的还礼了。”江司越拍拍手上的灰尘,瞥了一眼黑衣人,讥讽道,“秦夫人,下次见我,可要放尊重些。免得又让大家难堪。”
沈希铭抱着脱臼的胳膊,盯着离开的背影,久久地,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