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说好要娶我的,还算不算数!”
江司越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他一身干净的白色衬衫,白色长裤,被郁金香簇拥着。
他静静地躺在郁金香花海里,有女孩的笑声穿越漫天花海,像风铃一般清澈透亮,唤醒了他。
江司越缓缓睁开眼睛。
仰头,漫天洋洋洒洒的花瓣,在阳光下零落,壮阔而浪漫,柔软的花瓣轻抚过他的脸颊。
站起来时,阳光热烈,看不清前面的人影。
她转身向他招招手,长发肆意地在风中飘散着,有种破碎的美。
“白黎!你怎么才来啊!”
他伸手挡了下阳光,想要看清。
那女孩欢喜地往远跑了几步,郁金香拂过裙摆,掀起了漫天的清香。
“说好要娶我的,还算不算数!”
“我……”
女孩失落地轻声说:“你躲我干嘛?还故意装作不认识我。”
江司越自嘲地笑了笑:“你,还记得我?”
女孩轻笑:“傻瓜……”
忽地,漫天的花瓣化为乌有。
血色的雪花从天而降,越下越大,越来越冷。
女孩眼神悲戚黯淡,伸手接下红色的雪花。
雪花在掌心化成了血水,顺着白皙的手腕滴落,染红了郁金香的花瓣。
“很痛吗……”
他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拥抱,却是一片空白。
“不痛……你呢……”
女孩背对着他,单薄的身影愈走愈远,在大雪中化作无数碎片,无声消散。
“你醒了,就来找我,好不好……”女孩清澈的声音逐渐缥缈。
江司越踉跄地向前追去:“别走,你别走……”
只剩一片黑暗。
……
“我这不站这儿呢吗!”
周远挠挠头,看着眼前病床上眉间紧蹙的江司越。
人是凌晨送来医院的。
满身伤。
打麻醉,洗胃,正骨,缝针。一顿折腾,直到现在才醒过来。
江司越睁开沉重的眼皮,白色天花板有淡淡的光影。
脑海里回转着杂乱的记忆。
他胃里一阵痉挛,嘴唇发青,剧烈地干咳了几声。
周远慌忙凑上前:“老越。”
他喂了点水给他。
江司越吃力地喘着气。“叶清呢?”他猛地起身,扯到了伤口,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周远扶好他:“你别激动。她没事,受了点皮外伤。凌晨我到了医院,她就被带去做笔录了。”
“陈箫他……”
“他在安置王钦正的女儿,警方已经开始行动了。你不用着急。”
江司越醒了,周远也算松了口气。
“身上还有伤,别乱动。”
周远往江司越背后垫了一个枕头,按了自动升起按钮。
看到江司越面色憔悴,周远叹了口气:“得,又欠人家一条命。”
叶清救了他第二次。
江司越捏捏眉心。
他所记得的,就是自己和叶清被推进了一个包间,落锁之后,药劲和伤口同时发作,之后就……
很混乱,记不清了。
“你是不知道,当时给人家姑娘吓得,眼睛都哭红了,还有啊……”
“你去看看她。”
周远在一旁滔滔不绝,此刻戛然而止:“什么?”
江司越语气虚弱:“我让你去看看她。”
周远拿起果篮的苹果,咬了一口:“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她就擦破点皮,去之前已经处理过了。而且人家身边跟了一圈保镖,那是一只苍蝇都靠不近。你就别操这份闲心了。”
周远看到律所来消息,起身:“胃里的东西洗干净了,你就安心在医院养两天吧。我回律所一趟,马上就回来。”
江司越的腿打了石膏,浑身像散架错骨,呼吸就能牵动痛觉神经。
昨晚,已经是死局了。在叶清出现之前,他已经被那个老男人灌下毒品了。
之后他和叶清被关进同一个房间,再之后……
…………
警察局这边,叶清做完笔录。
陈箫盯着面前的叶清,她身后的保镖站成一排,和一堵墙差不多,黑压压的一片。
叶清叹了口气:“你们在外面等着吧。”
“不行!林总说了,要寸步不离!”
陈箫愣了一下,被这高亢的嗓门震了一下,轻咳了一声:“得,马后炮的工作挺到位。”
林毅白这阵仗,要是早一点摆出来,叶清的脸上也不至于挂彩。
她深吸一口气:“这是警察局,能有什么事。出去!”
待到空间清静下来,陈箫真挚地说:“辛苦你了。把你卷进来,实在抱歉,但也是万幸。”
昨晚,她和江司越被推进一个房间。江司越满身的血,人已经奄奄一息,浑身滚烫,神志濒临崩溃。后来,林毅白的人及时感到,救出了叶清和江司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陈萧眼眶湿润了一下,他揉揉眼睛,身影略微沙哑:“这份恩,我陈萧,记在心上了。”
叶清笑着摇摇头。
转而她思忖片刻,抿了抿唇:“陈警官,我想问问你,江律师左胸口有一道疤,是……怎么来的?”
陈箫瞬间瞠大眸子,画风突变:“这发展够迅猛啊!”
叶清攥紧拳头,眼神想要杀人,咬牙切齿:“好好说话。”
陈箫笑笑:“我哪知道这么仔细。我又没脱过人家衣服。”
浪费时间!
叶清“啪”地拍桌而起,朝着门口走去。
“具体我也不知道。”陈箫平静地说,“他只说是以前不小心弄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垂眸:“没什么。”
到了中午,周远抱着一大盒子烤肉拌饭,吃得起劲。
江司越洗胃之后,24小时不能进食。
此刻整个房间都飘散着饭香,还有周远吧唧嘴的声音。
江司越面无表情地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吃完再回来,或者干脆别来吗?”
周远拿起可乐咕噜咕噜地灌了一大口,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这怎么行!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孤苦伶仃!你瞅瞅你这小白脸都花了,看着都心疼。”
说着,手就不安分地伸过来。
江司越嫌弃地偏开头:“拿开!”
“和我还见什么外?”
“周远,你别得寸进尺!”
病房的门吱嘎打开,轻轻磕在了墙上。
江司越僵住:“……”
周远回头,也僵住了:“……”
叶清:“……”
她盯着两个姿势亲密的男人,轻咳了一声:“你们先忙,我一会儿来。”
顺手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全程都低着头,退了出去。
江司越闭了闭眼,咬着牙说:“滚出去,把人叫回来。”
周远麻溜地跑出去了。
原本以为刚才够尴尬了,没成想此时此刻,更加脚趾抓地。
病房里,江司越靠卧在病床上,叶清沉默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局促不安,双手整齐地放在膝盖上。
江司越抿了抿嘴,眼神有些僵硬:“要不要吃点水果?”
“不用了。”
“这有水,你喝……”
“不喝。”
异口同声。
“……”
又陷入一阵同频的沉默。
江司越侧眸,淡淡看着叶清。她换下昨天那身火辣的红裙子,转而穿了一身清爽利落的便装,气质温婉而清冷。
她身板清瘦,甚至有些病态的瘦。可就是这副清瘦的身板,扛起他残破躯壳,摧毁了血色的梦魇。
江司越盯着她脸颊刺眼的擦伤,令人心头一紧。
他垂眸,看到了她手腕上的那颗红玛瑙。
叶清见江司越不作声,瞄了他一眼。
江司越的脸上也有伤,结痂了。面色略带憔悴,五官分明。他的眼形是标志的桃花眼,睫毛也很长,看着竟有一丝乖顺。
相比平日轻佻不羁的模样,他安静的时候,眼睛总是透着一种温柔的清澈。估计就是看块木头,眼神都能柔情似水。
这反差,和昨晚,还真是,天上地下。
两个人半晌都没吱声。
江司越摸摸鼻子:“那个……”
“没事!我很开放的!”叶清抢话,转而又尬尴的沉默了。
江司越愣了愣,挑了一下眉:“……”
叶清暗暗咬了下自己的舌头。嘴巴前面跑,脑子后面追。
江司越看着她强装镇静,一本正经的样子,淡然一笑,也没有生气,轻声说:“叶小姐还真是幽默。”
“……”叶清不是扭捏的性子,但不知为何在他面前却总是……人设崩塌。
“疼吗?”她瞥了一眼江司越的腿。
他摇摇头,虽无一言,却宽慰了叶清的紧张和压抑。
“我又欠叶小姐一份人情。叶小姐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我能办到的,都一定尽力而为。”
正是入夏,窗外有光洒进来,整个病房亮堂堂,也暖融融的。
她沉默半晌。
“什么都行?”她似是被条件诱惑了。
江司越点头,轻声说:“只要我办得到,什么都行。”
“我想要你……”叶清握紧手,掀起眸子望向他。
像是灰烬燃起的火苗,闪烁着坚韧而不肯轻易磨灭的光,却不知又让谁的心跳悄然漏了一拍。
“给吗?”
她掀眸:“白黎。”